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的后院甚大,贼寇弓箭手所处的屋顶离陈凤仪约有数丈,她肩头中箭又痛又怒,一只手扯下披风一抖一卷,登时将攒射而至的羽箭尽数裹住。随即一声娇吪,右臂一振披风复又抖开,其中的羽箭调转箭头向弓箭手反射回去。几声哀呼过后,死伤了五六人。
只闻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东面也有箭矢射到,忙旋身凌空跃起,忍住左肩剧痛,拨弦发出音波劲气。瞥眼间见穆青峰两侧也站满了弓箭手。第一拨箭矢落空,第二拨也被音波摧折。
林凤生在暗中见陈凤仪受伤遇险,心中隐隐作痛,歉疚万分,只是反复默念:“师姐,大局为重,我无法出手助你,你不要怪我。”右掌暗暗凝聚真气蓄势待发,以便万不得已之时及时出手。
陈凤仪身形一落回屋顶便展开轻身功夫急速游走,动无常则,腾挪变换。弓箭手眼花缭乱,无法取得准头,误伤了几次自己人过后便不敢随意放箭,顿时一筹莫展。箭矢射她不中,而她的音波却接连伤人。
林凤生见陈凤仪虽然暂无凶险,但肩头血流不止,且内力两用,既需支持身形奔走又要发出音波伤敌,必定难以持久,心中担忧有增无减。
杜兰心从林凤生与郭仙儿的对话中已得知,此时在外与贼寇周旋的女子乃是两人的同门师姐,觉察到他呼吸有异,看上去甚是不安,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心念一动说道:“将军,我猜你此时的容貌必定不是真的吧?”
林凤生微微一愕,点头道:“你怎知道?”心道:“这杜姑娘倒也有些眼力。”
杜兰心答非所问的道:“你很想出去帮你的师姐是不是?”林凤生又点了点头。
杜兰心嗯了一声道:“你乔装的身份既然尚未被识破,那么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救你的师姐。”说完心中暗暗欢喜,倘若云麾将军当真如传闻所言是个美男子自是最好不过。
林凤生听得精神一振,忙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杜兰心让林凤生附耳过来,悄声道:“你就说你看上了你师姐,让贼寇谁也不许伤害她,又或是你出手将你师姐擒住,她不就脱离危险了么?”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凤生方才满心焦灼,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自己伪装的身份既然尚未识破,那么贼寇自然是言听计从,一旦有所顾忌,陈凤仪便可算是脱离了危险。听杜兰心这么一说,登时恍然大悟,喜道:“妙极妙极,多谢姑娘提醒。”
当即推开门大步而出,口中叫道:“他奶奶的,如此吵闹干些什么,打扰老子的好梦!”他力求符合身份,说话甚是粗鲁。
一名小喽啰道:“前辈,真是对不住,有义军的党羽前来啰唣,我们正全力缉拿。”
林凤生佯怒道:“竟有此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仰头向屋顶上望去,假装为陈凤仪的美貌所吸引,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咽了几口唾沫道:“原来还是个美貌小妞,杀了太可惜了,定要活捉了今晚陪老子才是道理。”
那喽啰暗道:“这容前辈胃口不小,有如花似玉的杜家大小姐陪还不够,这下竟然又看上了这弹琵琶的女子。”随即面露难色道:“这小妞武功甚是了得,众兄弟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怕捉不住。”说完又暗道:“要捉你自己去捉,我们可没有那本事。”
林凤生道:“这有何难,你们先跟她这样耗着,不可伤她,待得她筋疲力尽,我老人家一出手便可手到擒来。”说着左手五指摩挲着下巴,眯着双眼嘿嘿冷笑,故作猥琐之态。
小喽啰见状腹中暗骂道:“什么前辈高人,就是个老色鬼。有本事现在就上去将她抓住啊,却要来捡现成便宜,看来你老人家的功夫也不怎么高明。”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违拗,叫道:“军师,容前辈有吩咐,要我们不要伤害这小妞,务必活捉献给他老人家!”
穆青峰听得心中犯难,忖道:“这女子清丽脱俗,容前辈喜欢她的美貌原不打紧,但她武功十分厉害,一出手便有弟兄死伤,可又如何是好?眼下我们已然无法与朝廷修好,只有通过玉龙剑派接近蒙古人,这姓容的在玉龙剑派辈分甚高,自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权衡利弊之下只得答应,传令道:“尽量不要伤了这女子,如能擒获,重重有赏!”
众喽啰得令,呼喝着分派人手,将杜家大院围得水泄不通。弓箭手也退到外围戒备,防止陈凤仪逃走。
陈凤仪不必再移形换位躲避箭矢的攒射,身形渐渐缓了下来,只觉口干舌燥,头脑中有些眩晕之感,不耐道:“公主到底在哪里,尽早交出来,还可留你们全尸!”
众喽啰都笑她自身难保还来发狠,不断由梯子向屋顶上爬,不多时已黑压压的沾满了屋顶,手挥兵刃跃跃欲试。
穆青峰打了个手势,西面的贼寇缓缓向陈凤仪逼近。陈凤仪冷笑道:“不怕死的尽管过来!”铮铮几声,音波接连发出。随即飞身掠过天井落向东面的屋顶。
东面屋顶上的贼寇一起挥动兵刃阻拦,不让她落脚。陈凤仪应变极快,凭空发出音波伤了几名贼寇,右足伸出在屋檐上一借力,折身落向南面的屋顶。南面的贼寇也如法炮制,力图将她逼下地去。
陈凤仪无处落脚焦急万分,忽听豁喇喇一声响,南面屋顶上的贼寇有大半身形突然向下急堕,屋顶上现出一个大洞。连忙跃上了屋檐站定。原来南面的房屋较为老旧,承受不住这许多人的重量,椽子断裂屋顶随之塌陷。剩下的贼寇只觉脚下格格作响,随时都有塌陷下去的可能,登时不敢稍动。
陈凤仪借机深吸了几口气,精神为之一振,此时身陷重围,却连段徵羽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不禁心头一片茫然。心道:“今日情形已难全身而退,然而死有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公主是救不出了,唯有多杀几个贼寇。那也没什么,师弟自会为我报仇的。”
想到林凤生不禁生出一丝留恋之意,但想到今生再无相见之期,不禁又黯然神伤,火光下几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屋瓦上。
穆青峰见状知道她心中害怕生了悔意,叫道:“姑娘何必如此固执,玉龙剑派的容前辈对姑娘青眼有加,可谓是前生修来的缘分和福气,不如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就此住手,我们绝不会伤害你半点。”
陈凤仪怒道:“呸!士可杀不可辱,休要说这些不要脸的话来羞辱我!”右手一挥,紫檀琵琶脱手飞出,向院中坠落。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短剑,反手斩断了兀自插在肩头的羽箭,双足一点便向穆青峰扑去。连最心爱的琵琶也弃之不顾,足见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林凤生抢入院中,伸手接住了落下的紫檀琵琶,口道:“这么好的乐器摔坏了太可惜,况且待会儿要这小妞弹琴唱曲儿才有味道。”
素心门武功原以剑法见长,陈凤仪身为前任掌门韩秋雁的嫡传弟子,剑法造诣自是非同小可。一口短剑使开,剑光霍霍,寒星点点,轻灵迅疾,攻守兼备。一攻即走,毫不停留,身形到处贼寇接连惨呼暴毙。
俗话说:“善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众贼寇见她像是发了疯一般,登时无不心中骇然,却是不敢擅自退却,硬着头皮极力抵挡。看准时机趁陈凤仪招式用老或是短剑刺进同伙身体只是偷袭。虽然绝少得手,但小半个时辰下来,陈凤仪身上却也赫然多出了几处创伤。
又游斗了一阵,陈凤仪流血越来越多,渐感头脑昏沉,体力不支,暗呼道:“师弟,来生再会!”纵身往贼寇聚集之处扑去,剑势如狂风暴雨般刺出。
穆青峰虽有重赏之诺,但众喽啰毕竟怕死,同伙的惨呼声听在耳中十分凄厉,自知捉住这女子实非易事,发一声喊四散逃开,更有不少人慌不择路失足跌下了屋顶。
陈凤仪此时已近油尽灯枯,若非众喽啰贪生怕死不敢围攻,此时只怕已然失手被擒或不敌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