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童听罢柳半城的话语,不禁一怔,露出一脸的讶然,他自修炼之始,便得遇玄门正道传承,师尊虽不曾教他什么东西,但却授了他无数典藏古籍,所以虽然历炼不足,但正宗的修炼程式却一步一个脚印,稳健无比,没想到世间还有不懂奠炼剑器的剑修,这对他来说确乃是咄咄怪事。
若是一般江湖剑士也便罢了,但柳半城气息延绵,举手投足之间,显然己颇得剑韵真传,早己该脱出了凡剑士之列,却竟然不会奠炼剑器,这对他来说,就犹如文人不会磨墨润笔一般不可思议。
文人磨墨尚可有人相助,或借代其他笔具,但剑修者除了铸剑外,一旦认定本命剑器,剩下的奠炼剑器之事却必须自己动手,假手不得他人,唯有如此方才一步步烙印上自己的道印气息,随其主一步步强大合一,无往而不利。
纵使卜天玄学究天人,隐隐然可与邱东夷比肩,但对弟子这养剑之道也是无能为力,无法出手相助,否则也不会每提及此事便大为光火,破天荒的厉声斥责他这心爱的弟了,可谓空有一身通天之能,却“恨铁不成钢”。
“我也曾四方寻找剑道高手切磋,以剑会友,也颇有几个有见识的朋友,但好象当世的剑道强者,都不懂这什么‘奠炼’之法,就连南漠剑儒吕凤华我也曾登门求教,却对此道所知不多……。”
肖童虽然不知道吕凤华是谁,但却也知道南漠之地乃是云天大陆上的极南之地,远离玄道五国所在的东域达数十万里之上,越过重洋已可与其他大陆相望,魔道诸强国俱在此,据说其民武道修为之境大都高的怕人,即使东域特别是玄道五国之内的初阶武尊,都不见得能胜过彼处的巅峰内家强者。
不过南漠之地相传魔众凶残嗜血,不通教化,向来被玄道诸国视为蛇蝎之地,没想到柳半城只有三十余岁年纪,与元布衣相仿,但武道之心竟然如此坚毅,为求无上剑道,竟不惜爬山涉水,九死一生,游历过那么远的“凶地”。
“魔道剑修,蕴养的乃是魔兵之灵,自然不需要太过看重‘奠炼’之术,但若欲臻至剑修之境,却需‘训兵’与‘纵兵’,这等法门比起玄门‘奠炼’之术来更为繁复狠厉,身无大毅力者不能为……。”
“对了……,对了,吕剑师曾谈论过‘训兵’之术,不过也乃是他师门秘传,一来与我剑道不合,二来也不便泄露,在下便没有去深究……。”
听肖童讲起玄魔两道剑修来如数家珍,柳半城自然而然对其所言便信了十分,更不自觉间对其更尊崇了几分,心下更是急切,连说话都热切起来。
师尊曾说过,当今即使在祖界甚至仙门之中,都不见得有几个有见识的炼器师,就算是一般的炼器师也俱被几个庞然大物早早拉拢了去,而这大千世界之中,虽然天才辈出,但这炼器之才数万年来却几近于无,就算有一两个庸才,也被各大势力视为天骄,身份之高贵,也仅有丹艺师方可比肩,就算被视为天宠的武道仙苗也要弱其几分。
不过柳半城自然考虑不了这么多,他只是觉得面前这少年自己越来越看他不透,若之前初次见面只有好感的话,那些时却颇有些敬服了,说话间便比平日的淡漠来热络了几分。
“对了肖兄弟,别的咱缓些再讲不迟,不知道我这把剑器到底是何来头?怎么会有‘陆离’这么个好名字?也不怕兄弟见笑,为兄痴长几春,但到底是个村夫,对这些典故确实真正的寡闻之至……。”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见惯血腥的柳半城心志何等强大,纵使面对盖世荒兽也是天塌不惊,坐怀不乱,但面对肖童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却总有一种莫测高深甚至有些自惭形秽,仿佛这少年无形中透出的一阵儒雅之气让他平空矮了半头一般。
“柳兄可果真是小弟见过最糊涂的剑修了……。”
见平素如一块冰冷之石般的柳半城难得此时犹如一个孩子一般急切,肖童不禁讶然失笑,顿时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近了很多,言语间也便亲近了起来。
“嘿嘿!师尊讲法之时,总觉威压如海,便连神智都不得清涟,讲过之后也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倒不若兄弟讲的浅显,若兄弟那事情不是太过紧急的话,便给为兄开解一翻愚鲁罢了!”
“小弟方才不与柳兄客套,怎的柳兄又与小弟客套了起来,况且只是谈天论地,又不若传道讲法,何来这般说辞,况且若柳兄果真愚鲁的话,以卜先生无边智慧,又有何需不才这小辈在此卖弄学问……。”
两人三言两语,顿时相互熟络了起来,肖童见对方仍是一脸急切,也不再调笑,正色讲了起来。
“相传我云天大陆千余年前,出现过一位不世奇才,出身乡里,少年时也曾混迹武林,曾创下一个浑号曰‘快剑丁一’,兄台可知道此人名号?”
关于此人的典故,不但肖童前身之时所观的杂籍中与鬼谷轶事中都有提及,而且《一剑心经》中更收录有此人的两套剑法,一部是叫《坎水行风剑》,一部是《同尘决》。
前一部是丁一早年行早武林之时的大成之技,属五行类剑技之水字行剑法,但丁一却独立匠心,融入了风系剑法精髓,更难得是不但浑然天成而且相得益彰,使一部水系剑法却更具备了风系剑法的快捷凌厉,连鬼谷前人都颇为欣赏。
而后面一部则据传为丁一晚年破入修界之前,聚一生武道感悟而创的一套剑法,比起前篇的凌厉如风来,这一套剑法则显内敛了许多,大有万剑归一之象,丁一亦以此被剑谷破例聘为外谷长老,从此逍遥祖界,大千世界中便再没了此人的绝世风姿,后世有人风传他已经归隐仙岛,又有人传说他一剑破入了祖界,流言种种,莫衷一是,但肖童却更相信鬼谷前人所考。
不过这两部被鬼谷收录的绝学肖童却至今还未参悟得通,一来是他并未修习过五行功法,二来也是他的根基太浅,这些绝学明显已经打上了大道之印,比他之前习练的入门功法要高出数境,显然太过玄奥晦涩,若只凭臆想修习,难免先入为主,以偏概全,走上剑道岐途。
肖童说出这段典故,本以为对方少读史书,当不会知晓这位千多年前叱咤风云的人物才是,但没想到方说到一半,便见柳半城脸上突然露出一阵欣喜若狂之色,几欲打断自己,心中一动,便顺口问了一句。
“……不瞒肖童兄弟,你说的这位大名赫赫的古人正是在下的先祖,不过……。”
柳半城本就不善言辞,此时心中激动之下竟然不知道怎么去说,不过说了一半却又突然神情一阵黯然,显然是提起这位老祖,心中百味陈杂,定有一段不足与外人道的隐情。
“哦!”
肖童先是一怔,但继而却又恍然大悟,难怪丁一归去祖界千余年后,又一把以神料珍铁打造,又以鬼谷秘法“蓄灵”的陆离剑问世,若对方乃是丁一的后人,这便不足为奇了!
得知这一秘辛却不禁让肖童心中又惊又喜,师尊总说的机缘天定,平素他尚不如何信服,但没想到今日竟然发生这么巧的事情,自己所说的这位前贤竟然正是柳半城的祖上。
不过这倒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鬼谷传承中收录这位先贤功法之时,也同时担下了一种因果,凡鬼谷弟子俱知这段秘辛,俱有责在行走红尘之时,顺便替这位先贤寻觅遗落大千世界的后辈凡人,没想到千余年来,自己倒正好还上了这段因果。
“不过愚兄这段家世说来话长,且先不谈,容后再与肖兄弟细讲,肖兄弟既然知道家师转传的陆离剑,还请顺便能告诉为兄,不知史籍之上记载家祖到底归于了何方?”
对方暂时不愿提起自己的身世,肖童自然也不好细问,不过柳半城自然不知道肖童所知关于他这位先祖的秘辛,实际上远比他多。
不过肖童也不急切,只是微微点头一笑道:“若这位上贤乃是令祖的话,那这把陆离剑出在你手,这一脉的传承,便应着落在你身上了……。”
接着肖童也不再绕圈子,便直接将丁一与鬼谷之间的渊源一并说了出来,原来丁一的结发妻名子便收陆离,与肖童一般,乃是鬼谷的外门入世弟子,修行之上虽然资质平平,但却是一位绝顶的炼器宗师,丁一的名.器“陆离剑”便出自她手。
丁一的家族史书记载不祥,只说乃是当初祖界之中颇有势力的一家修行世家,家规极严,而陆离更是当世名匠之后,两人不但俱是天纵之资,而且堪称门当户对,最起码在其双方家族来说,乃算得上天作之合,两家俱以其为荣,只待二人为其广大门户,将家族实力鼎至当世强族之列。
不过好事多磨,这外人眼中的一对金童玉女却并无凡间夫妻般的相互恩爱,每日间各自忙于自己的修行,终不得交互促心,丁一常年间不是行走于危地之中磨砺功行,就是遍走九洲,行走武林,自觅盖世强敌,而陆离却独守家中的炼器访,日夜沉浸在炼器术中苦苦钻研,两人自在两家人撮合下成为道侣后,竟然就只见过那一面。
二人婚后三年,终于丁一因为在外边杀戮太重,惹来了盖世凶人,遍寻丁一不见后竟然找到了他的家族,一夜之间尽屠满门百余口,而丁一得到讯音匆匆赶回时,昔日门庭若市的家门己成一堆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