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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龙虎际会雪山巅 第三章 正统之争(1 / 1)

到了午后申时时分,两人终于越过了半山腰,来到了猛多雪山的底部。天色已晚,暮色初起,举目看去,近处的猛多雪峰更是让人惊心动魄。韦行云曾经去了唐古拉山不止一次,对于雪山的习性甚为了解,表面平静的雪峰处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而猛多雪山本身山势已是险峻异常,几乎已成垂直90度的陡坡,整个山峰宛若一根通天玉柱,若没有专门的工具,即使你是身负绝学,也是难以逾越。

韦迷情抬头看着那简直不可思议的神迹,心头却是万分沮丧,叹道:“料想不到世间居然有此地方,山势陡峭得让人心寒,难怪那些牧民都叫猛多雪峰为‘通往天界的梯子’,这里能出千年雪莲倒也是平常了。”韦行云接道:“我曾听藏边的老人家说,猛多雪山上有个美丽的仙女,谁若是见了这个仙女,就乐不思蜀,不想再回到草原上来啦,整天就在雪山上发痴,没几天就冻死了。想那雪山如此之高,又有谁能够上去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韦迷情笑道:“神话之说,大哥怎的就信了?”韦行云脸一红,道:“我却只是希望那仙女赐你我兄弟一朵千年雪莲花,倒不是贪图她别的什么物事。”韦迷情点头,鼻上微微一酸,正经地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对我和周叔好,但这雪峰却是飞鸟难渡,你我又如何能上的去呢?”韦行云乃天生性子坚毅之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弃,此时再不上山,天色便已是黑了,一咬牙,便道:“迷情,你身有内伤,且在峰下等我,我去试试。”

也不等韦迷情回答,便将身上的袍子等琐碎物品脱下放在迷情的手中,手里只握一把藏刀,腰间盘着一条登山常用的绳索,一袭短套打扮,甚是干练。韦迷情心下已是对哥哥的脾气摸了个大概,也知他不会放弃,便轻声道:“大哥,保重。”

“放心,迷情,我自会注意的。”韦行云轻轻挣脱那弟弟的手。微微一提气,寒冰真气已是流转全身,直往山峰奔去,却见他双足轻点,瘦弱的身体捷若猿猴,轻如飞鸟,灵便异常,向猛多雪山的顶峰爬将上去。那顶峰高达百丈,一眼也是望不到顶,仿佛在云在一样,不少地方直如墙壁一般陡峭,但韦行云的轻功已得韦蝠王的真传,那冰面上稍有凹凸,手足稍微一借力,立即窜上几丈,如壁虎般游了上去。

如此爬将上去,只爬了不到二十丈,韦行云腹中一口真气已是不纯,无法保持身体的迅捷,但那光溜溜的冰面陡如峭壁,无半分着力之处,若此时真气一泄,哪能再向上一步?韦行云家传冰心诀早已达“冰心玉壶”的境界,心下丝毫不惊,勉力凝聚真气,一脚踢在冰面上,击出一个小坑,用手抓住,把身体勉强稳住。然后抽出腰间藏刀在冰壁上凿了两个孔,足踏在孔上,试了下勉强可以吃得住力。他微微定神,紧紧伏在冰面之上,调匀真气,正待往上,但谁知冰面甚滑,无处借力,刚动了一动,足下就是一滑,险些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韦行云不甘,继续向上,但那冰壁却是越来越厚,滑溜不堪,几次失足,都是以短刀cha孔才险险保命,心想这藏刀本身刃薄而锋利,如此使用,一会必锋摧刃折,自己真气又钝,而离峰顶尚有几十丈的距离,强行登顶已是无望,若要勉力坚持,大有性命之忧。

这时韦迷情在山下看到哥哥情势危急,已是有些急了,运足真气唤道:“大哥,现在上峰太过危险,先回来从长计议,莫要冒险!快下来,快快下来。”韦行云闻言望下一瞧,心中也是一惊,自己已是身在半空之中,一眼看下,韦迷情却是看得模糊,微微有些头晕目眩,手足酸软,“冰心玉壶”的心境一时也是难以保持。真气再沉,韦行云渐渐感觉到身体开始沉重起来,那攀爬的冰孔也有微微断裂之声,转眼便要断了,再往上已是不可能,暗想:“难道就此功亏一篑?”虽有不甘,但长吁了一口气,便盘算着如何下去。

本欲从原路下去时,但如此光滑而丝毫无借力之处的冰面,韦行云委实不知该如何下峰,若是涌身向下一跳,势必摔死。

韦行云虽身处险境,倒也并不慌乱,从要上将绳索取下,梆在藏刀之上,将藏刀yonglicha进厚厚的冰层之中,右手拉着绳索一使劲,凌空跃起,沿着冰面直溜下去,溜得太快时便手掌在冰面上轻按,稍阻下堕之势,到离地六七丈时,绳索已尽,藏刀一扯,离壁而出。韦行云未曾防备,身子倒翻下来,眼看便要直挺挺地摔将下来。山下的韦迷情早已看的真切,强吸一口气,双脚猛地一撑,提身而起。武当派轻功乃天下玄门正宗,此时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更是备显威力。只见他的身形飞起丈余,右脚凭空一踏,又升起两丈,如一只大鸟般飞起,轻飘飘地将落下的韦行云接住,落在地上。使的正是武当“梯云纵”绝技,整个过程惊险异常,若是慢了半步,行云定要身负重伤。韦行云惊魂未定,已是到了峰底,知是弟弟襄助,轻声言道:“迷情,多亏你了。”

哥哥总算安全回来,虽是一无所获,韦迷情心情也是极好,笑道:“大哥,既然这山无法登上,便也就作罢,不若我们就花钱去天下征集此药。我就不相信普天下找不到一朵千年雪莲?”韦行云却摆手道:“这个办法我早就想过,但说说容易,做起来却是万分艰难。第一,千年雪莲不是常有之物,功能起死回生,他人又岂会割爱让与我们;第二,即使有人肯将手中药物出让,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你和周叔的病却是一天也拖不得了;第三,就算前两个条件都符合了,我们未必有钱能买到药,难道要去偷去抢不成。”韦迷情本是安慰之言,却未曾想到这些,一时之间也是无言相对。

眼见四周暮色已出,渐渐的白雪、险峰、天地万物都化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韦迷情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韦行云的手掌,低声言道:“大哥,我现今什么都不怕啦,生死有命,何必强求。我想周叔应该是和我一般的心思,你就不要再为我们冒险了。”韦行云道:“我绝对不会不管你和周叔的,现在就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你们又岂能舍我而去?”韦迷情低声一叹,道:“当年我们从光明顶一起逃出来,便是立志要做个和爷爷一样的英雄,就算将来我无法完成这个愿望了,你也要继续这个梦想,是不是?”韦行云道:“那是当然。迷情,但我要跟你一起完成这个梦想,我想到那时,爷爷和爹妈一定……很是……欢喜。”两人握着手不再说话。

过了良久,韦迷情叹了口气,道:“咱们走啦,先到林子里再说。”韦行云虽心有不甘,但见天色确实已晚,也只有无奈的点头,收拾了藏刀和绳索,两人一同并肩下了山,回到了半山腰的林子里。韦行云取出火石和引火之物,韦迷情拾来大堆干柴,两人生起火,围坐在火堆周围。

韦行云用一根松枝轻轻拨动火堆,心中却是心潮起伏,忽然说道:“迷情,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养足精神,我再去试试,我就不信我登不上猛多雪峰。”韦迷情一听,急道:“大哥,千万莫要冒险。今日已是险死还生,明日未必就有如此好的运气了。那百丈雪峰无光滑异常,又丝毫无借力之处,就是我师父来,也未必能上去,你就别再去送命了。”韦行云狠气上来,便道:“我是非去不可。”韦迷情道;“你若是要去冒险,我就不如自尽于此,也省得在世上拖累于你。”两人互不相让,一时间都气呼呼地沉默不语。

白天天气放晴了一天,林中的白雪已是化了不少,剩下的渐渐凝聚成冰,化为冰水,缓缓滴下。周围寂静无声,惟有听见两兄弟粗重的喘气声和火焰燃烧的声音。突然韦行云心头灵光一闪,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从脑中浮现出来,脱口而道:“迷情,我有个办法,倒可以寻得药来,就是凶险些。”“当真,是何办法,快说。”“韦迷情急道。“你可知道当年打伤你和周叔的那个莫罗是何许人也。”

韦迷情奇道:“这我倒是不知,大哥为何突然提到他?”韦行云道:“你可知道大手印功夫本是佛家功夫,根本没有那么阴毒。而莫罗的大手印内力阴毒无比,躁热不堪,又有腐蚀经脉的效果,想来一定不是正宗的大手印。迷情,你可曾听过藏密正统之争。”韦迷情道:“我一直呆在九宫山上,未曾听师父讲过。”

韦行云缓缓道:“我这些年来遍走西藏,倒是听来不少昔日的往事。当年蒙古三大宗师之一西藏萨迦派第五世祖师八思巴被元太祖忽必烈封为国师,地位尊崇,胜于帝皇,且绝世天姿,高出众生,纵横宇内,未逢敌手。兼且多年潜修藏密精神大法,其成就已远超前人,最后勘破生死,坐化西藏圣地布达拉宫,成为整个密宗第一个完全意义上的佛。在他的治理下,西藏“政教合一”的制度得以确立。他坐化后留下四大弟子,苦行僧赫天魔、女真族完颜空、西藏土司之子哈木尔以及唯一的汉人弟子李远南。那哈木尔乃贵族子嗣,李远南是汉人,自然都是无法继承八师巴之位。而赫天魔,他本为天竺人,因慕八师巴大名,带艺投师,拜於八师巴座下,揉合西藏天竺两系秘技,别开蹊径,乃八师巴正统继承之人。他后被封为萨迦派的第五世祖师,朝廷诰封为法王,为正统之学,其大手印方为密宗正统之学。

那女真人完颜空疑为金朝贵族之后,幼负血海深仇,本是布达拉宫一介沙弥,私下偷学密宗武学,他本身苦心好学,又有过人之智,十年间居然练成了上乘密宗武功,在萨迦派例行五年一度的比武论剑会上脱颖而出,打伤多名同门。八师巴怜其才华,免其受罚,收其为徒。但这完颜空生性阴鸷,八师巴在时隐忍不发,待八师巴坐化后,自忖武功已胜过赫天魔,这才出来和其一争长短,出手之间竟然毫不容情。

赫天魔顾及当年同门之谊,虽在第五十八招将他制服,但留手不发,却反被完颜空乘隙击中,身负重伤。而完颜空也在混乱中逃得不知去向。萨迦派上下大怒,派出几十名高手四下追索,但寻遍了整个西藏,丝毫不得踪迹。十二年后,那完颜空回到西藏,创立了西藏那叶派,人称藏密黄教,主宫为金轮宫,实力不可小视,而且那完颜空将原来博大的密宗绝学和一些中原的邪道武学融合,诡异多变,却以正统密宗自居。一时之间,萨迦派也莫能奈何。

自此西藏密宗分为南北密宗,遥遥相对,互相牵制,武功也是各有所长,实力不相伯仲。后元朝覆灭,那叶派宗主便投靠朱元璋那老贼,在灭我明教中建立了不少功勋,朱元璋便倾向其一边,现萨迦派(藏密青教)便是有些不支了。而当日在回音谷打伤你和周叔的莫罗正是那叶派的尊者,故他的大手印完全是继承了完颜空一系的阴毒,能伤人经脉,终生不治。我们的问题就出在这个藏密黄教的身上。”一段秘辛往事却从韦行云口中缓缓道出,其中曲折,自是惊险万分。

韦迷情不解道:“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许多原由,这莫罗之仇我们自然是要报的,但却不知这和我们寻药有什么联系了。”韦行云慢慢道:“自然其中有联系了。迷情,解铃还需系玲人,那大手印的内毒天下还有什么人比金轮宫的那些贼秃更加清楚!”韦迷情喜道:“对啊,这话不假,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我们要直接去金轮宫寻药。”韦行云道:“不错,咱们就到金轮宫拿去。”韦迷情吃了一惊,道:“金轮宫?”韦行云道:“正是!我其实早有此意,奈何对雪山寻药还抱有一丝幻想,现在既然已是无望,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去金轮宫碰碰运气。”韦迷情连忙道:“那可去不得。那金轮宫自然是守卫森严,单是咱们俩去,那只有送命的份儿。”韦行云道:“难道我们就此坐以待毙,怎么说也要博上一把,韦家男儿岂是轻言放弃之人。”顿时韦迷情热血上冲,六年修道之定力也是不翼而飞,道:“好,去便去了,大不了你我兄弟共赴危难。”韦行云高声道:“纵使是龙潭虎xue,我们也是闯上一闯,看看老天爷到底站在哪一边!”此话听的韦迷情勇气备增,热血沸腾,顿觉天下更无难事,昂然道:“如此甚好,咱兄弟这便去拿药。”两人把将那篝火熄灭,点上一个火把,觅得下山道路,摸黑通过松林,从猛多雪山下来。

巍巍的猛多雪山见证了一段火热的兄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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