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上来侍奉茶水糕点，信春暖了身子，又想向我哭开，我连忙打住她，“你别激动，千万莫激动，坐月子不能哭，先给我说说为何上街吧。”
“娃娃又闹哭，我出去想买拨浪鼓。”
着实该让人同情，可怜现在她没了恩宠，比下人过日子还要困难。
“你哪来的家当？”我热着心肠，感慨三界再找不出比我还要温柔体贴的母亲。
“贩卖了嫁妆。”她回答简便。
哦，贩卖嫁妆啊，着实又让人同情……同情？
我的小心肝揪起来，“是我的芍药花？”
得到她肯定的点头，我捏碎绿豆糕，压制自己，不生气，不生气。
那可是我用了很久时间才种出来的！
“卖多少钱？”这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够一个拨浪鼓了。”
“……”
信春被我轰走了，本想和她好好谈论人生大事，好好谈论云吞荔。
但是，本仙做不到啊。
丹丹愣坐在一角，见我向她走来，忙起身，“妈妈我错了。”
她这张嘴厉害得很，知道我要追究到底，先给我低头认错。
我微微靠在摇椅上，闭上眼睛，“你让我拿你们如何是好，过一阵子就要离开观香宫了，两个头牌姑娘嫁了也就算，还斗得这般狼狈。”
“丹丹知错了，丹丹一定和信春好好相处，免得妈妈担心。”她见我微微颔首，喜上眉俏，替我捏捏肩，道：“您离开观香宫这是要去哪儿？”
“不用你管。”我不咸不淡应着，“信春和你的运咒不太要紧，毕竟那真人法力低微，但你不能玩得过火。我走了，不遑顾及她的安危，若到了拆烂泥的地步，我拿你说问。”
她连声应道，保证绝对不会胡乱惹是生非。
她那般谄媚神情，约莫也猜着我是仙了，眼睛狡黠笑着，做到你知我知，并不提起。
方才从锄头下救了信春，又莫名其妙生了龙卷风，旁人兴许认为是个巧，丹丹聪慧如她，我做事又不遮掩，自然猜得出。
参酌几番，我撤离了她。本来想考虑她能否当新一任的宫主，仍需观察一段时间再作决定。
命运下在信春身上，正巧让她以为是儿子命运不济，连累了她，这一波三折后再找我消灾，以云吞荔作为交换。
事儿不就成了吗。只是苦了一段时间信春。
一个下午观香宫依然是坐客满满，樽酒不空。
浅月搁窗的时分，弃家不顾的男子更是骚动，逮着各个姑娘左拥右抱，为其擎酒酢杯，口中生情。
我呆坐在柜台几个时辰，坐麻了脚，也看腻了情人双双。
一个官人模样靠过来，拽着一个姑娘的袖口，晕乎乎拍着柜台，旁边的酒坛子被震得摇摇作响。
他哈哈大笑，摸出口袋中最后钱两，道，“白芍药宫中的姑娘真是够美，却都不及鸨母，鸨母你！”
他翘起食指指着我，双目盯着，斗鸡眼煞是猥琐。
此人犯了三大忌，我素来最厌别人喊我白芍药，更厌被称作鸨母，至于用手指指着活了两千年的画皮仙，他是不想要小命了。
我唇际扬起，颇为妩媚地望着他，道：“爷今日是想作甚？”
“爷、爷今日想要你，你开个价？”
此言一出，惊动了被他搂着的姑娘，花容失色道：“官爷快收回方才那话，小心祸从口出。”
他粗鲁地推开阻止他上前的人，好心劝导的姑娘跌坐在地上，被他吓哭：“官爷不要，白妈妈不是您所侵犯得了的。”
所谓得不到的自然是最好，我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掠起有点蓬乱的额发，把玩着手中刚叫人买的拨浪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