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穆厉延的神色,舒凝迟疑着,她本来就是来找穆厉延的,可真见到了,又胆怯。
“上车。”这声是命令。
舒凝抿了抿唇,只好拉开车门上车,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穆厉延已经发动车子,而且还是那种猛踩油门,车子开的太快,她想让他慢一点,话到喉咙,看到他冷峻的脸色,都吞了回去。
到了上次那个大转弯处,穆厉延又是猛地急转弯,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似乎要穿透耳膜。
相对于上次他的暴躁,这次他倒是很冷静,但也是因为冷静,让舒凝心里胆战心惊,她感觉到这次穆厉延是真想把车子往山下开,来个车毁人亡。
那日的情景在刚才重现,车子停稳的时候,她手拉着安全带大口吸气,却不敢再像上次那样对他大喊大吼,甚至她连呼吸都刻意降低存在感。
穆厉延侧头看了眼舒凝,冷嗤了一声,摇下车窗,掏出一支烟漫不经心的点上,靠着座椅,手肘放在车门,漆黑的眸子昏暗不明的看着外面。
车内沉默的可以用死寂来形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舒凝觉得心里无比难受,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打破僵局。
穆厉延那一声冷嗤,淡漠到几乎冷漠的神情,都让她没有勇气。
“哑巴了?”在舒凝无法开口时,穆厉延淡淡开口:“不是要问我李清婉的事,怎么不说话?”
语气是那样淡然,可里面却夹着讽刺,舒凝心中一痛,艰涩开口:“穆厉延,我是为了她而来,你父亲的事,我……”
“你是想说抱歉?”穆厉延凝视着舒凝,轻扯一抹冷意:“舒凝,你最好祈祷不是你母亲干的,否则,不会这么简单。”
“她肯定不会。”舒凝忽然大声道:“虽然我跟她二十年没见,对她不是很了解,但是杀人,她肯定不会,穆董跟她二十年感情,她没有动机去伤害一个已经中风的人。”
穆厉延冷哼一声:“二十年感情?你是想说她的心不狠不冷?那她当初为什么会抛弃你们父女,舒凝,你那个妈是什么货色,你难道不清楚?不是钱,她会抛弃你们嫁进穆家?”
穆厉延的话犀利而真实,舒凝无法反驳,对啊,一个为了想要优越生活而抛弃丈夫女儿的人,有了前科,谁还相信?
舒凝侧看着穆厉延,很认真的那种,郑重的问:“穆厉延,你不相信她,我可以理解,但你就真的相信池清禾的话?一个杀害你亲生孩子的女人,你相信吗?”
穆厉延手伸在外面弹了弹烟灰,舒凝很烦躁他的这种漫不经心,忍不住吼道:“穆厉延,你回答我,你相信池清禾吗?”
“相信。”穆厉延将手里的烟扔向山崖,舒尔转头,目光冷锐的看着舒凝:“清禾是穆家养女,我爸养育她二十年,犹如父女,你说我是信一个让我家破人亡的女人,还是信我的未婚妻?李清婉的事败露了,为了二十年的心血不白费,做出点什么事也是情理之中,或许你还不知道,你的好母亲,挪了我爸名下五套房子,基金股票现金,近千万,如果不信,你倒是可以去问问你那个妈,到底是不是,还有,孩子的事,不是清禾干的,你别再一厢情愿,也别再去找清禾,她是我未婚妻,这点,你记住了。”
穆厉延的话让舒凝的心一瞬如坠冰窖,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刺进她的心窝,好似不觉得疼似的,他又拔出来,再刺进去。
“下车,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舒凝不可置信的看着穆厉延,他的脸色那样冰冷,冷的让人心寒。
案子还没审理,他就已经给定性了,相信李清婉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穆厉延相信池清禾,二十年的感情,她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他现在在她面前承认那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他不相信自己?
为什么,他连自己孩子的事,也不相信。
舒凝深吸一口气,看着穆厉延一字一句的问:“穆厉延,你的意思是说,孩子的事,是我倒霉?从此,我们再无瓜葛了是吗?”
“是,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吗?”穆厉延似乎很不耐烦,重重砸了一下方向盘,冷吐出两个字:“下车。”
舒凝只用了一秒钟去消化这句话,迅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动作很洒脱,也很决绝,面上冷漠的可以说是不在乎,只是巨响的关门声,还是暴露了她自己愤怒,凌乱而颤抖的心。
她还是在乎了。
下车后,舒凝没再回头,直直的往前走。
在她背对穆厉延的那一瞬,心狠狠一揪,眼眶微热,眼泪控制不住的滚烫落下,她没抬手去擦,她要若无其事,潇洒的走出他的视线。
穆厉延盯着那抹消瘦的背影越来越远,心忍不住一扯,双手紧握着方向盘。
舒凝,对不起。
这里的地段,没有车来,舒凝踩着高跟鞋,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知道脚心一阵阵发疼,就跟她的心一样,一阵阵疼。
忽然天气就像她的心情,低沉,没一会儿淅沥的小雨从天空中飘下来,湿透她的衣裳,让她自己都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穆厉延回到别墅,站在阳台上望着舒凝离开的方向,眸低一抹痛色划过,几次他差点忍不住就冲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告诉她,他相信,可他不能。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池清禾端着咖啡走进来:“厉延,我给你煮了杯咖啡,过来喝吧。”
“放那儿吧。”穆厉延敛起脸上所有神色,转身走进屋里。
池清禾看了眼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试探性的说道:“这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舒凝打到车没有,这个地段很少出租车过来,万一……”
穆厉延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说:“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
“可是她不是你的……”
穆厉延眸子一抬,冷声打断道:“清禾,别忘了爸的尸体还停在那。”
“好,我不说。”见穆厉延对提起舒凝满是厌恶跟恨意,池清禾心底忍不住得意,面上却是悲伤道:“厉延,真的是没想到,李阿姨是那样的人,伯父待她不薄,没想到这么心狠。”
池清禾悲愤的说着,眼里溢出泪来,穆厉延沉着脸,目光平视着前方,抿着咖啡:“确实待她不薄。”
舒凝走了很久,依然没有车过来,她的全身都湿透了,最后还是曲韦恩开车过来找她,将她接了回去。
舒凝身上湿透,为了不让舒父担心,曲韦恩带着舒凝先回了曲家,让她先去冲澡,驱驱寒气。
不管舒凝是在穆厉延那里受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狼狈,曲韦恩心里都很高兴。
穆厉延越将舒凝往外推,他的机会才更大,而且想到舒凝跟他回了曲家,心里的欣喜完全抑制不住。
曲韦恩亲自去曲潇潇房间里拿了一套衣服给舒凝,又让佣人煮好姜汤,自己在客厅等着。
舒凝的裤管里全是泥泞,浑身也是凉透,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来,都不能温热冰冷的心,她缓缓地蹲下来,又抑制不住的蹲下来抱膝而哭。
一直以来,囔着跟穆厉延要断了关系是她,可当他真正要跟她断了,心疼的厉害。
曲韦恩在楼下一直等着,见舒凝一直没下来,刚要上去看看,舒凝洗了澡下来,曲韦恩面色欣喜,赶紧道:“小凝,来喝姜汤驱驱寒,刚让厨房煮的。”
“谢谢。”舒凝很是疲惫的在曲韦恩对面坐下,捧着姜汤喝了几口。
外面的雨还在下,曲韦恩随口问道:“小凝,穆厉延那里怎么说?你母亲的事……”
舒凝声音疲惫:“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过我不相信她会杀人,警方会调查清楚的。”
想到穆厉延说李清婉挪走了穆老爷子近千万家产,她心里也有些摇摆,她想去看李清婉问问,可现在又不能见。
“恩,小凝,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你累了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去。”
舒凝看了眼门外的暴雨,随口问道:“韦恩,潇潇怎么没在家?”
曲韦恩迟疑了一会儿说:“她已经搬出去了,你也知道潇潇喜欢自由,最近我妈经常唠叨着她找男朋友的事,她索性就搬出去了。”
舒凝对曲韦恩的话没做他想,这确实符合曲潇潇的性格,想到她跟樱赫的事,也是感慨。
“那闫丹她,也搬走了?”舒凝记得曲韦恩之前说过两人打算离婚,而刚才在曲韦恩的卧室一点女性的用品都没有,就连一件衣服也没有,也猜到两人已经离婚。
曲韦恩十指交叉,缓缓道:“恩,闫丹过几天说是要去国外重新开始生活,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那就好。”舒凝也真希望闫丹能好,青春做错的事,也好在她现在真的回头,为自己而活。
雨停了之后,曲韦恩送舒凝回去,舒家现在不好回去,还是去的曲韦恩的公寓,舒父见舒凝回来,问她李清婉的事,她不想让舒父担心,只得说警方那边在调查,等几天才有消息。
晚上,舒凝躺在床上,翻着手机,关于李清婉的事,网络上越演越烈,好似每个都是知情人士,列出了不少李清婉杀人的动机,说是李清婉前夫女儿的事情暴露,为了二十年的富贵梦竹篮打水一场空,才会下此狠手,就连李清婉将穆老爷子的房子挪到自己名下的事,网络上也有知情人士爆料。
也有人说穆老爷子中风也是李清婉设计的,财产转移的事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动手,那就是早有预谋的,而这件事跟前夫,也就是舒父肯定有关,甚至有人明说是舒父在背后唆使,这一切就是阴谋,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设计的阴谋,舒父为了钱让妻子破坏别人家庭,本想得到穆老爷子离世,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哪知道事情提前暴露,才不得已先下手为强。
在一天之内,李清婉就被贴上了不少标签,婊子,贪慕虚荣,心计手段了得,为前夫杀了现任老公,转移财产,行径堪比潘金莲。
揉了揉太阳穴,舒凝将手机放在床头,这些人的想象力真的可以去拍电影了。
看着身侧熟睡的儿子,舒凝脸上才难得有了一丝真正的暖意。
翌日,因为李清婉的事,面粉厂之前本来就不少债主逼债,现在更是一大批网民也涌在面粉厂门口堵着。
网民太过疯狂,没几分钟冲进厂里,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号,将里面的面粉撒一地,机器也砸了,办公室都砸了,看门的大爷想打电话报警,不知道被谁抢了手机,还推倒在地,被踩了好几脚,住进了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舒凝立马赶过去,舒父因为李清婉的事一晚上没睡,听见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小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爸,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宝贝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出去一趟。”
不等舒父再问,舒凝连忙出去了。
路上,她也给曲潇潇打了电话,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只有曲潇潇。
曲潇潇得到消息,她正在为李清婉的案子奔走,怕来不及赶过去,又立马给曲韦恩打电话。
舒凝赶到面粉厂时,看到的就是面粉厂里一片狼藉,面粉到处都撒着,门被踹了,墙上到处被喷漆,到处写着奸夫淫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字。
厂里的工人面对上百的网民,也不敢抵抗,最后那些人还是被警察强制性赶走。
这面粉厂是舒父的心血,舒凝看着这一切,心里实在难受,工人们经历过刚才的一幕,也知道网上的事,都不敢再厂子里待,而且最近没有订单,就没活,纷纷来找她结算工资辞职。
带头的就是跟了舒父十几年的李叔,还让舒凝赔偿他们损失费,说是经过刚才的事,精神上受到惊吓。
面对这些,舒凝冷冷的笑了:“李叔,我爸他之前待你们也不薄啊,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人,这面粉厂才就关了,他咬着牙,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失业,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