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响午后。
裴明山思前先后,不能两手空空上南阳王府。
正欲买些糕点,又想,外人皆传玉王妃朱静姝十足的美食之家。
一般糕点是入不了她的眼。
送什么礼好呢。
琢磨半天,带上了一套点翠首饰。
来到玉王府,玉管家一路笑脸相迎。
朱静姝早已在厅堂等候。
玉管家斟茶倒水上点心,便退了出去。
裴明山献上点翠首饰盒:“这套首饰是家母在世时亲手所制,特送来給玉王妃,还望王妃笑纳。”
朱静姝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眼里透着惊讶与喜欢。
这是黄金为底托制成的孔雀头首及小花卉,再铺于翠蓝色的翠羽粘贴雀首,配金缅、镶嵌珍珠、翡翠、红珊瑚、玛瑙装饰而成,典雅又华贵。
整体色彩艳丽,并随着光线、角度的不断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层次分明,华彩流动,美不胜收。
朱静姝抚摸着翠羽赞赏:“早已听闻南阳王府前王妃擅长点翠制艺,制品世间少见,重金亦是难求。今日得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裴明山欢喜:“是的,只是父王总担心母妃,日日限制她制作时辰,所以母妃做出来的点翠实也不多。”
朱静姝笑:“马皇后戴的龙凤呈祥可是出自你母妃之手?”
裴明山笑:“正是。这套龙凤呈祥是母妃当年所制初,由父王进贡入宫。”
“今日这礼真送到我心坎了。”
“您喜欢就好。”
朱静姝放下点翠,瞧着他大量一番:“说吧,今日过来有什么事?”
裴明山没想到朱静姝会这么快切入正题,一时间有些哑语。
吞吞吐吐半刻。
眼前翩翩少年郎,明心似镜。
朱静姝笑看他,也不催他。
半响,裴明山终于鼓起勇气:“王妃,今日侄儿过来,便是请求您同意,让我带锦儿到他封地,侄儿定会鞠躬尽瘁教他琴棋书画诗歌歌赋、习武、做人、社稷之事…………”
朱静姝笑,打断他:“莫再说了,本王妃同意。”
“啊?”
裴明山愣,这么简单?
朱静姝放下茶杯,走向厅堂外的池塘。
裴明山紧跟在后。
朱静姝问他:“知道为什么同意么?”
裴明山摇头,王妃的心思他猜不透,况且他还只是16岁的少年郎。
朱静姝洒下一把鱼饵,几秒钟功夫,成群的锦鲤游了过来,你争我夺的抢着鱼饵。
朱静姝看着锦鲤争食,说:“假使锦鲤会吃同伴,这池里的数量只会日益减少。”
裴明山沉思。
朱静姝接着说:“封地那边是皇上御赐的,锦儿和妍儿迟早要过去居住的。
且他父王虽身为将军,却是日日在军中、朝廷中奔波,锋头过于锐利,迟早会有小人暗算,
我们亦不想锦儿走上从军之路,更不希望他入朝为官,不做害人之马。
我只愿他让他远离京城纷忧,随心长大成人,衣食无忧开心过活即可。”
裴明山明朗:“这就是王妃的答案?”
朱静姝笑,日光下,美人一笑巧目盼兮,如同自己的母妃般美丽动人。
“正是,昨日彭蒙也过来随我提过此事。”
裴明山行礼:“侄儿定不负王妃所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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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往湖南的前一晚。
裴明山座在屋檐上喝着自酿的米酒。
玉和锋手拎两壶小酒,外带一袋花生,悄然落下,坐在裴明山身旁。
裴明山正要起身行礼,被玉和锋制:“整日里看着这礼那礼的,烦不胜烦,在我面前少来这套。”
玉和锋说词和彭蒙一样,看来和彭蒙也属性情中人。
裴明山笑然。
玉和锋递过小酒和花生给他。
裴明山摇头,指着自己已带有酒。
玉和锋一把夺过闻了闻:“这酒不错!你酿的?”
裴明山点头。
“还有么?带几壶上来。”
“有,我正去下去拿。”
“速去速回!”
裴明山跳下屋檐,往前院走去。
这时,彭蒙顺着梯子爬上屋檐。
玉和锋一听脚步,头也不回的朝他喊:“祖爷爷,您也来了,过来坐,大伙聊聊心。”
彭蒙端着2碟卤牛肉、一篮子花生坐了下来。
玉和锋笑他,扬了扬手里的大袋花生:“看来今晚要吃花生饱腹了。”
彭蒙也笑了。
玉和锋抬头看天:“今晚月色极好。锦儿便是在这样的月夜出生的。”
彭蒙说:“玉王爷也是舍不得这儿子吧?”
玉和锋爽朗一笑:“那是。却没想到,反而是静姝来劝我,她看事情总是比我通透。”
毕竟静姝可是活过两次的人,自然比你这才活一次的人,要通透的多。
彭蒙问他:“那王爷的意思是?”
“通透的人来说教不通透的人,何况大丈夫四海为家,儿女总是要长大的。”
“王爷能这么想,也是通透之人。来,干杯!”
“干!”
裴明山怀抱几壶酒飞上屋檐,笑:“彭兄,你也来了?”
彭蒙说:“有酒有肉,自是少不了我。”
裴明山递过一壶酒:“我酿的,今日开封,尝尝看。”
彭蒙接过,打开口塞,喝了一口,香醇浓厚,好酒。
问:“这酒酿了多久?”
裴明山说:“母妃过世后酿的。”
那就是有三年多光景了。
彭蒙叹气:“你母妃也是过世的早,偏你父王又是痴情人,狠心抛下你随她而去!”
玉和锋也叹气:“是啊!北阳王府本就人丁单薄,代代单传,明山啊,到你这一代,你可要多散叶才是。”
裴明山看着王府,灯火灭了一大半,只有大门、前院、后院的灯笼掌着灯光。
这府里自父王母妃过世后,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曾有的欢声笑语如旧日黄花随风而去,心里莫不是一片凄凉。
此次带着裴管家和几个奴仆离开王府,不知他日何时再踏回家门。
思及此,心情分外伤感。
玉和锋拍拍他:“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在哪都是家。”
裴明山抹抹眼睛,拿起酒:“王爷说的是,四海都是家。干!”
“干!”
“干!”
玉和锋喝了一大口,抹嘴,问:“祖爷爷,那日的将士们你是用什么做的。”
彭蒙指了指木头。
玉和锋领悟,竖起大拇指:“厉害!幸好祖爷爷,不然我师要伤残惨重啊!”
彭蒙笑:“这事,就到此为止,让它烂在肚子里。”
“遵命!”
裴明山问:“表哥他……”
玉和锋脸色沉重:“你表哥萧宗全已自尽身亡。”
“啊!!”
“没想到他齿下有剧毒丸,在问审时,他咬破毒丸,其余铁骑黑衣人也同他一样,自尽身亡。”
裴明山仍处于震惊中,没想到表哥就这么死了……
彭蒙冷哼问:“萧宗全尸身呢?”
玉和锋说:“北阳王爷在圣上面前苦苦哀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搬了很多皇亲国戚当说客,请求皇上恩准他将尸身运回北阳王府安葬。”
裴明山问:“皇上恩准了?”
“皇上还没来得及让人拟稿,昨夜夜里,尸身突然化成血水,骨肉都没了。”
裴明山惊讶:“化骨水?”
彭蒙沉思,悄无声息的,哪来的化骨水?
除非是这药丸本就是化骨水所制,又或是萧宗全歪门邪道的师父寻上门来了?
玉和锋看彭蒙不吭声,就问他:“祖爷爷,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彭蒙问:“尸身当时可是经过几道工序验过的?”
玉和锋谨慎回答:“是的,此等案犯都是严加看守的,尸身也是经过军医、毒医、太医、药医、验尸官验过的。”
裴明山低头:“这……”
彭蒙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递给玉和锋:“明日趁我们带锦儿离开时,你就开始装病。
待府里半个月,对外宣称去洛阳求医去了。
半个月过后,你再出门。
这段时日,如有一白发黑衣长者上门求见,你万不可接待,安排下人带他到翠香楼点上一桌酒菜,好生招待,并带他游览一番咸阳城,再登大小燕塔。
这是我制的解毒丸,可解七七八十一种毒,你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玉和锋接过瓶子:“多谢祖爷爷。”
裴明山问:“那白发黑衣长者是……”
彭蒙笑:“天机已泄露一半,再泄露后半部分,你我都不得好死。”
(不想,这话在多年后,成了真,唉!可悲!)
看彭蒙脸上虽笑着,眼神却是含着警告。
裴明山不敢再问他,只得小声提醒玉和锋牢牢记住这些话。
玉和锋拿起酒壶:“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屋顶难相见!来,干!”
“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