一群专家站在急救室,看着睡袍布条解开后陈墨头上那个小伤口,一起摇摇头。
主任医师更是脸色铁青。
这家医院院长和分店经理是好哥们。分店开张之时,分店经理牵头经手一桩以summit的名义捐赠十辆配备世界最先进急救设施的急救车给这家医院的案子,因此,除了与院长的私交外,他在这家医院声望还不错。
可是,声望这东西不能用在这种时候啊!!
一大早,医生们刚到岗,白大褂都没来得及穿,接到分店经理的电话。听电话里头那阵仗,仿佛马上要死人似的。接到电话的院长还以为伤者是不是哪个脏器破裂或者哪条手脚断裂需要做断肢接续手术,结果……
这种不到两公分的小口子!这种出血早已止住的小伤口!为了这种东西,医院可是召集了整所医院的外科精英啊!结果,结果你们就给我们这些精英看这种随便哪个小诊所都能处理得蛮好的小伤口?
脸色铁青的主任医师亲自给陈墨消毒,脸上还得笑:“有没有头晕的感觉啊?”
“起先有点晕,现在没有。”陈墨老老实实回答。
“会不会想吐?”医生继续问,剪下一截纱布给陈墨包扎,上次做这种处理是什么时候了呢?主任医师在几十年遥远而又庞大的记忆里找寻。
“起先有一点,现在没有。”
“初步判断,没有脑震荡症状。”主任医师缠着纱布:“为了保险起见,等下去做个脑部CT。”
“好。”陈墨乖乖点头。
分店经理站在一边一脸尴尬相,搞出今天这种阵势,他也不想的啊!!在车上,老板手都在发抖!身经百战,上亿美元资金过手都面不改色的老板,见惯了F1赛场和印地500赛场上各种严重撞车事件连眉毛都不抽一下的老板,看到老板娘后脑勺上那个小口子,手居然在发抖啊!从不喜欢搞特殊的老板,竟然让他打电话联系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
虽然他看着老板娘头也不流血了,也没有恶心呕吐这类症状出现,觉得这是小伤一枚啊,但他不敢说啊,他下半辈子还想在夏威夷买幢别墅住进去呢。你敢说么?你敢说,老板就敢炒你鱿鱼。
做好检查从医院回到车队,接待室坐一溜儿看热闹的,个个两眼放光。
特么的该怎么解释这个事呢?陈墨觉得脸都丢到太平洋了。思来想去,干脆不解释,随便你们怎么脑补,脑补出什么算什么。
陈墨垂着头走上楼,重新躺下。昨晚很晚才回来,又是宿醉,本来就没怎么睡醒,这么一折腾,更累!
“头晕吗?”李明清搬个凳子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缺了一个角的睡袍,一脸紧张,“伤口还痛不痛?”
你以为我是林黛玉咩?陈墨心里吐槽,不就一小伤口嘛,比这严重多了的伤他都受过好么。跑拉力赛的第二年夏天,他自己出去练车,嫌弃天热不戴头盔,出弯的地方被当地农民挖缺了一块,车冲出弯道,翻到排水沟里。挡风玻璃碎了,在他脑袋上拉出块差不多8公分的大口子,他还不是自己从车里爬出来随便包扎包扎,在路边请了几个干农活的农民帮他把车翻过来,满头满脸血自己开车回的君豪么?
何况医生不都说没事了么!!!陈墨好想睡觉,好烦躁。
见陈墨闭着眼睛不吭声,李明清把小方凳往前挪挪,伸手摸摸陈墨额头:“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陈墨闭着眼睛不理会。困死了,谁还要想着吃点什么?
李明清的手在陈墨额头上一下一下抚摸:“要不要吃点白粥?想吃的话我出去给你买。”
陈墨睁开眼睛:“我想喝鸡汤。”
“好,我出去买。”李明清点点头,此言甚好,受了伤是得喝点鸡汤补补。站起身,敲敲门,分店经理赶紧递进来整理好的西装。
穿好衣服,李明清走向门口。
“我要乡下放养的那种老母鸡。”歪头看着李明清拉开门,陈墨补上一句:“你亲自去买,一定要放养的那种,菜市场买的我不吃。”
“嗯。”
“买回来你亲自做。”
“唔。”
陈墨看着李明清走出房门,心里不要太满意。唧唧歪歪吵个不停,找点事儿给你做,趁这功夫抓紧时间睡一觉!陈墨拉起被子蒙头笑:嘿嘿,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回该我折腾你了吧。一条小口子换来使唤总裁的机会,这伤受的,值!
坐进车中,李明清问分店经理:“哪里有放养鸡卖?”
分店经理一脸迷茫摇头。大学毕业开始他都忙工作,每天打交道的除了人就是车,哪里知道什么放养鸡!做熟的鸡肉倒是吃过不少。
“打电话问。”李明清下令。
分店经理得令,摸出手机,先问老婆。可惜分店经理夫人也是个拿着老公挣回来的钱养尊处优的主儿,平时伙食都有保姆打理,也不知道哪里有放养鸡。于是问保姆,保姆从乡下远道而来,乡下放养鸡倒是多,但保姆那四处都是放养鸡的乡下老家在五百公里之外!
得,远水救不了近火,还得继续找。
于是,分店经理发动全家亲戚四处打电话问。可惜的是这个年头找只鸡容易,找只纯天然无污染的放养鸡不容易吖!市场上那一只只体型肥硕的都是圈养鸡,吃饲料的!就算有打着放养鸡招牌的,也是把鸡爪子磨磨钝,冒充的。因此,发动朋友三十多口,朋友找朋友,朋友的亲戚找亲戚,亲戚找朋友,四处打电话,问了一个小时才找到有放养鸡卖的地方。
劳斯劳斯在乡下土路上颠簸,分店经理颇震惊,他来N城也有一点时间了,怎么不知道离城几十里竟然有这种地方!蓝天白云,青山绵延,弯弯曲曲的土路净是浮尘。锃亮的劳斯莱斯跑不了多远就蒙上一层土。
一路上注意着路边,终于,一只身材健美的母鸡从车前扑棱着翅膀飞过去。
“停车!”李明清下车,指挥经理捉鸡。
分店经理挪动肥胖的双腿,东扑西扑,围追堵截,吃饱了尘土,一身鸡毛,总算捉住这只健壮的小母鸡。
李明清一手端着笔记本电脑,一手翻看鸡身,一条一条特征挨着对,口里念念有词:“体型紧凑,鸡冠鲜红,羽毛光亮,喙、胫着色较深。肉垫硬而粗糙……”
“嫩们在住犀利吖?”一名老妪杵着拐棍颤巍巍爬上土路。
两人连蒙带猜加肢体语言仍是无法沟通,不得不佩服N城土话真是博大精深!最后只得拍钞票,一直拍到第八张,老妪才搞明白原来想买鸡!
买好鸡,两人均是疲惫不堪。这差事不比谈下一笔大生意难!
一路风尘仆仆回到车队,李明清着手准备杀鸡,分店经理出去买厨具。
鸡该怎么杀?无人懂。李明清又是查资料又是看视频,最后确定方案,一刀剁掉头了事!方便快捷,无痛苦。最要紧的是不怕割到自己的手!
烧好开水,西装袖子挽在手腕上,总裁磨刀霍霍向母鸡。鸡飞,总裁扑,鸡跑,总裁追,追得车队鸡毛一地。
一群人抱着膀子站着看热闹,陈墨站在窗口看得咯咯笑,鸡捉回来拿根儿绳子拴好都不会吖?就这么放在院子里,车队这么大的院子,再抓一次累不吖?笨死你活该。
陈墨想起上次翻车后,顾申也是做了鸡汤,杀鸡拔毛剁块儿炖汤,顾申的娴熟和李明清的狼狈放一块儿对比,陈墨收起笑,眼眶里溢出点温温暖暖的液体。
院子里,总裁抓得鸡,按住头,下手一刀,快、狠、准,鸡血刺啦一声飚出去老远,喷了刚买锅子进门的分店经理一脸。
拔光鸡毛,开膛破肚……一番程序结束,鸡终于被洗白白躺进锅里。倒水加配料,小火慢炖,整个车队都弥漫着浓香的鸡汤味。这放养的鸡就是不错,肉香浓郁!
看着一通忙活后终于端上鸡汤一碗的李明清,陈墨突然有了那么一丝愧疚,一点感动。喝着喷香的鸡汤,陈墨不得不感叹精英就是精英,初次上手,炖个鸡汤都这么成功。为啥他自己煮饭,不管怎么煮那米始终都是米呢?
喝完鸡汤吃白粥,吃完白粥吃水果,陈墨被照顾得比少爷还像少爷。
看陈墨吃完东西,李明清把锅子碗收拾好交给分店经理,把陈墨按回床上,自己拉个凳子陪陈墨坐。医生交代,要卧床休息,观察24小时。
“你不困么?”陈墨看着李明清眼睛底下的黑眼圈,良心发现。
“有点儿。”
陈墨往里面挪挪,掀开被子,拍拍床:“睡这儿。”
“谢谢。”李明清毫不客气躺上去,折腾这么久,他是真累了。两天两夜中,连在飞机上他都在处理公司事务,昨晚又憋了一夜,实在扛不住。躺下后,一分钟不到,李明清进入梦乡。
看李明清立马睡熟,陈墨心说就让他睡这儿吧,反正巅峰现在也没多余房间给他住。好在这张床虽说是单人床,却是一米三的宽度,两个人挤挤也还行,又是冬天,挤一块儿取暖费都能省下来。
重新躺下,陈墨觉得还真是有点挤啊,特别是两人都平躺的时候。陈墨调整调整睡姿,翻过身面朝李明清。因为是冬天,被子很厚,就显得更挤,陈墨只好把胳膊搭在李明清肚子上,这还嫌不够宽敞,索性把大腿也放上去。
不曾想,这种睡姿竟然出乎意料的舒服,陈墨满意的闭上眼睛。
于是,陈墨便以八爪章鱼的造型缠着李明清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