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许，从来都不是个好母亲。
她那么粗鲁，又那么懒惰，处处想着攀高枝。
也有人劝过那女人，卖掉他。
欧阳清从小就长得好，那女人身边的不少人，心里都是打着算盘的。
每逢这时候，她都会抽着烟，吐出一口气：“我呸，卖掉他了谁给老娘做饭洗衣服，谁给老娘骂啊！”
“老娘没钱也得养着他！”
钱。
钱。
钱真是一种重要的东西呢。
那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够赚钱，这样，她也许会少打骂自己，他吃的，也不多，不是吗？
他不知道要去哪，如果，她不要他。
可还好，她没有丢掉他。
在她去赚钱的时候，他就努力去学习，不管是在学校，还是下课后。
背着那些知识，他的头脑，似乎才会舒缓一会。
这种日子，也许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吧，他想，非常糟糕的生活。
那个女人，的确没有主动抛弃他，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即使她厌恶他，瞧不起他为了钱出卖自己，可她，还是没有丢掉他。
她只是开始沉默，开始越加厉害的吸烟。
昔日美艳的女人，似乎苍老的厉害，可似乎，又多了一种异样的美感。
绝望而挣扎的美。
有的人，就是喜欢看着猎物，一点点挣扎着死亡。
他十五岁的时候，围着母亲的那张蜘蛛网，似乎终于，彻底拉紧了。
死亡，似乎是一件永远值得铭记的事情，因为没有任何一刻，会让你觉得，那么清醒。
他亲眼看着母亲死亡，然后，永远记得，最后她的眼神，那么绝望和痛苦。
轮女干。
那是一条巷子口，还有着潮湿的污水坑，而巷子的尽头，停着一辆，这辈子，也许他都不可能坐上去的车。
污水坑。
也许，生长在污水坑的人，便是这幅模样，变得圆滑，狡诈，世故。
那时候他也想，也许污水坑里，能生长出一株漂亮的小草，就算是杂草，也没关系。
可没有。
太阳，是不会喜欢污水坑的，所以，小草，无从生长。
污水坑里生长的，是苔藓，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都会有的东西。
一点都不美，却拥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
这种一点都不美好的回忆，再次入梦。
轻描淡写的睁开眼睛，他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没有开灯。
漆黑的时候，他能更清醒的思考。
隔壁房间似乎有着翻来覆去的声音，她，也没睡。
她没走。
伸出一只手，他轻声道：“我给过你，逃跑的机会了。”
后半夜，他睡得异常安稳。
他第一次，这么晚才起床。
睁开眼的时候，便已是九点。
拉开窗帘，外边的太阳，已经升到正中央了。
今天，会很暖和。
出租屋里，没有他的衣服，不过，欧阳云的运动服，他倒是能勉强将就。
睡好了，似乎心情也微微上扬起来。
推开房门，他就看到厨房里一个忙碌的身影。
她没有做饭，只是蹲着身子削着水果，洗着米。
那洗过的米，锃亮锃亮的，扫了一眼，欧阳清便明白，那米，一定是被洗过四五回了。
朱思楠倒是想要自己做顿爱心早餐，只不过，现在条件似乎完全不允许。
她脑袋里很清楚如何做出菜，可这里，没有工具。
她需要量杯，需要小天平，需要各种精密仪器，才能打造出完美的食物。
所以，这一次，她很自觉，只是准备了食材。
“吃苹果吗？”在欧阳清走进来的时候，朱思楠成功削好苹果，左看右看，她都觉得很满意。
接过那个削好的苹果，欧阳清看了看。
那个苹果被削的绝对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就连果皮，她都没有断掉一次，且都是一样的宽度。
十分严谨。
“谢谢。”咬了口苹果，欧阳清继续查看她早上的成果。
厨房的台子上，都是洗好的蔬菜，摆放整齐，就连调料也是依次而放，锅也被洗的发亮。
“我都准备好了，老师你做饭吧。”她没有任何见外的样子，说这句话额感觉就像是，我买了猪肉，你做好，我们一起吃，看吧，真公平是吧。
欧阳清温柔的点头：“嗯，你先出去吧，很快就好。”
厨房里很快响起声音，铁锅与锅铲的碰撞，以及水流冲刷盘子的声音。
上一次，单独为一个女人做饭，那还是十几年前吧，都快要，记不清楚了。
垂眸，他仔细看着锅，一边切好葱条。
手机，突然响起，隔着厨房，他都能听到。
“老师，你电话响了。”朱思楠从客厅将他的手机拿过来。
屏幕上，只是显示了一串号码，并不能猜出，那是谁。
看了看开头几位数字，欧阳清一笑，轻声回答：“无关紧要的电话，挂掉吧。”
“啊？哦。”穿着拖鞋的女孩子点头，又返回刚刚坐着的地方，从包里拿出些东西在看。
半个多小时后，三菜一汤便通通上齐，还加上了一碗水果沙拉。
“连午饭也一齐吃了，挺好。”
在英国的时候，正餐便只有两顿，主要都是靠着下午茶度过的。
“不接电话真的没关系吗？”吃了一口炝生菜，朱思楠瞅了一眼被放在餐桌边的手机。
刚刚，手机便又响了两次。
“嗯，没事，快吃吧。”
欧阳清自己吃的并不多，倒是喝了些汤。
“你在找工作？”
朱思楠点头：“嗯，总是要先找好工作呀，我还欠着老师你好多钱呢。”
包括，那笔整容的钱。
那并不是个小数目。
“慢慢来，”欧阳清也不矫情，没有说将那些钱免掉，“要不要考虑由我给你写推荐信？”
“嗯，不，还是让李院长给你写推荐信，我和院长还有联系，应该可以做到。”
统数学院的李薇院长，如今在A大可是颇有名气的，不少企业，也都会看重她的意见。
“可会不会太麻烦了啊……”
“没事，我认为以你的水准，可以去尝试韦尔，光明，南方航运，以及明珠日化这几家公司，这是A市比较有名气的几家企业了，当然，我的公司你也可以考虑，虽然是网络科技公司，但对于管理人才，也是十分紧缺的。”
这些建议，都很中肯，所以，朱思楠也暗中记下，她对A市，的确没有欧阳清了解。
欧阳清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我待会送你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