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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古琴魂(1 / 1)

烟火洞每到正午、夜半就会腾起烈焰,此时已近正午,千裳不想被火烧,因此一路慢腾腾地驾驶着法器前往烟火洞,总算在正午之后到达,免去一场“火刑”。

看着烟火洞前的石碑,千裳有些无语。上次来这里是因为风艳,这次来······还是因为风艳!

烟火洞可真公平啊,千裳悻悻地想,关完风艳,紧接着就来关她了。

出烟火洞需要特殊方法,进烟火洞可不用。千裳穿过洞口的水色幕障,刚进去就打了个哆嗦。

上次来她是和观虚院长一起进来的,寒气都被观虚院长挡住了,但这次她是来受罚的,自然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虽然千裳本身是冰火双系的,但她还是很不喜欢这里的寒冷。也许是额头琴印的缘故,她现在特别怕冷。

“阿嚏!”千裳狠狠打了个喷嚏,连忙从指环中找出一件厚厚的斗篷披上,又把凤漓珠挂在脖子上,虽然还可以运转妖力来御寒,但她还要在这里待上半天一夜,万一把妖力用完了,再出什么状况怎么办?她可没忘风艳当初的样子。

寒冷已经减轻了不少,千裳找了个角落,打算用打坐消磨时间。刚一坐下,就听到一阵幽幽的声音从烟火洞深处传来,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是琴声!

千裳一个激灵跳起来,忙向洞里走去。

然而刚走了两步,她又犹豫着站住了。

上次风艳的样子她也看见了,一定也是因为好奇走到里面,才被暗妖附了身。她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去,极有可能也被设计附身。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开始打坐,但琴声不依不饶地钻进她的耳朵,如同磁铁吸引铁块一般吸引着她。千裳皱着眉头坚持了半刻钟,最终还是气呼呼地睁开了眼睛。

不行,即使封闭了五感,依然阻挡不了琴声的进入,她根本静不下心来。再这么坚持打坐下去,她非走火入魔不可。

千裳猛地站了起来,手中握紧了那把匕首,顺着琴声向洞深处走去。

你不就是想让我过去吗?——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洞里充塞着厚重的乳白色烟雾,千裳一手抓紧匕首,另一只手(带了金属丝制成的防护手套)扶在洞壁上,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朝前走着。

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了三条岔路,千裳犹豫一下,在来的那条路上刻了个星形的标记,顺着琴声走向最左边的那条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了几次岔路,做了几个标记,脚下的路终于变得平坦了一些,像是用鹅卵石铺就的,烟雾也淡去不少。连一直隐隐约约的琴声,这时都变得清晰了。

千裳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前方似乎就是她此行的终点。此刻,她抓着匕首的那只手已经僵硬了,冷汗浸透了刀柄。

未知的事物总是比已知的更可怕,现在知道前方就是终点,她反而冷静下来。活动一下僵硬的手指,她大步朝前走去。

不出所料,转过最后一个弯,洞室一下扩大了,白雾全部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方圆百尺的湖泊,闪着深蓝色的宁静光彩,湖泊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和石笋。

在湖泊中央的平台上方,凭空横着一张琴,吸引千裳的琴声就是它发出的。但它又与禁山石室中的不同,不是破旧的实体,而是浅蓝色半透明的,如同鬼魂(如果琴也有灵魂的话),一线红色的光束,正在不停地攻击它。

千裳的心“怦怦”地跳起来——这张琴,它是五弦的!

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那线红色光束已经发现了她,舍弃了琴转而攻击千裳。

千裳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害风艳失常的罪魁祸首!

她往旁边一闪,红光在空中转了个弯,又直直射向千裳的眉心。千裳来不及躲避,下意识举起手中匕首一挡,与红光相撞发出“锵”的一声。

红光被冲散了,千裳不由脸色大变——哪有那么简单!原先的一线光束此时竟散成千万根,瞬间在空中结成一张大网,将千裳紧紧包裹其中。

“哧啦!”

千裳在它完全闭合之前举起匕首一划,虚无的光网破了个大口子,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声音,千裳忙趁这时钻了出来。

看着光网迅速恢复,千裳发愁了。她的力量是有限的,这光却可以无限制的恢复。而光这种无形的东西,又是世上最难以击破的。

到底该怎么办?

她此刻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

她后悔——别说后悔药了,现在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半空中的光网凝成光剑向她飞来,千裳就地一滚,光剑擦着头发过去,削下一缕发丝。

好险!千裳暗自心惊地爬起来,却见自己的头发被剑风带的在空中飘了一飘,,然后落到湖泊上沉了下去。

怎么连头发都沉下去了?

没给她时间细想,光剑已经变成了一张弓,瞬间箭如雨下。

千裳忙跑进湖边的石笋林,借着石笋不断遮蔽自己,那张弓也不断调整着角度,一时间乱石纷飞,声隆震耳。

真是倒霉!她怎么一点远距离攻击的武器都没有!

千裳正四下躲闪,没想到从断裂的石笋、钟乳石上竟流出一些乳白色液体,有几滴落在千裳身上,她的妖力与精神力顿时恢复到最好水平。

这时大地之乳?恢复法力的绝佳天材地宝!

千裳一时间怔住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上只在鉴宝课的书上才见到过的大地之乳。

光束可不会给她走神的机会,趁千裳怔住,它一下子化成光网,把千裳牢牢缠住。

千裳拼命挣扎着,但光网越收越紧,匕首从她手中掉落,现在,她连唯一的武器都没有了。

千裳唯一露在外面的手臂胡挥乱舞,一下子伸进了水里——冷!彻骨的冰冷,仿佛是刀子在一片片剥下她的皮肉!

她瞬间缩回了手,飞溅的水珠落到她身上,针扎般的疼。但是,与此同时,光网也疼。水珠落到光网上,光网像被火烫了一下的鱿鱼,瞬间松了一点。

尽管只是轻微的一丝,但对于此刻已经被勒得快窒息的千裳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改变。来不及让大脑下命令,她已经条件反射地把水泼在自己身上。

她疼,光网更疼。随着她泼下来的水越来越多,光网也越来越松,终于再次化成了光束。

千裳躺在地上喘气,衣服已经湿透了,身上刀剐一般的疼,举起泼水的那只手——它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好像她从未长过这只手——它苍白得像骨头,上面的肉皱缩在一起,外面还蒙了一层冰。

她知道,她赢了。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光束很快就会恢复,而她除了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外毫无对策,更何况她几乎连泼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极慢极慢地爬起来,看着湖中央那张琴。此刻,它仿佛已经与禁山石室中那张琴融为一体了。

也许它能帮我——

千裳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想法。

她来的时候,光束正在攻击那张琴;而且,它是五弦的。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暂且相信吧,她已经毫无办法。

可是,要怎样才能靠近它呢?

琴在湖中央,与千裳隔着宽阔的湖面。琴不会自己过来,她也不会飞,而游过去——

不可能,连发丝都沉下去了。

只好走过去了。

千裳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手,回想着刚才剐肉一般的痛苦。再看一旁,光束已经慢慢恢复了,正化成一把光剑的模样。或许它也知道千裳已经无路可走,因此不急不缓。

赌了!

千裳一咬牙,下了今生最大的赌注。

把碍事的斗篷扔在地上,她找到掉了的匕首扔回指环,深深吸了口气,在光剑射来的前一秒跳进了湖里。

直入人心的冷,五脏六腑都在拼命颤抖,千裳石头一样沉入湖底,皮肤剧痛,仿如刀割火烧针刺齐齐上阵,她能感觉到自己越走越慢,身上——或者说是血液——已经结成厚厚的冰,她几乎能听到每走一步冰碎裂时的咔嚓声。

但她咬了牙,就一定要走到底。

我怎么能败给一湖水、一张琴!

她在心里低吼。

她一步步朝前走着,艰难,艰苦,但同样坚决。

不知走了多久——哪里还有时间的概念?——她整个人都僵了,木了,麻了,呼吸不再重要,疼痛也不再重要,她整个儿的变成了不会思考的机关人,大脑仿佛也结了冰,思想一动不动。

她几乎是一丝一丝地在朝前挪了,但好在她仍然在前进。即使下一秒就会倒地死去,这一秒也要走下去。

她朝前走着,既不回头也不停止,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朝前走了。她迟钝地眨着眼,瞳孔放得很大很空。

她摔倒了,但仍在跪着往前爬。

我怎么能败给一湖水、一张琴!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她心底叫着,但她太虚弱了,权且当做是幻听,哪有精力理会。

终于走到了湖中央,小石台子下有台阶,她很僵硬地朝上爬,但只爬了两个台阶就滚了下去。

再爬、再滚;再爬、再滚······她总算是爬上去了。

伸出手——她还有手吗?那也许是白骨,也许是皮肉收紧了贴在骨头上——她去抓那张琴。

没有用。

她的手穿过那张琴,就像穿过空气,连一丝涟漪都没引起。

她无力地垂下头——尽管先前也没有力量支撑她抬起头。但是,虽然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过来了,心里仍然瞬间坍塌。

光束朝她冲了过来——没关系,她太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哪怕睡着了不再醒来也可以。死亡已经无法使她恐惧了。

但琴动了。

它瞬间爆出一团蓝光,如同罩子一般罩在石台周围,光束被阻隔在外,而千裳,也在蓝光的照耀下恢复了。她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思维也渐渐解冻。她抬起头晃了晃,然后看着四周瞪大了眼睛。

她居然真的过来了!而那张琴······居然真的在保护她!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狠掐了自己一下,千裳痛的差点流泪,但就算她真的流泪了,那也是高兴的泪水——她成功了!

然而兴奋只在她心中留存了一小会儿,她迅速的冷静下来。琴只能保护她,却不能带她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她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一直困在这里。

怎样才能与琴合作呢?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她站起身来。

也许······弹琴?

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降到千裳身前适当的高度。看着仍然是光影一般的存在,但千裳的手指搭上琴弦,却有真实的触感。

不知为什么,千裳第一个想起的琴曲就是《断残烟》。

拨动了第一个音,琴猛地抖了一下,千裳立刻停手,但琴一动不动,让她疑心是自己眼花。

试探着再弹一个音,琴抖得更严重了,千裳立刻打消了弹琴这个想法,但琴主动朝她靠近,仿佛在催她快弹。

千裳再次伸出手(她觉得自己的手抖得比琴还厉害)弹了一下,琴颤抖起来,但这次千裳没有停手,她越弹越快,声如急雨——

“啪!”琴毫无预兆的碎裂了,那些光影的碎片散落一地,发出琉璃摔碎般的声响,蓝色屏障也在瞬间消失,千裳站在一地碎片间,脸色苍白。

她毁了那张琴?

就在这时,光剑“嗖”地飞射过来,千裳立刻闪过,琴的碎片扎进她的手心,一时间鲜血淋漓,痛不可抑。

光剑凌空一转,化作万道红色光丝,针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避无可避!

千裳举起匕首旋身一挡,打落数十根光针,与此同时,数百根光针已经扎进了她的身体,一时间额头剧痛,仿佛巨斧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瞬间眼前一片漆黑。

突然,就在光针全部进入石台范围的一瞬间,蓝色屏障从石台边缘升起,将光针全部圈进其中,碎片从地上飘起来,慢慢地重新组成一张琴的模样。

屏障开始收拢了,光针再次化成了光剑,惊惶地四处乱刺想要逃脱。

千裳倒在地上,那些刺入身体的光针已经进入了她的经脉,在里面大肆破坏着,外面光剑的危险处境,让这些光针愈发疯狂了。

千裳翻滚、抽搐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际落到散乱的鬓发里。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向一个无底的深渊坠去,上面的光明越来越小、越来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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