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们是一种兄弟式的友邦关系。
曾经,他们都付出了巨大的或者物质或者精神上的代价。
曾经,“椰国”的人们一边吃着友邦——中国人民运送过来的米面,一边变幻出一副狰狞的诡怪之脸,日夜轰炸起我国边民。
边民们不得不沉浸在最令人寒心的情绪里,疼痛咀嚼着从背后射来的暗箭和苦果。
国与国之间,难道只有利益可言吗?
许多许多的热血青年和当代军人慷慨激昂的响应祖国召唤,视死如归地走上了战场,与那些过去的亲情友人,在同一蓝天下的营垒里作战,兴奋激扬的脸上散发出来的绝对是快意的笑脸,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嘛。
但是,血腥战场能够成为沸腾情绪的急剧膨胀的摇篮吗?
有人感喟:乱世才能诞生英雄呵!
又有多少英雄为此竞折腰呵!
林大森渴望,我终于也要成为“准英雄”了,曾经的郁闷和恐慌,也早已飞到爪哇国去了。
他们是当代英雄,是光荣的新时代的:“最可爱的人”。
常常伴随着他们行进的“战场捷报”,持续地传播着新的英雄的诞生。
以至于让林大森们焦急、紧张、恐惶自己还没有踏进那所谓的边沿战场,战争就胜利的结束了。
所以,他们都急切地渴求着:战争,不能逃离我!
青春的热血,燃烧了那些士兵的通体流淌的血液。
终于,部队到达了“椰国”的边界。
很快,首长就命令林大森所在的——雷达连,立即直接奔赴战线的最前沿:三小时之内,必须赶到一个已经面临失守的山岭阵地。
那是一片热带地带,闷热的崇山峻岭里,参天大树浓蔽了阳光,一切植物树种到处蔓延着,处处显得生机勃勃、葳蕤茂盛的。
赶赴前线前夕,首长宣读了九十九条战场纪律。那么严厉的就地处罚规定,终于使得林大森有了一点儿的紧张,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执行战场纪律”,就意味着被枪决!
枪决,是什么?那就是不明不白或者清清楚楚宣告:你是个叛徒或者你是个胆小鬼!然后,一个人的生命就此不复存在。
平日里的不安定因素,如不立即行动,说风凉话等,在这儿,可是全部都要被“执行战场纪律”的。
太恐怖了吧?
但是,军令如山倒。
林大森们开始感受到了一丝丝残酷和诡异。
急行军,急行军。翻过两道岭后,雷达连就进入了战区,那里的山更高,树更粗,藤蔓悬挂得更繁杂。
连长让两个老战士在前披荆斩棘,探测地雷,后面是紧紧相随的全连人马。
无论是谁,都得特别当心地行走着,因为谁要是不小心翼翼地比照着前一个人的脚印行走,谁就可能成为又一个踩雷的鬼魂。
已经有三个战士如此遇难了。
大家都是小而又小心地急走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林大森终于意识到:战场,战争,原来如此呵。
在这里,生命彰显的那么渺小、脆弱,又那么凝重、伟大。
急行军,几乎成了初上战场的部队的代名词。
何况首长要求他们必须在三个小时之内接手前方的部队,留守住那个山头,决不允许敌人抢先占领那座山峰。
连长始终是一脸的冷峻。
一个又一个战士只要一踩上地雷,几乎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人,就片甲不留地消失了,想想该有多么的可怕!危险!
甚至比那晚突兀失却的两条生命更让人恐慌。因为那毕竟是来自黑道,现在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林大森们一次、再次地体味到:生命,此时此刻,显得如此渺小而又伟大。
尽管,一会儿就有一个战友,不是踩上了伪装的地雷,就是碰撞上了伪装的悬挂的手雷!但是,谁又能够稍事停留呢!军令如山呵。
两个多小时之后,战友们已经陆陆续续死去了六人,伤了八人,而血腥,好似才刚刚露出了尖尖角儿?
连长焦急如焚,眼看自己带领的连队不能及时按照命令时间到达指定地点了,他知道一切后果自己必须承担之外还算事小,丢失了战区可就事关重大,甚至事关整个战争形势呵,如此状态下,任何事态都有可能发生逆转的呵!
连长忽而在队伍最前头,忽而又成了断后的,军衣浸透了汗水。
前方,就是需要占领的山头了,也不知道那些坚守的将士是否还在浴血奋战?尚有存活的吗?
五个性急的战士冲破树林枝杆的束缚奔跃而出,本来是想快速冲锋陷阵、抵达目的地的,却不料,近在咫尺的战区,竟被一片预先埋藏的地雷区域隔断。
谁也不知道这片雷区会有多长、多宽,重要的是没有时间仔细侦察并研究、探索了。
任何惨痛的悲情,在此时此刻都实在是彰显得太矫情了!
五个啊,五个战士的躯体就这样烟消云散,望着一无所有的空地,连长疼痛又感伤。但他只能苦思冥想:如何才能不伤战友而跨越雷区呢?
他找到指导员——那个三十七岁的曾经在深夜里梦见自己是一个“破坏国家计划经济”的“败类”的部队政工干部,因为刚才救治受伤的战友,也被炸伤了腿,说:“指导员——你,留下,带伤兵缓行。我带领战士迅速强占山头。我们先行跑步前进!若有意外,你——要多保重啊!”
指导员明白了,他的“跑步前进”就意味着危险、意味着牺牲,而尖刀兵,就更意味着加速死亡。况且,如此搀扶着伤病员一起急行军,恐怕也真是要贻误绝佳战机的。
于是,指导员说:“连长,让我带一个兵去探测雷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