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李桑柔进了顺风总号后院,刚沏好茶,潘定邦就到了。
“多谢你的手笼。”潘定邦跟李桑柔一向毫不客气,这一句多谢,连拱手都没拱,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下,伸头闻了闻茶香,“这茶不错,香!”
“这是洞庭茶,尝尝。”李桑柔示意潘定邦。
“洞庭茶?那就是小十一常喝的茶。”潘定邦拿了只杯子,自己倒茶。
“十一爷啊,今年大约喝不上,明年,你让他找你二哥要点儿吧。”李桑柔抿着茶笑道。
“这茶这么难得!”潘定邦抿了口茶,“不错!真不错!”说着,潘定邦伸手拿过茶叶罐,倒了一点在掌心里,仔细看了看,啧啧,“这南边的东西,就是细腻,这茶芽可真细小,真够功夫的。
“算了,不跟十一说这茶的事儿了,二哥也不一定有,二哥不讲究这个。”
李桑柔瞥了他一眼,抿茶品茶。
“你得了几个手笼?不是全给我了吧?我那个手笼,孝敬给我大嫂了,阿甜那个,孝敬给我阿娘了。”潘定邦喝了半杯茶,才想起来被茶香打断的话。
“二三十个吧,都送人了。”李桑柔笑道。
“嗐!”潘定邦正喝茶,差点儿呛着,“也是,我忘了,你!你可不得了!皇上欠你军功呢。咳咳,那也不能二三十个。
“我阿爹就一个手笼,一件马夹,那手笼,我娘先试了试,说舒服,我阿爹还跟我阿娘解释了半天,说皇上赏赐的时候说了,上朝的时候也可以戴着,说既然这么说了,他就不好给我阿娘了。
“那马夹倒是给我阿娘了,我大嫂给她改了改,我阿娘贴身穿了,说舒服得很。
“二三十个手笼,你都送给谁了?”
“燕春馆的漫云她们,一人一个,老左他们,一人一个,分一分就差不多了。”李桑柔笑看着潘定邦。
潘定邦顿时眉开眼笑,“我两个!我就说嘛,咱俩关系不一般!”
“不是你两个,是你一个,你家阿甜一个!”李桑柔不客气的纠正道。
“差不多,漫云。”说到漫云,潘定邦拖着尾音,唉了一声,“好一阵子没见漫云了,还有锦织,湘兰,唉。”
“怎么好一阵子没见了?她们不理你了?”李桑柔打量着潘定邦。
“不是,我跟她们是知交,是我没去,十一不在家,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好这个,往常,我都是陪十一去的!唉!”潘定邦一脸惆怅。
“你大嫂回来了,你们府上,现在谁管家?”李桑柔打量着潘定邦,慢吞吞问道。
“还能有谁,我大嫂呗。我二嫂已经启程去杭城了,你不知道?噢!也是,你肯定不知道,二嫂是悄悄儿启程走的,是大嫂说的,没什么好声张的,声张起来事儿就多了,不好。
“三嫂不在家,二嫂不在家,阿娘年纪大了,只能大嫂了不是!”潘定邦看起来颇有怨念,却不敢表露。
“你大嫂挺厉害?扣你月钱了?”李桑柔眉梢微挑,用力抿着笑。
“我大嫂说我已经成了家,也领了那么多年差使了,不该再照着没成家没领差使的子弟,按月派月钱,说我该跟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样,要用银子,只管从帐上现支现用。”
潘定邦语调里半分喜气也没有,李桑柔噗笑出声。
“你笑什么笑!你以为这是好事儿?
“当初,我也以为是好事儿,谁知道,根本不是这样!我一支用银子,全家都知道我用银子了!唉!”潘定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李桑柔笑出了声,“你大嫂,挺体贴你的。”
“我大嫂是宗妇,学问文章什么的,不如我二嫂三嫂,可治家的本事,唉。”潘定邦叹了口气,上身前倾,靠近李桑柔,“厉害得很!
“大嫂回来隔月,潘家祠堂,跪了一大片!族学里的先生也换了两个,没人敢说她不好!”
“你不是说你大嫂最疼你?”李桑柔也探身过去,和潘定邦咬着耳朵道。
“我一生下来,头一个抱我的,就是我大嫂,当然疼,可我大嫂疼人,”潘定邦牙痛般咧着嘴,“唉,我都想去杭城了,鄂州也行。”
“咦!你真是脚长腿长!”
院门里传过来一声清脆的咦,宁和公主和顾暃一前一后,进了顺风后院。
“过来喝茶,洞庭茶,香得很!”潘定邦招手示意两人。
“你昨儿不是说,今天公主府进大料,你不去看着进料,怎么跑这儿来了?”顾暃站在潘定邦面前,叉腰质问。
“你一个没出门的小娘子,你瞧瞧你这样子!”潘定邦将椅子往后拉了拉,“我看什么看?我是能估料方,还是能看出好歹?我去看,就是白看。
“你们睿亲王府的人在那儿看着呢。用得着你瞎操心!”
“你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李桑柔看着宁和公主笑问道。
“嗯,就是下个月二十八,大哥说,我也老大不小了,反正我嫁妆早就齐备了。
“府邸不好事先修好,这会儿先收拾出一间院子,能成亲就行,成了亲之后,大哥让我跟文先生回一趟泰州,祭告祖先,就在泰州过年。
“过了年,我们再去一趟青州,祭祀方大当家,等我们这一圈回来,府邸也该修好了。
“我出嫁那天,你一定得来!”宁和公主语笑叮咚。
“好。”李桑柔笑应了,看了眼顾暃,“你出嫁了,阿暃怎么办?”
“我打算搬回王府,已经让人打扫收拾我的院子了。”顾暃答道。
“大嫂留她,她非要回去住,昨天见到三哥,我跟三哥说:阿暃非要回去住,让他劝劝阿暃,三哥像看傻子一样看我,说:那是她的家,我劝什么?我一想也是。
“就是我们启程之后,阿暃挺孤单的。”宁和公主抬手拍着顾暃的肩膀。
顾暃一脸嫌弃的拍开宁和公主的手,“建乐城这么多人,我孤单什么?”
“以后你去找阿甜玩儿。”潘定邦伸头过来。
顾暃横了潘定邦一眼,没理他。
“中午我给你接风?”不等李桑柔答话,潘定邦立刻接着道:“还是算了,你忙,就这一杯清茶接风吧,咱们都不是外人。”
“你接风不能支银子了?”李桑柔笑道。
“不是跟你说了,我现在跟我大哥一样,给你接风,吩咐管事,哪儿哪儿,回头管事过去会帐。”潘定邦悻悻道。
“那不是挺好?”宁和公主看着潘定邦的神情,纳闷道。
“好什么啊,他不能打埋伏了!”顾暃哈哈笑起来。
“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就在这里,大常今天早上买了几只羊。”李桑柔拍了拍浑身晦气的潘定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