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中天,乌云犹如一团团过了水的灰色棉花,又湿又重地自空中不停坠下,似是要将大地吞噬一般,压的人半点气都喘不过来。
钟鸣渐隐,衔云谷中已是围满弟子,他们个个移步列阵、引剑捏诀,周青祉、王青轩和余青凡三人也都随众一起,手持长剑列为一排。随剑锋指向瞧去,但见两名男子正被围挡在谷地外缘,此二人正是“冀北三煞”中的虎啸地和马鸣人。
众弟子身后的山壁之上嵌有一道石门,此刻掌门人黄道玄便正在门后的山洞之内闭关疗伤,想是正在紧要关头,周青祉等必当竭力相互,以保师父周全。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耽误了师父疗伤,周青祉心下又是陷入万分自责之中。眼见虎啸地和马鸣人再次来犯,他顿时愤怒已极,当即便喝道:“你们两个贼子!上次打伤我师父的帐还未清算,怎地今日又来相扰?”
虎啸地阴笑一声,说道:“周少侠你误会了,今日我兄弟二人绝非是来寻贵派晦气的,也决计不会伤到尊师半根指头。”周青祉冷哼一声,道:“你们手中携了兵刃,趁夜潜入我派,还打伤我派中弟子,我倒要问问,这算不算是晦气?”虎啸地道:“这却怨不得我了!当时我已讲明来意,是你门下的小徒不知规矩,举剑便要打杀我二人,我不伤他,难道站在那里等他来伤我不成?”
王青轩见这二人来的突兀,只怕其中大有隐情,他们师兄弟三人思虑了近两日,始终未能弄清那瓶疗伤之药究竟是被何人抢了去。于是当下便借机问道:“你二人来此究竟意欲何为?家师的疗伤之药可是被你们劫了去?”马鸣人诡笑一声,故意说道:“嘿嘿!二哥,人家在问咱们药的事呢,你与他说说吧!”
听得此言后,周青祉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果真是你们劫了药!”虎啸地却一脸不以为然,说道:“那药之前确在我二人手中,我们与大哥伤了尊师,心下过意不去,就想着亲自持药奉上贵派!”余青凡在一旁怒道:“简直是猫哭耗子!家师被你们所伤,现在又要来卖好,你道我们会上当么?”
虎啸地道:“我向来是明人不讲暗话,原本是有要事和尊师相商的,但我知尊师一向固执,必是不肯允我,这才劫了那药,本想用它做个交换筹码的,但眼下却是不巧了,我兄弟二人一时大意,尊师的灵药竟又被他人给劫走啦。呵呵呵!”几声冷笑,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又听马鸣人抢着说道:“尊师现今可成了香饽饽,我看除了我们兄弟之外,对尊师感兴趣的,更是另有其人啊!所以我二人才深夜造访,恐叫他人捷足先登,呵呵!”王青轩再次问道:“你们说有要事和家师相商,究竟是什么事?”余青凡接口道:“四师哥,他们刚才讲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想以那疗伤之药来威逼师父就范,我看那药定是仍在他们身上!”
虎啸地却道:“余五侠到底是年纪轻,怎就听不进去别人说话呢?你若不信,我兄弟二人大可让你搜上一搜,看看那灵丹妙药到底在不在我们身上。”余青凡啐道:“搜你二人,只怕脏了我的手!谁知你打的什么鬼主意!”马鸣人听他语锋颇利,冷笑一声,说道:“余五侠这脾气可要收敛一下了,免得日后吃亏!”
余青凡也是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冀北三煞’如今只得其二,若是没有那疗伤之药作为威胁,试问单凭你二人,果有必胜我派的十足把握吗?”虎啸地哈哈大笑道:“我‘三才寒冰剑’的威力,你们才见过多少?尊师确是可以挡得下五七成攻击,但若换了尔等,只怕是一两成都挡不住吧!哈哈哈!”说罢便与马鸣人纵声狂笑,笑声之中尽是轻蔑之意。
周青祉听他们言来语去,感到事情越来越蹊跷,脑中也乱得很,只想快些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便道:“三才寒冰剑确是阴毒无比,敝派上下早已领教过了,若要再斗,我等即便战死也不会退却半分!但眼下,我势必要搞清一些事情,所以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虎啸地敛起狂笑之态,说道:“还是周少侠识大体,我早已说过,今日我们来此并非是寻贵派晦气的,而是确有要事与尊师相商。”周青祉也不管他说什么,只兀自问道:“你们是如何夺走那疗伤之药的?”虎啸地道:“这却不能说与你听了。”
周青祉冷笑道:“抢夺之事,你们做都做了,今日却怎地不敢说出来听听?”虎啸地道:“其实这药并非我二人所夺,而是有高人相助,但那人脸皮子薄,天生就爱面子,我二人答应了他不与任何人说起此事,既是答应了人家的事,又怎能不守信誉呢?”
余青凡斜睨他二人一眼,喝道:“卑鄙之徒,讲的什么信誉!”虎啸地并不理睬他,又继续说道:“谁知我二人却空欢喜了一场,那药瓶子还没捂热,便一不小心,又被别人给抢去啦!”周青祉问道:“能从你二位手中夺走东西的,想来也必定是高手无疑了?”马鸣人则脸色一沉,立时说道:“那人原本打不过我们的!唉……算啦!算啦!不提也罢!”
周青祉见他欲言又止,心想:“输都输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继续问道:“那人为何要夺走家师的疗伤之药?”虎啸地却道:“这你得亲自去问那人了,我等又怎能知晓?”周青祉继续探问:“那你们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虎啸地道:“这事便大了,我们要与尊师面谈,与你等弟子就没什么关系了!”周青祉见他不肯直言,便说道:“家师眼下不能见你们,你们先行下山去吧,待他日我自会向家师禀明此事。”虎啸地则一撇嘴,说道:“云涯宫的待客之道可是差到极点了,随便一句话便要打发人走吗?”
王青轩许久不语,此刻方才冷声说道:“二位莫要弄错了,你我是敌非友,敝派自然用不着讲什么待客之道了!”虎啸地冷笑一声,又道:“我看这样好了,山洞里多半阴暗潮湿,三位还是将尊师请出来吧。一来,我二人想向尊师赔个不是;二来,也好同尊师共商大事。”
周青祉厉声喝道:“二位莫要再挑衅,再若不走,休怪敝派真的不讲待客之道了!”虎啸地瞪他一眼,蔑笑道:“实不相瞒,我二人今日非要见到黄道玄不可!我劝周少侠万万不要与我们动粗,否则到时连死带伤的,于贵派脸上就不好看了!”
周青祉适才听他一直“尊师尊师”地称呼自己师父,但眼下却突然直呼名讳,且语态变得生硬了许多。想是消磨了些许光景,却仍未达成目的,再瞧他二人脸色,似乎即将失去耐性。那马鸣人此刻果真耗得不耐烦了,只听他冷冷说道:“我二人好话说尽,若还见不到黄道玄,就别怪我们不给云涯宫面子了!”
正在说话间,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回头瞧去,但见山壁之上,石门瞬间开阖,登时自山洞之内跃出两个人来,那二人身法轻盈,瞬间便落定在虎啸地和马鸣人面前。
只见这二人,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形貌俊雅、文质彬彬,手中轻捏一支玉笛,通身一派书生墨客之气。另一人则是三十五六岁上下,剑眉入鬓、目若悬珠,一柄明光利剑持在手中,凛凛罡气破身而出。此二人正是黄道玄的二弟子乐青崇和三弟子苍青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