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满只顾得痴痴看唐玖月,全然忘记了自己还身处险境,方才更是差点送命,做了那祭祀之中的人祭。
唐玖月似乎还记挂着旁的事,秀气的眉毛略微蹙着,晶莹剔透的皮肤,粉嫩光泽的小嘴,无不是上天精雕细琢的佳作。
“唐姑娘,你怎会到这里来?”沈满问。
唐玖月打量着室内的摆设,看也不看沈满,嘴上回道,“来找一个人。”话音一落,唐玖月便将视线定在了床榻之人的身上,眉头越拢越紧。
“是什么人?”沈满问。
唐玖月却转身往外面走,沈满急忙跟上。
临走时,听见了房间内躺着的那人低声说话,听着像是在说“昕儿,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沈满无暇顾及雅望之在说什么,眼下只想先追上唐玖月。
经过走廊的时候,沈满发现原本热热闹闹的雅府,里面的人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般,连个鬼影也没有。
“唐姑娘,你应该是阴阳道中人吧?我与你说一件事情,就是——”沈满觉得此刻唯一能信得过的可能就是面前这位才认识不久的唐玖月,于是一五一十道,“之前我的大哥曾经用《定天论》测算城内害人妖物所在方位,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出。那时候我正在他身边,瞧见了铜盆内水里的一层影像……”
唐玖月脚步一顿,转回身。
沈满低着头还在走,看见面前的白色裙裾,急忙止住步伐,差点便撞了上去。
“你看见了铜盆里面的东西?”唐玖月问。
沈满点了点头。
“后来呢?”唐玖月竟不问她看见了什么。
沈满答道,“我看见了黑羽鸡,询问了知府陈大人,得知城内的黑羽鸡其实并不多,巧合的是,我就知道一个人家里曾经有,所以便报着侥幸的心理过去拜访那人,却不想中了这陷阱,幸亏唐姑娘你……”
沈满正想着如何措辞,唐玖月却直接走了,留下一道利落的背影。
“哎?唐姑娘?”
出了府,又不见了唐玖月,沈满心里很失落。瞧着外面的时候,看见一个丫头靠在雅府门口的石狮子边上,似乎是昏迷了。沈满赶紧小跑了过去,掐住那丫头的人中,见那丫头辗转醒了过来。
“小姐?”小馨迷迷糊糊,脑袋昏昏沉沉。
沈满问,“你刚才去哪里了,为何会昏迷?”
小馨捶捶脑袋,那里很疼,一双眼睛里满是困惑,“我也不知道,刚才还跟着小姐的,怎么会……”
沈满扶起她,道,“如今鸡丢了,人也丢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到了府内,一进门便见到宁旭和宁韬两位公子。宁旭目露担忧但更多的是责备,“一大早的,你们去了哪里,要陈知府的黑羽鸡何用?”
陈止和一些府内的官兵在一旁看着。
沈满丢了鸡还差点丢了命,心有愧疚。但听宁旭在一边泼凉水道,“这黑羽鸡所剩无几,你这一出便要了十只,是不是坐地起价给卖了?卖的银两呢,去了哪里?”说着便要搜沈满的身。
沈满左闪右避,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让人如此欺负,何况还当着众人的面,若是被宁韬搜身,以后姑娘家的颜面该往哪放?!顿时小脸儿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紧急朝着宁旭那儿投去目光求救。
“你这个丫头,吃我们宁府住我们宁府的还不算,竟然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等我回去禀告祖父,看他不将你赶出家门!”宁旭嘴里不干净,骂骂咧咧道。
宁韬在一边看着,却迟迟不喊住手。
沈满心里一凉,心里想着二哥是不是也觉得我一早拿鸡去卖,所以才不叫人住手的?他们都是宁家的嫡家子弟,而自己只不过是宁家一个和人私奔的小姐的女儿,这样寄人篱下,受人欺负是不是都是应该的?
“二表哥!”一颗金豆子落了下来,啪嗒滴在了宁韬的手背上。
宁韬一顿。
宁旭目光闪动,终于开口道,“三弟,住手罢。”
宁韬这才退开。
宁旭走到沈满面前,用指腹抹掉她眼底的泪,温和道,“你说实话,你要那几只黑羽鸡何用,那鸡又去了哪里?”
沈满心中对这两位表兄存了隔阂,但如今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但隐去了唐玖月这一段。
“你说的是雅府的小姐雅舒?”宁韬一听见美人,耳朵便竖了起来。“她怎么可能是那妖物,若说她是妖物,我更相信她是仙女!”
宁旭则道,“你真的看见了铜盆里的影像?”
即使是自己研习多年,但也只能看见漆黑的一片,并不如沈满看的清楚,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沈满之前正好瞧见过黑羽鸡,才会比自己看的清晰?
还是说——
沈满身上有另外的秘密?
“嗯。”沈满点头道,“但看的也不清楚。”
陈止这时候插嘴道,“宁小姐,雅府的人不是无端消失的,而是被下官追责抓了起来,此刻正在州府大牢里。”
沈满等人俱是一惊。
本以为雅舒必定就是那祸害人的真凶,却不料竟被知府抓了起来。如此看来,雅府的人突然消失,是因为全被知府抓了?这倒也说得过去,但那雅舒闺房里的“人祭”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雅舒设的?
宁韬一听见雅舒被抓了,立即冲上去抓住陈止的肩,猛烈摇晃他道,“你把雅大美人抓了?快带我去看她!”
宁旭也正要见她一面,有些事情需要询问。
一行人来到了州府大牢。牢里面安静的很,只有门口的一个老妇在看管,腰上密密麻麻挂着钥匙。
地上铺着干草,看起来环境也不算太差。
沈满跟在宁旭的后头,宁韬则快步走在最前。闻名遐迩的大美人就在这牢里,他怎能不先一睹芳容!
雅府的一家老小都在牢中,住在不同的隔间。正如外面所言,雅府幸存男子的数目较多,府内的人知道能用黑羽鸡防身,也提前存了许多黑羽鸡。也正因为如此,陈止才会怀疑到雅府头上。
雅舒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这位性子急烈的漂亮美人背对着沈满一行。沈满站在宁旭和宁韬后头,透过缝隙见到她的背影。依旧是如火一般的衣衫,和那一头漆黑的瀑布似的长发,但是此刻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太过于孤冷了一些,全然不像她之前对自己的那般热情。
“雅姑娘,你受累了,我这就叫人放你出来。”宁韬趴在栏杆上献殷勤道。
“哦?”雅舒的声音如碎玉一般好听,“陈大人肯听公子的放我们出来?”
宁韬得到美人回复,顿时心花怒放,正觉得是表现的时候,于是命令道,“陈知府,快放人家出来。”
陈止犹豫,“这……”凑近了宁韬耳边低语道,“公子,城内男子死的都差不多了,唯独这雅府的人没事,此事大有猫腻。下官还未能审讯诸人,此刻不宜放出啊。”
宁韬拍着胸脯道,“本公子作保,雅小姐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陈止心里嘀咕,你这才第一次见雅舒便替她作保,这不是乱来吗?顺势瞥了眼沉默着的大公子宁旭,毕竟宁旭才是能作主的人。”
只听宁旭问那雅舒道,“雅小姐,你为何知道能用黑羽鸡血辟邪?”
雅舒冷笑一声,道,“你们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便将我全府之人扣留,是否太过儿戏?若是因为我多买了几只黑羽鸡在府中就捉拿我,倒不如去问问陈知府自己收了多少只鸡在府中!”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望向了陈知府。
的确,若说到黑羽鸡,陈知府也很可疑。早前他也囤了许多黑羽鸡,自己送去雅府的鸡也是从他那处要来的,水镜中的影像也有可能是他的!
但是——
若要用到夺舍之术,十年前夺舍的乃是女子,所以施术之人此刻应该是个女子才对,但陈止明明是个男子,难道是记载错误?
“胡说八道!”陈止怒喝。
宁韬道,“哎,莫要对雅小姐无礼。”他站在了牢房前,温柔问道,“雅小姐,不知道你从何处得知黑羽鸡的功效?”
雅舒冷冷道,“我府中志有记载。”
“哦,”宁韬回头替她向着众人解释道,“雅家也算得上是陈州的名门望族了,府中有人记载此事也在常理之中。陈大人若是仅仅因为雅府早有防备、死伤稀少便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们全府捉入牢中,是否太站不住脚跟?”
陈止正要开口,却见宁韬伸手阻拦了他,只听宁韬继续辩驳道,“依照我看,雅府不但没有罪,而且还有功,雅府保全了如此多男子的性命,难道不该记上一功?”
宁旭眼珠子动了动,看着此刻巧舌如簧的宁韬,眼中有东西一闪而过。
宁韬滔滔不绝,直说得陈止面色羞红。“公子如何说,下官就如何做。”到了最后,陈止不得不退让了。
宁韬过来拍拍陈知府的肩膀,道,“这样就听话了嘛。”
陈止向宁旭请示,宁旭道,“的确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就是雅府的人做的,陈大人还是放人吧,免得圣上怪罪。”
陈止无奈,只得放人走。
宁韬见果然说动了他,心里得意。亲自守在牢房门口,迎接那位美人儿出来。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自己竟能够救了这美人一次,平时连大皇子都无法见到一面的雅舒雅大美人,就这样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以后若要再见岂非容易许多?
一想到这些,宁韬心里便乐的绽开了花。
但雅舒出来的时候,直接忽视了他,径直轻飘飘的朝门外去。沈满还在思考陈知府有没有问题的时候,听见耳边雅舒对她低语,“小心。”
小心?
沈满刹那间愣神感觉得到了一个重要提示,正思考的时候雅舒已经走到了门口,宁韬急急忙忙的跟在后头继续献殷勤。
回过神,沈满才发现身边只留了个宁旭。
“跟我来。”宁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