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涵见周青祉想得出神,便伸手推他一推,问道:“周大哥?你在想什么?”周青祉自语道:“武者、侠道……侠在上,武在下也……”说罢便站起身来,向秦慕鸿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先生点拨!”秦慕鸿笑道:“我哪里是什么点拨,有些事,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这武功高低,尚可日渐习练。但人品好坏,往往全在一念之间。少侠适才也瞧见了,犬子行事过于乖戾,性子又往往偏激,在下是怕他今后难持自身,到时也如在下一般犯了大过,于人于己终是不好。敝人身有重过,自身尚未修好,实在不敢误了犬子前程。所以今日,还烦请少侠向尊师引荐我父子二人,这孩子若能得黄掌门青眼,也算是了了在下一桩心事。”
周青祉道:“先生一片苦心,在下亦能体会。承蒙先生高看敝派,在下深感荣幸!只是现下敝派正处内务繁乱之际,家师亦是重伤在身,先生此刻上山,怕是要在敝派耽误数日了。”秦慕鸿惊问:“黄掌门受了重伤?莫不是贵派又遭金人所扰?”周青祉当下便将黄道玄被“冀北三煞”所伤、自己赶往湖南求药,以及大同府内力退白衣女子等事一一道出。
秦慕鸿听罢,叹了口气,说道:“金人亡我之心不死,竟驱使邪道之流对付贵派,还牵扯出这么多事情,当真令人愤怒!”周青祉感叹道:“家师早已有防范之心,但却小觑了那三才寒冰剑的威力……说来惭愧,全怪我等弟子无用,才害得他老人家受此重伤……”
秦慕鸿放下茶杯,眺望远山,淡淡而道:“如今大漠之上,蒙古日渐强大,夺人之势骤起。而金国于我嘉定七年迁都至汴梁,金国与蒙古接壤,如今想来,此举必与蒙古人有关。”
周青祉道:“先生所言极是,家师言道,蒙古崛起只是顷刻间之事,他日金国必遭蒙古重创,是以金人迁都一举,实则是想入侵我大宋淮南之境,想不到女真贼人如今垂死挣扎,竟然依旧狼子野心,日夕想着侵我河山!”
秦慕鸿道:“想是金人就怕贵派阻挠了他们的南侵之策,这才指使‘冀北三煞’这等江湖败类扰乱贵派,却不想贵派神勇,终非旁门左道可以攻破的。”周青祉想起此事便觉不爽,当下怒道:“任由他们来攻,我云涯宫必会死守大宋寸土,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金人休想得逞!”
秦慕鸿谈及国事,也是一脸惆怅之色,不禁继续说道:“正所谓唇亡齿寒,我们大宋虽不屑与金国互称唇齿之邦,但两国终究接壤。自‘靖康之变’后,蒙古便咄咄逼人,在下妄言,他日金国必被蒙古所灭!到那时,蒙古人大举南侵只在朝夕之间,依着我大宋现今之国力,怕是……怕是难以抵挡……”说罢无奈一叹,续道:“想我们汉人,立于世间几千年之久,文明传承可谓冠绝天下,想不到今日锦绣江山,却要被此等番邦夷种四分五裂!当真可惜,可惜得很啊!”此一番话,越说越是气愤,越说越是伤感,周青祉在一旁听得愤怒满怀,只听啪的一声,手中茶杯竟被他用力捏得粉碎。
陆星涵见他二人谈及国事,都是满脸伤春悲秋之色,不禁站起身来,问道:“爹这么恨金人,那为何刚才不叫我杀了那几个金兵?咱们放走了他们,岂不是纵虎归山了?”秦慕鸿与周青祉听他这么一问,二人竟是瞬间哑口,只四目相觑,不知何言以对。
少顷,周青祉哈哈一笑,说道:“哈哈哈!秦先生,令郎这性子确实异于常人,难怪你说管教不了他。”说罢又对陆星涵道:“小哥,你好直爽的性子。但周大哥要告诉你,吾辈侠义中人,理应爱恨分明,即便是恨一个人入骨,那也未必要杀了他,你懂吧?”
陆星涵一皱眉头,边想边道:“我……我……不杀他?那便折磨他?叫他生不如死?这样可好?”周青祉闻此一言,心中不禁一颤,顿时朝秦慕鸿望去,却见他一脸愁色,二人呆望半晌,又是一阵无语。
秦慕鸿叹了一口气,再次无奈地说道:“涵儿,爹真是拿你没办法……”陆星涵则扮个鬼脸,当下头一低,小手径自把玩茶杯,装样子喝起茶来,其实心里还在想着周青祉刚才的话。
秦慕鸿看他一眼,又对周青祉道:“少侠,你瞧见了吧,犬子便是这性子,恨一个人,便要杀了他,即便不杀他,亦是要折磨他……你说,这叫我如何管教?”说罢又转头瞪了陆星涵一眼,却见他又朝自己扮个鬼脸,当即厉声喝道:“你扮的什么鬼脸?杀人这种事情,怎么自你嘴里说出,便如儿戏一般?你真是不知轻重!小小年纪便如此,长大了还了得?我看你就是缺乏管教!”
陆星涵见父亲又在气头上,也不打算说什么话,只低头继续假装喝茶。周青祉怕秦慕鸿又责骂于他,便立刻笑脸一转,插口劝道:“呵呵,陆小哥只是说说而已,先生何必当真呢?令郎年纪尚小,我相信他日后长大成人,必会懂得是非善恶。”
秦慕鸿再次执起茶壶,一倾之下,却发现壶内已空。周青祉笑了笑,说道:“呵呵,这茶喝得痛快!秦先生,您这便与在下上路吧。”秦慕鸿一拱手,说道:“那我父子二人便叨扰贵派了。”周青祉道:“先生不必客气,只是如今敝派正值多事之秋,家师有伤在身,令郎入门一事,还是得等家师出关后再行定夺。”秦慕鸿回道:“那便有劳少侠了。”说罢又对陆星涵道:“小子,起来走啦!爹管不了你,叫黄掌门来管你,瞧你以后还犯浑不!”说罢,三人付了茶水钱,一路向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