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拉维夫南部的海滨,海风总是那么舒适惬意,特别是阳光灿烂的晴天,整个海滨都能感受到地中海蔚蓝色的凝视。而这份动人的凝视,摩萨德的总部大楼同样也在其中享用着。
亚尼夫?洛鲁姆局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是摩萨德总部最重要的办公室之一,每天有不少情报局的官员在这里进出,而洛鲁姆局长总在坐在沙发上审阅报告。每当有人敲门,亚尼夫?洛鲁姆都会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一般情况下进来的都是他的情报顾问,但今天下午他和一个重要的人有约定,所以现在他正在看手表。
电话响了。亚尼夫不慌不忙地走到办公桌旁边,他不用担心恶意的骚扰,因为电话接进来以前已经在局长办公室的分线台过滤了一次。他接起电话:“这是亚尼夫?洛鲁姆局长。”
“中午好局长先生。我是布格?维莫斯,奉命向你汇报发生在埃拉特市的爆炸案。”
“是巴勒斯坦人干的吗?反击经济制裁?”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不排除?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这种可能性。”
“那你的看法是什么?比如他们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暂时还不清楚,但最近几次袭击的炸弹制造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谁?告诉我一个名字好吗?”
“局长先生,我会尽快确定他的身份。”
“尽快?”亚尼夫?洛鲁姆皱起眉头,“对不起,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布格?维莫斯。先生。”
“听好了维莫斯。我没空听你讲那些该死的废话,如果你想汇报什么事情,最好先把问题弄清楚再给我打电话。这是你的第一次,下不为例!”
洛鲁姆局长不满地挂断了电话。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期盼的那种高效率在近期变得越来越不现实。他喜欢那些具有传奇的历史事实,冷战时期的阴谋总是充满了魅力,八十年代他们的特工多次成功暗杀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官员,比如在突尼斯死于非命的阿布?杰哈德。在他眼中,好像过去一切都可以进行得雷厉风行。可是现在呢?约旦河仿佛被冻成了冰,再也无法畅通无阻地救赎这个濒临枯竭的地区。
战争从没有结束,士兵。
亚尼夫?洛鲁姆从抽屉里拿出几份资料,都是关于不久前被派往阿根廷调查乌鸦旅的情报特工。他看着那四个名字,其中有些人他非常熟悉,他不认为这些人会背叛自己的国家,更不相信他们是在乌斯怀亚炸毁工厂的****。但为了更远的利益,他必须接受一些漂浮在这趟浑水表面上的假象,首先他不能承认这四名以色列公民的摩萨德背景,其次他决定暂时不为他们做无罪辩护。4月10日,驻美大使戈兰在电话中向他转达了中情局副局长比伯?特纳委婉的提示,但事实上不需要美国人提醒,他也能猜到有人在背后搞鬼,他坚信那四名情报特工是被人陷害的。但这一次事前知道他们在阿根廷有任务的官员不少,仅仅是了解具体细节的人都有七个,而这些人有的是情报局的高层官员,有些来自政府幕僚,这对他们的调查造成了重重阻碍。根据亚尼夫的经验,这种时候等待通常是最有效的策略,因此他没有站出来指认那四名特工是无辜的,而且目前他确实也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等待就是付出代价的过程,直到雾障被强光戳破。
听到敲门的声音,亚尼夫?洛鲁姆站起来,不过走进来的不是今天和他有约定的那个人,而是负责南美洲情报收集的阿斯蒂?沃克的情报官。亚尼夫喝了一口茶水,他有些着急了,因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而在这间办公室,来访者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是一件极不常见的事。
“洛鲁姆局长,有一些情况我必须和你谈谈。当然,这不代表我们应该向阿根廷犯罪分子妥协。”
“坐下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4月11日布宜诺斯艾利斯发生了一起汽车爆炸案。阿根廷警方说那是乌鸦旅干的,还说策划乌斯怀亚工厂爆炸案的以色列籍嫌疑犯下落不明。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阿斯蒂?沃克在比伯的办公桌前坐下后继续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天,这期间我一直调查过那次汽车爆炸案的死者,他叫韦尔斯?蒂姆,支持一个在当地被称为亚莱尔家族的犯罪集团。据说因为这个人的个人主张,导致黑手党费马家族一直和亚莱尔家族生意不和,黑市上甚至明码标价要买韦尔斯的人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认为是费马家族杀了韦尔斯?蒂姆?”
“如果电视新闻说对了呢?也许他们雇佣了我们的人。”
“你说贝塔尼和米娜?”亚尼夫抬起头。
“局长先生,我认为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只要这里面存在利益往来,他们就有可能走到一起。”
“你继续讲。”
“问题就在这里!”阿斯蒂说,“乌斯怀亚出事后贝塔尼和米娜就像两颗散沙,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如果他们不主动联系,费马家族的人不可能找得到他们。但如果贝塔尼和米娜为乌鸦旅做事,他们为什么要联系费马家族呢?”
亚尼夫?洛鲁姆想了想,“你有没有尝试过向费马家族打探消息?”
“当然试过。不过你也明白,这并不容易。我联系了一些有机会见到巴兹尔?费马的商界人士,那些人表面风光高贵,但背后都有一大堆难看的把柄。”
“财富的背后都有犯罪,这一点巴尔扎克说得很对。”
“我给了那些人一些好处、用相关的丑闻刺激了一下他们敏感的神经,然后委托他们向费马先生打探消息。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全都答应了。”
“结果呢?”
“他们说费马先生从来就没听说过贝塔尼和米娜这两个名字。”
洛鲁姆局长叹了一口气,“棒极了,看来我们的这两位特工确实和费马家族走到了一起。”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巴兹尔?费马在刻意隐瞒一些事情。”
“如果费马家族让贝塔尼和米娜去暗杀韦尔斯?蒂姆,那么贝塔尼和米娜肯定也向他们提了一些要求。但究竟是什么样的要求呢?寻求长期人身保护?还是其它的呢?”
阿斯蒂耸耸肩膀,“我们可以设法直接和费马家族沟通。”
“没必要,而且他们也不会坦诚相待。”
“可是贝塔尼和米娜的事情怎么办?”
亚尼夫?洛鲁姆缓缓喝了一口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有些事情不可急于一时。保持沉默,今天谈的事别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阿斯蒂点了点头,“局长先生,你有没有发现美国人好像对阿根廷的事情特别感兴趣?”
“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是乌鸦旅,中情局想收拾两年前留下的残局。”
“最近有人去了里奥加耶戈斯市警察局的资料室,而且还在冷冻室里亲自检查了贝斯酒店枪战现场发现的尸体。”
“美国人还在调查这件事?”
“你不感觉奇怪吗?贝斯酒店的事情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真是该死!中情局肯定发现了什么东西。”亚尼夫不高兴地说。
“美国人很在意这件事。我认为这一点千万不可小视,毕竟我们的人在阿根廷留下过败笔。”
“我会仔细斟酌这件事,你继续盯着阿根廷那边的动静。”
“局长先生,请你放心。”
阿斯蒂走出办公室后,亚尼夫?洛鲁姆又开始回忆戈兰大使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他佩服戈兰的语言功底可以轻松巧妙地转述比伯作为美国人的各种自作主张。以前亚尼夫有过和比伯?特纳共事的经历,他相信比伯在情报分析方面的能力,也感谢比伯好意,但是这一次他总从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亚尼夫摩擦着双手,焦虑的时候他总是像这样。他的手背上布满了褶皱和斑纹,而且平时他总是喜欢穿深色的外套,就好像深色更容易遮挡住逐渐衰老的身体。如今他全身所有的价值都集中在大脑中,那里包含了他的经验、记忆、判断力、以及他为他的国家所付出的心血。
这一次敲门的声音让亚尼夫感到紧张。门打开的时候他正看着手表,和他有约定的人终于出现了。
高级情报官科恩?奥尔索走进办公室,这是他第一次失约。但其实自从贝塔尼和米娜去阿根廷之后,他就变得有点郁郁寡欢。也许这是因为贝塔尼是他招募的特工,而米娜以前又是他的直属手下,所以亚尼夫能理解一部分。
“我很抱歉,我……我刚才……在处理一些突发情况。”科恩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走到亚尼夫面前,“我来晚了,很抱歉。”
“这无所谓,我完全理解。”
“你会做噩梦吗?局长先生,最近我经常看到一些可怕的东西。噢,上帝!”
“最近几年有哪天不是噩梦?扭曲的信仰和价值观正在摧残这个满目苍夷的世界,生活在疯狂年代的人早已变得无所畏惧。”
“我也明白你的顾虑,局长先生。”
“已经过去了一整个月,贝塔尼和米娜到底在哪里?”亚尼夫?洛鲁姆摇着头说,“我不想搭理那些传播谣言的蠢货,但现在众说纷纭。我们得解决这事情。”
“其实我更宁愿相信这两个人已经死了。干脆我们就让这些国家的耻辱永远埋葬在阿根廷。”
“但最初确定人选的时候你也在场。那时候你相信他们能完成任务,你还推荐贝塔尼?阿瓦特加入这次行动。”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科恩说。
“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比之前都要愤怒。”
“这是因为我不想在局长先生面前压制我真实的情绪。”
“你认为米娜真的有可能背叛情报局吗?”
“局长先生,我仍然坚持我在例行调查会议上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我记得当时你的认为米娜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会选择叛变或者加入其它组织。”
“我们都看过针对米娜?罗西亚的评估报告。”科恩轻咳了几声,脸上露出一种懊悔的表情,他平静地说:“也许是我亲手铸成了这个错误。”
亚尼夫?洛鲁姆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四年前他们在巴格达的那次重大失误并不是某一个人的错。当时米娜想要招募一个名叫哈尔斯的年轻人做他们的线人,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污点的年轻人竟然是一名****。哈尔斯在一次会面结束后引爆了藏在鞋盒里的炸弹,那次袭击让米娜失去了很多重要的同伴。事前虽然有人提醒过米娜要提防哈尔斯,可是没有任何人找到可以指控那个年轻人是****的证据。而出事之后,科恩?奥尔索愤怒地把米娜派去了巴黎联络站,让米娜承担了整个团队犯下的失误。不过这件事情是否导致米娜对摩萨德产生了怨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四年前我们在巴格达损失惨重,那时米娜的内心充满愧疚。”亚尼夫沉重地说。
“你说的很对,局长先生。那对她来说是一个打击,也许还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也许我不应该让她去巴黎驻守,这个决定很可能让她感到绝望。”
“真该死,让那些东西都他妈去见鬼吧!”亚尼夫忽然愤怒地吼到,“乌鸦旅就应该下地狱,看看他们的恶行!为了除掉画家海妮,那些下流胚竟然公然判处丹卡星桥航空公司一整架客机上的乘客死刑,而且还把那令人作呕的劫机视频当成宣传广告。”
“洛鲁姆局长,最近三周我们都在试图寻找贝塔尼和米娜的下落。不仅仅是阿根廷的眼线,我们甚至派人去了玻利维亚、乌拉圭、智利这些国家,但很明显这两个人并不愿意合作。如果他们没死,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想永远躲下去。”
亚尼夫换了一个姿势,手指开始在桌面上敲打,他注视着科恩的眼睛说:“也许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呢?”
“我不能向你保证,局长先生。因为过去的一个月内有很多人都想找出证据,但失败的尝试让他们失去了希望。我们都很清楚,贝塔尼负责的这次任务规定团队成员抵达阿根廷后就不应该与包括我们在内的任何人联系。假如他们四人都没有违规走漏消息,我实在想不出奥博尔和乔纳为什么会在出租公寓里遇害。而且工厂发生爆炸的时候贝塔尼和米娜正好在场,但出事之后他们就一直下落不明。我不认为事情会如此巧合地降临在他们身上,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分析都很有道理,例行调查会议的成员也完全认可。但我仍然希望你能抓紧时间寻找米娜和贝塔尼的下落,我们得解决这事情。”
“我明白,所有的工作都在按计划进行。”
“你可以走了,科恩。”
“局长先生,祝你愉快。”
一个带有轻微讽刺意味的问候,至少听到的人主观上会产生这样的感觉。科恩的笑脸有点不自然,他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亚尼夫?洛鲁姆在办公桌前板着脸,他可以派人轻松地潜入戒备森严的军事机构,但是却无法找到两个他急切想要见到的人。也许是时机还未到吧!亚尼夫安慰自己,以前他很少像这样做。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他要让那些企图在他身边玩弄阴谋的人趁早打消那些念头。他不能接受自己手下的人背叛这个组织,既然有人向他所守护的东西发出挑战,那他肯定会奉陪到底,不需要有所保留。
让一切都鱼死网破吧!他发誓要把叛徒送下地狱,并且亲手终结乌鸦旅的累累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