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越转头看纪明夏：“是她吧？”
纪明夏皱眉：“有点像。”
他只看过李柚的微博, 从来没见过真人，此时是夜晚，又隔着一段距离, 看侧脸，纪明夏实在是有些摸不准。
“长得好看，身材好，还有这种气质的美女本来就不多, 更何况长得像, 发型一样, 穿衣风格也差不多……我看八成是。”赵卓越判断道, “她在14号包厢, 要不上去要个签名？”
“不了不了。”纪明夏赶忙摆手, “我去找虞宁。”
“见李柚子找什么虞宁啊。”赵卓越顿时就不明白了, “到底是你追星还是虞宁追星啊，每次提到李柚子, 你都要去找虞宁。”
赵卓越从认识纪明夏起，纪明夏就说自己是gay，但也从来没见他和哪个男生暧昧过。
大家在校园里各种脸红心跳的早恋, 唯独纪明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看起来简直像个无性恋, 和虞宁一样佛得不行。
但虞宁是被大家孤立排挤的, 纪明夏是他们的好哥们。
明明性格好, 出手大方, 长得也白白净净的帅气, 有不少女孩子偷偷关注, 却不谈恋爱，每天苦行僧似的, 仿佛在为他的前男友守身如玉，对此，赵卓越早就看不惯了。
奈何喜欢同性这种事，在小县城还是比较少见的，赵卓越也没什么经验，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到纪明夏。
而且这是纪明夏的私事，他总不好像老妈子一样插手。
这么久以来，他们终于破天荒见到纪明夏对一个人感兴趣，他甚至明确地告诉所有人，他是李柚子的粉丝。
虽然对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粉丝很多的网红，总觉得和纪明夏搭配在一起，怪怪的。
但追星哪管那么多，对于感情上很封闭的纪明夏，这总归是件好事。
“你要是害羞不敢去，我帮你去要啊。”赵卓越主动道，拉着纪明夏就要上前。
纪明夏在赵卓越的劝说下，最终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
倒不是说真要签名，而是李柚微博上明确说了，她手机要暂时关机几天。
也就是说，这几天内，除了和李柚在一起的朋友之外，别的人是联系不到她的。
酒店这么大，遇到李柚纯粹是随机的运气问题，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可不一定能找到人了。
纪明夏既然碰到了，至少要找机会确认那个女生是李柚后，他和虞宁就有个目标行动。
李柚进入的包厢，就在纪明夏和虞宁的对面，看起来不远，但因为建筑在湖上的缘故，需要拐一个弯绕过去。
越往里走，四周的人越少。
平静的湖面上，倒映着四周的灯光，虽然明亮，但因为在湖水上的缘故，又是夜晚，远离了餐厅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四周隐隐有几分凉意。
包厢的门是仿古设计，门窗间用特制的玻璃代替了古色古香的纸，虽然看不到内里的景象，但却可以透光。
这附近包厢虽多，但并不是每间都有人的，而且可能隔音效果特别好的缘故，一点声音都没有。
走道上，除了水流的声音之外，只有赵卓越与纪明夏的脚步声在来回“嗒嗒”响着。
纪明夏看着四周，心底泛起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觉，他的脚步不自觉放慢，刚想拉住赵卓越。
忽然听赵卓越道：“14号包厢到了，门没关呢。”
到了？
几秒前，纪明夏刚路过一个包厢，看到上头写的还是9号，这才几步路，竟然就到了14号？
不过纪明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事情转移了。
此时他们眼前确实有一扇未关的门，门缝很大，站在门外完全可以看到门内的景象。
按理来说，走道上有灯光，包厢的玻璃又透光，就算包厢内没开灯，外头的灯光反射，也能隐约瞧见里面的景象。
然而此刻，这包厢就像是能吸光似的，里面竟然漆黑一片。
无人声，无灯光，根本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看来她不在里面。”纪明夏道。
“在啊，就在那啊。”赵卓越道，指着门内漆黑的位置道，“你看，她是不是在拿着酒杯跳舞啊？”
“跳舞？？”纪明夏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他瞪大眼睛往里头又看了几眼，确定里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事物：“卓越，里面没开灯，没有人，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可能，明夏，你这眼神，也太不好使了吧，还是粉丝呢，连偶像都看不到。”赵卓越笑道。
此刻在赵卓越的眼中，包厢内点着昏黄的烛光，身着一袭黑色旗袍的长发女生，一边喝酒，一边轻微摇曳着身子。
烛光，美酒，还有美丽的女性，连她身下的影子，都显得妩媚好看。
“还是我国的旗袍最美啊。”赵卓越感叹着，忽然视线凝固在了女生的影子上。
这影子……比例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旗袍女生虽然很瘦，却凹凸有致，但她身下的影子，却像一具骷髅，不仅四肢细得扭曲，连头颅似乎……只看得到颅骨，完全没有头发？
就在这时，舞动的女性身躯，忽然停下了动作。
赵卓越一抬头，便见那女生不知不觉间，已经转过头来，正站在那儿，冷冷地盯着他。
室内光线昏暗，女生头发极长，垂到面前，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她的眼睛很大，眼珠却特别小，盯着人看时，目光特别地渗人。
赵卓越只觉得浑身一凉，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他不自觉后退一步。
他一退，那女生动作一变，目光跟随着赵卓越的身型移动起来。
但她的身体没有分毫变化，依旧保持背对着赵卓越的姿势，唯有头颅竟然旋转了180°，面部却完全扭曲到了后背，双眼完全锁定赵卓越。
看到她真实容貌的这一瞬间，赵卓越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惊叫一声，拉着纪明夏转身就跑！
“艹啊！这不是人，是鬼！”赵卓越一边跑，一边叫道，“她只有半张脸是正常的，另一半脸和身体全都腐烂了……太吓人了吧，这里为什么会有鬼！”
赵卓越显然被吓得不轻，他惨叫着，拉着纪明夏一路小跑。
但奇怪的是，越跑，四周越昏暗，而且他身后的纪明夏，手臂冰凉，身躯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沉死沉的。
赵卓越自己都吓得腿软，还要拽着完全不动弹的纪明夏，顿时倍觉吃力。
跑着跑着，赵卓越实在是拉不动人了，他忍不住转过头，刚想让纪明夏跑快一点，下一瞬，赵卓越整个人一僵，浑身血液都快停流了。
只见他手上拽着的那只胳膊，纤细，惨白，僵硬。
“嘻嘻。”一道女生的轻笑声，从赵卓越的身后传来。
赵卓越沿着胳膊往上一看，便见他这一路拽着跑的人，哪里是纪明夏，分明就是那半张脸腐烂的旗袍女人！
巨大的恐慌瞬间笼罩赵卓越，他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这种程度的惊吓，显然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
赵卓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脚下一软，整个身子朝后倒去。
他站在湖边的走道上，身后便是一汪湖水，赵卓越这么一倒，直接就朝湖面跌落下去……
“――卓越！”纪明夏眼看着赵卓越跌入湖中，赶紧伸手拉住了他。
奈何赵卓越已经完全失去了重心，他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纪明夏虽然拽住了赵卓越的胳膊，但根本无法阻止他身体下坠的趋势。
最后不仅没有成功拦住他，反而连带着纪明夏，都被赵卓越拖入了水中。
临下去之前，纪明夏只来得及拉住湖边木桩上的绳索。
只听“噗通”一声，两个成年男生一起坠入湖中。
虽然是夏天，湖水却格外的冰凉刺骨。
赵卓越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不住地下坠。
纪明夏一只胳膊拽着绳索，另一只手拉着赵卓越。
他不会游泳，全靠这条绳索才能稳住身躯，赵卓越自从入水后，犹如沉重的沙袋，不断往湖底坠去，纪明夏稳住自己已经万分艰难，几乎已经拖不动赵卓越了。
“卓越，赵卓越，你醒醒！”纪明夏一边咬牙坚持着，一边喊道。
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纪明夏的眼中，14号包厢漆黑一片，别说什么人影了，连灯光都透不进去，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但赵卓越却盯着那一片漆黑，欣赏起了美女的舞姿。
纪明夏还纳闷着呢，下一瞬，赵卓越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整个人被吓得后退一步。
纪明夏刚想开口询问他怎么回事，赵卓越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跑了。
而且跑的方向，还不是朝餐厅，而是湖的另一面，更黑更昏暗的地方跑去。
途中纪明夏几次想要拉住他，赵卓越都充耳不闻。
好不容易停下来了，纪明夏喘着气，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赵卓越又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他们两个明明站在一起，但就像面对完全不同的时空一样，两个人看到的景象，都是截然不同的。
也不知道赵卓越到底见到了什么，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不等纪明夏反应过来，他就这么身体一软，整个人都朝湖中坠去。
纪明夏虽然在最后关头，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人，但是匆忙之下，根本承受不住赵卓越的重量。
“赵卓越，赵卓越！”纪明夏咬牙喊道。
溺水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这种时候，他如果放了手，就相当于放弃赵卓越的生命。
赵卓越会游泳，只要他清醒过来，两人能迅速上岸脱困。
可惜不论纪明夏怎么喊，赵卓越都没有动静。
冰冷刺骨的湖水迅速拉低纪明夏的体温，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纪明夏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放开赵卓越，打算爬上岸找人求救。
然而这回不论他怎么放手，赵卓越的身躯都死死缠着他，拖拽着纪明夏一同往下沉。
人在水中，本来就不好使出力气，更何况纪明夏这种旱鸭子。
他拉拽绳索的手，逐渐失了力气，眼看着自己也要被赵卓越拉入湖中，生死关头，纪明夏脑海里唯一浮现的，最终竟然是虞宁的脸。
自从穿越后，他每天担心自己因为生活在虞宁身旁，走错剧情而陷入死亡。
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与赵卓越一起沉入湖底。
果然是恐怖世界，一个不小心，就触发了死亡脚本。
纪明夏这样想着，无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救道：“虞宁……”
湖水很快没入头顶，将赵卓越和纪明夏一同淹没。
刚入水的时候，纪明夏还是有意识的，他在水下睁开眼，只见昏黑的湖水中，游动着各种黑色的影子，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但水下温度太低，纪明夏刚刚拉拽着赵卓越，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在缺氧的情况下，他很快体力耗尽，逐渐失去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又是一道落水声传来。
纪明夏听到声音，手指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但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做出反应了，连大脑都无法思考，眼看着一个人影游到他的面前，纪明夏眼睛一闭，软软地倒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哗哗”的水声中，虞宁破水而出，将赵卓越和纪明夏一同捞出带到了岸边。
确认赵卓越在岸上后，虞宁将纪明夏从水里抱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木桥上。
纪明夏已经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软软地躺在虞宁的怀中，虞宁将他平放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连忙根据课本上的内容，做出了一系列急救措施。
溺水后的黄金四分钟，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宝贵。
虞宁虽然没有急救过，动作有些僵硬生涩，但没有丝毫迟疑，快速且沉稳。
他先检查了一下纪明夏的身体情况，心跳还在，呼吸虽然有，却极为微弱。
他连忙清理了一下纪明夏口鼻中的湖水，尝试将纪明夏腹部内的积水倒出。
见纪明夏依然没有醒来，虞宁来不及多想，快速将纪明夏的衣领拉开，便于保持呼吸通畅。
纪明夏平日看着活泼好动，却依然是少年人的模样，身型保持着青春期男性的清瘦。
此刻衣领被拉开，灯光下，他被湖水浸湿的皮肤闪着细腻润泽的光。
虞宁不敢多看，他迅速俯下身，准备对纪明夏进行人工呼吸。
就在虞宁即将碰到纪明夏嘴唇的时候，这时，纪明夏忽然咳嗽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视，看着彼此近在咫尺的脸，两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