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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大结局(下)(1 / 1)

322大结局(下)

东傲,未央城。

湖心岛上,桃花竞相开放。

最吸引人注意的当属那株硕大的开着紫色桃花的桃树。

虽然当年它遭受了腰斩之痛,但一旦重生却是重生得比任何其它的桃树都要快许多。漫天桃花飘落,如梦似幻。

一名白衣飘飘的女子行走在落花间,抬着头,纯真的笑意溢满眉角眼梢。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若仙女下凡。

只是,仙女也有缺憾,她断了一臂,整个右臂空空的。

不远处,一位谪仙般的白衣中年男子欣慰的看着桃林中的女子,嘴角噙着笑意。半晌,他才轻声道:“燕如,你能活过来,真好。”

是的,穿行桃林中的女子正是徐燕如,差点被林镜镜腰斩了的徐燕如。看着徐燕如的中年男子正是她的父亲。

当年,林镜镜归未央城后,直奔湖心岛找到了靖安帝的遗体,悲痛的她陪伴在冰川之巅不吃不喝,足足近一月时间,后来上官若飞赶到,强行打晕了她抱着她下了冰川。

林镜镜这才慢慢从失去了靖安帝的魔障中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为靖安帝报仇。

当林镜镜提着长剑直奔未央城七星阁的广场,她以为徐燕如应该还在那广场当乞丐,却不想等她赶到的时候,广场上跪着三人。

除了有徐燕如外,还有徐燕如的父亲、母亲。

徐燕如的父亲名唤徐海生,正是当年将林镜镜从千丈崖救走的人,若没有他,就没有林镜镜的起死复生。

而徐燕如的母亲名唤如是,是上官若飞的师姐,也正因了她的及时抢救,林镜镜最终没有成为一个废人且捡回一条命。

可以说,徐海生、如是夫妻是林镜镜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后来,更在林镜镜生下上官煜昏睡的十年间,徐海生、如是夫妻不离不弃的陪伴在她身边,陪伴在上官若飞身边,历经海外的各种折磨。

“漠言,对不起。”

自从林镜镜跳下千丈崖,自从所有的人认定她死后,重生在未央城的她名唤林漠言。广场上跪着说‘对不起’的人正是徐海生。

“漠言,燕如是我的女儿,子不教、父之过,所有的一切,请冲着我来罢,她的罪、我来受。”

海外十年,徐海生、如是夫妻又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但在一次海难中,怀孕的如是小产,导致终身不再有孩子的事实。所以,徐燕如是他们夫妻唯一的孩子。

他们在徐燕如叛逆生长时期为了朋友道义丢下了女儿,在女儿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好好的陪伴在女儿的身边,没有好好的教导女儿孰可为、孰不可为。所以,千错万错,徐海生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

错。虽然在他心中,杀女儿一百次也不足以解恨,但他仍旧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唯一的女儿。

徐燕如的母亲如是,则一直低着头、红着眼。女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个女儿在怀有女孩儿家的小秘密的时候,她这个母亲不在身边,不能及时为女儿排忧解难,造就了女儿暗恋上官澜成痴的

事实,最终犯下滔天大罪,杀了一国君皇……她不知再该如何,她只知宁肯她替罪而死也舍不得女儿死。

当事时,巍峨的七星阁前,空旷的广场上,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手提着宝剑,而她的面前跪着的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她的生死至交,还有一个是生死至交的女儿……

这个场面看在随后跟来的叶问、叶歌等一众人眼中,说不出的悲凉。

而林镜镜,在看到徐燕如的时候,差点就没有认出来:一个丑陋的老妪。

早得知徐燕如在上官澜那里受过的惩罚可谓生不如死。可在林镜镜看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杀人便得拿命偿。

看着愿意为她顶罪的父亲,看着林镜镜手执的宝剑,徐燕如幽幽的笑了起来:

“林漠言,你心痛了是吗?失去了心爱的人心痛了是吗?恨不能杀我解恨是吗?”

“可是,林漠言,如果真要杀人偿命,这个世间,最应该偿命的人不该是你吗?”

“放眼三国,因你死的人还少吗?”

“因了你,这天下起多少战争。因了你,这天下有多少家庭失了父亲、儿子、兄长、兄弟、丈夫……他们这些失去亲人的家庭中谁不痛?谁不想杀你泄恨?”

“你不过死了一个靖安帝就伤心如厮。可天下呢,因你而死的心爱之人何止千千万?”

“哈哈哈哈,若说这天下人皆可杀我,可林漠言你却是最没资格的一个,哈哈……”

徐燕如阵阵狂笑声中言出犀利,连连迫问。最终却在她父亲徐海生的一掌下住了口。徐燕如捂着自己的脸,‘呜呜’出声,指着林镜镜道:“父亲,你真的爱女儿吗?为了这个女人,你就打我?你凭

什么打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我的父亲又在哪里?你不配,不配当我的父亲,更不配打我。”

不得不说,当事时,徐燕如已近乎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她的母亲如是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口中道着‘这造的什么孽、什么孽’的话。

手提宝剑的林镜镜在沉静了一时后,冷冷的看着徐燕如,道:“你觉得这天下因我起了数场战争,你觉得这天下因我有了数以万计的冤魂?你认为最先死的应该是我?”

“是!”

“曾经,我也这般认为,认为自己百死不能赎罪,认定自己十恶不赦。但现在,历经了人世间的一切,我突然明白,无论这个世间有没有我林镜镜,只要这个世间存有贪欲的人,那这个世间就少不了

战争,少不了战争就少不了屠杀。与其说那些将士是因我林镜镜而死,倒不如说那些将士是为了追寻他们心中最美的梦而亡。”

“林漠言,你这是狡辩。”

轻轻试着宝剑的锋刃,林镜镜缓缓道:“他们,不是为我而死。他们是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生活、最美的梦战至最后。梦成,封王拜相;梦败,血染沙场。成王败寇、千古皆然。只是不幸的是,有些

人败了,就要将这个‘败’字扣在女人的头上聊以自慰,于是便有了红颜祸水。试问,从古至今,红颜祸水还少吗?可是,从古至今,又何曾有一个女人坐在那宝坐之上傲视天下?说白了,那些败了的男

人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死也要为他的罪恶拉个垫背的人,女人……则是最好的借口。而徐燕如你是女人,你败了,我且问你,你败了又是什么借口?”

“你怨你的父母没有陪在你的身边,没有及时为你排忧解难。但试问,随着我和清之(上官若飞的字)远赴海外的人又何止你的父母。你看看站在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兄弟姐妹,上官家的十二位少

爷,还有叶歌,他们的父母都陪着我们出海了,他们在成长期间也少了父母的教导,可是他们为什么没事,偏偏有事的独你一个?”

“徐燕如,不防让我进到你的内心,好好的看一看,看我说得对不对。每每你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明明觉得那是不对的。但是你会以这都是澜儿的错来为自己开导。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犯下滔天

大罪,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找着开脱之词。本末倒置之下,最终你将自己犯下的罪过都强压到了澜儿身上,在你看来,这些罪恶都是因为澜儿不爱你造成的。”

“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用自己的心问一下自己,恁什么澜儿一定就要爱上你?不说原来那个乖巧懂事的你,只说如今这个满眼含着怨恨、嘴中流露毒言恶语的似老妪似的女人,真配得上站在澜儿

身边吗?在我看来,这样的你给澜儿提鞋都不配。”

“龙凭栏之不幸,认定是因为我不爱他导致。一如你般,徐燕如,你之不幸,你认定是澜儿不爱你导致。可是扪心自问,你造就的今天之种种,果然是澜儿的错吗?那将心比心、就事论事,龙凭栏造

就的种种,果然就是我林镜镜的错吗?”

“徐燕如,本来我觉得只有杀了你才能解恨。但现在我发觉,若我真杀了你就对不起今朝了。因为你不配,连为今朝陪葬都不配。”

“可是,徐燕如,今朝……如我臂膀,你杀了今朝便是断我臂膀,你虽然不配为今朝陪葬,但我林镜镜却是眦睚必报的小人,所以……”

随着林镜镜话未落地,她手起剑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斩下了徐燕如的右臂。徐燕如更在惨叫声中痛晕了过去。

广场上站着叶问、叶歌父子,上官二少、三少、四少等新一辈的未央十二鹰,还有他们的父亲老一辈的未央十二鹰,见此情景,一众人几乎同时目瞪口呆。

将流着血的剑掷于地上,林镜镜看向徐海生、如是夫妻,清声道:“今日种种,算我林镜镜欠你们的,你们想要报仇,就来罢。”

当事时,如是抱着痛晕过去的女儿痛哭失声,一个迳的叫着‘燕如、燕如’。而徐海生,看着决然独立于广场之上的女子,眼中痛色闪了又闪。

“报什么仇?报什么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冷声冷语走过来的是上官若飞,未央城的上一任城主。只听他又道:“徐海生,你来,捡了剑斩了漠言的右臂为你女儿报仇。然后我再来,捡了剑斩了你的右臂为漠言报仇。再来就是如是捡剑,斩了

我的右臂为你报仇……这样环环斩下去,我未央城是不是都成独臂之人?”

呃,好吧,当事时,叶歌、上官二少、三少、四少等人,均遥想了一把未央城中人都空着一只袖子在城中游走的情景,同时打了个哆嗦。

只是,老城主啊,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你老婆斩了人家一条手臂后才出来说什么‘冤冤相报’的话,是不是有些护短啊。

“燕如这事到此为止,再往后则由本座说了算。谁也不许找谁报仇。”虽然上官若飞不再管未央城的事,但他发话,谁也不敢不听。

闻得上官若飞掷地有声的吩咐,一众人均跪在了广场,“是。”

“海生,如是,你们两个呢?”

徐海生、如是夫妻二人相看一眼,又同时看向依旧绝然独立的林镜镜,最后看向问话的上官若飞,这些年的誓死相随、同生共死,他们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如果说徐燕如是他们的女儿,而林镜镜

、上官若飞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兄弟姐妹。

思绪半晌,徐海生率先开口:“漠言,就算你饶过燕如,但我已无颜面再在未央城待下去了。谢谢你不杀燕如,我们……就此别过。”

语毕,徐海生抱起女儿,如是亦缓缓的站起来,向所有的人点了点头后,坚定的扶着丈夫的腰,往广场外走去。

看着三人离去,林镜镜的眼泪突地便流了下来。

曾经少时,她和徐海生是最能推心置腹的朋友。

曾经她在千丈崖落难时,是徐海生救她于虎口,予她重生。

曾经在她昏睡不醒时,是徐海生义无反顾的陪在她身边远走海外十年。

她和他,早就成了彼此,她是他,他也是她。

如今,他不但没有丝毫怨她斩了他女儿的右臂,更感谢她的不杀之恩,更为了徐燕如,他负罪远离未央城……

她很想说:海生、如是,请留下。

但她又不能说:我允许燕如留下。

叶问、叶歌等人亦如此,虽然他们也想挽留徐海生、如是夫妇,但他们亦清楚的知道,徐海生、如是不可能抛弃女儿,而徐燕如……

林镜镜的唇翕合数番,只是泪流满面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上官若飞倒是闲情逸致的看了又看后,神情突地阴鸷起来,喝道:“徐海生,如是,你们想这么轻而易举的带走徐燕如,以为我未央城是吃白饭的吗?”

本已走出广场的徐海生、如是夫妻二人闻言,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上官若飞方向。只听他又道:“徐燕如是我未央城的门徒。她的生死早和你们无关,只能由我未央城做抉择。”

“清之,你……”徐海生不明白的看着上官若飞。

“徐燕如在担当冷月门门主期间,罔顾未央城规矩,致我未央城数百年基业差点毁于一旦。本座现在罚她,永生永世受困于湖心岛,未得允许,不得出湖心岛一步。”

湖心岛处于未央湖之中,是人世间的一处世外桃源,更是未央城的一处世外桃源,那里本就是徐海生、如是夫妻的爱巢。如今上官若飞将湖心岛当徐燕如的囚笼,又何尝不是将徐海生、如是夫妻变相

的留在了未央城呢。

徐海生闻言,挺拔的身躯一震,俊眸蓄泪。如是更是看着上官若飞,喃喃道了声‘清之’。她又何曾舍得离开未央城,只是无颜留下罢了。

上官若飞看向一众惊骇的手下,道:“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将徐燕如押往湖心岛囚起来。”

手下人等急忙再度道着‘是’后,一蜂窝的上前,从徐海生怀中近乎于‘夺’的夺过徐燕如。

徐海生突地跪在地上,道:“清之,谢谢。”

“哈,本座囚禁了你女儿,你还谢本座,你是被海外的风给吹傻了,还是头撞在船舷上进了水?”

“清之,我和如是愿意陪着燕如,共囚于湖心岛赎罪,未得允许,不出湖心岛一步。”

“清之,请你成全。”

夫妻二人同跪于地,叩头请罪。

说起来,如是的年纪虽然比上官若飞小,但进师门在先,是以是师姐的身份。对这个师姐,上官若飞像疼妹子般的疼爱着。再加上海外十年,一众人同甘共苦,多次从死神手下逃脱……

看着跪地请罪的夫妻二人,上官若飞本就是找理由留下他们,如今当然也是就坡下驴,摆手道:“那就都押往湖心岛。”

其实,上官若飞将徐燕如囚禁在湖心岛,另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靖安帝的入土为安。

当年,武念亭将靖安帝葬在冰川之下,这么些年过去了,靖安帝的遗相仍旧似活着般的栩栩如生。也正因此,林镜镜每天不愿意离开,总是在那里和靖安帝说话。

在靖安帝这件事上,林镜镜相当的固执,便是上官若飞也劝服不了。

如今,将徐燕如囚禁在湖心岛,林镜镜势必不会再让靖安帝的遗体仍旧留在离徐燕如最近的地方了。

果然,一直固执的林镜镜终于妥协了,听从了上官若飞的建议,将靖安帝的遗体运回东傲皇陵入土为安。

开元三年,靖安帝入葬皇陵。

当事时,还是皇帝的龙世怀下旨举国守丧三年。

转眼一晃,时间飞逝,如今是龙昊执政的‘日出’元年

在这五年里,林镜镜一直陪伴在靖安帝的陵墓旁。

谁都知道靖安帝的陵墓前起了一间青瓦房。但谁都不知里面住着的是早就传出死讯的孝慈皇后林镜镜。皇陵山庄的一众人以及守护皇陵的一众人都不知道这个戴着长长幕篱的女子的真实身份。只知道

她是一个特殊的女人,是一个在靖安帝驾崩的最后时日一直守护在靖安帝身边的女人。

龙世怀有谕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她。

一众人纷纷猜测,既然靖安帝最后的时日是在这个女人的身边,想来这个女人应该是靖安帝的救命恩人之类的,再或者靖安帝保不准也是为了救这个女人而驾崩的,这个女人是心存感激所以一直守在

靖安帝陵墓边。

原以为这个女人守一段时日便会离去,万不想这个女人一守就是五年。

一众人从初始的好奇、猜测,到现在成为敬佩,再也不会无端的去猜测、议论她到底是谁的话题了。

因林镜镜一直守在靖安帝身边,上官若飞就成了孤家寡人!

朋友义是朋友义,兄弟情是兄弟情,但老婆这般固执……

好吧,上官若飞决定忍。

谁叫他上官若飞在这个世上欠得最多的人名叫龙今朝呢!

在这五年里,上官若飞的行程也是满满,他会抽时间去拜祭龙今朝,顺带看一下老婆林漠言。然后会抽时间亲手教导小儿子上官煜武功。偶尔也会抽点时间去关心关心龙昊的朝政,毕竟他这个亚父出

马、一个顶俩。最后余下的时间,他一般会在湖心岛,为徐燕如治伤。

他将徐燕如的右臂之伤治好的时候,非常高兴的告诉他老婆:“燕如的伤被我治好了,你要不要去斩她的左臂玩玩?”

他如此引诱,实则是想引得老婆离开青瓦房。然而,老婆对徐燕如似乎不感兴趣了。

于是,他下力气、花费时日,将徐燕如的容颜拾起了原来样貌的七八分,看上去不再是一个老妪。他又非常高兴的告诉他老婆:“为夫将燕如的容颜拾回来了,想着她原来对天珠的伤害,如今看着她

就有气,要不你去将她毁个容?”

奈何,老婆还是无动于衷,没有离开青瓦房一步,上官若飞有些咬牙切齿。

最后,当看出老婆确实对徐燕如不再有任何情绪后。他干脆下重手,洗去了徐燕如所有的记忆,他又告诉他老婆:“为夫将燕如的记忆都洗了。”

直至这个时候,他老婆才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很好。”

“那,我们走罢。”

“走?去哪里?”

“去哪里都成。”只要不是在这皇陵。

“我要陪今朝。”

上官若飞磨牙中,再度离开皇陵。他就不信他上官若飞不能拉老婆离开皇陵。

靖安帝入葬皇陵虽然只有五个年头,但真算起来,驾崩已整整十年,十年是大日子,是以上官若飞决定招集所有的子女前来祭拜,在祭拜的同时,还有一桩公案要完成。

日出元年,清明。

龙奕真墓前。

武念亭一如以往将新摘的桃花放了一地,乍一眼看去,颇是灿烂。

很快,以天猛、天平为首的人抬了个酒瓮上来。

上官若飞要处理公案,而这桩公案他觉得孩子们最好是不要听,是以龙昊、上官曜、上官晔、武晟等小一辈之人并不在场,在场的只有上官澜、武念亭、龙世怀、东方一一、上官煜,还有龙吟风、龙

奕康、龙耀霄、龙云海等皇族中人。

今天,恰逢胡杨、李小卓、阴无邪、席方平、姜涞、陈一飞为龙奕真扫墓,所以一众人是撞上了,倒也没避讳。

再说这一众人,猛见天猛、天平等人抬来一个酒瓮,知道的自然便知里面装的是龙熙敏,不知道的诸如龙吟风、龙云海、胡杨、李小卓等人初时还非常奇怪,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酒瓮中居然有一个‘

人彘’,而且这个‘人彘’长相颇似龙熙敏。

之于龙吟风而言,他对龙熙敏的感情是复杂的,他疼这个女儿,是因为这个女儿是二弟龙凭栏唯一的血脉。可也正是这个女儿,导致他龙吟风失去了两个儿子。当然,他不怨龙熙敏,如果他的两个儿

子没野心,无论龙熙敏如何怂恿,儿子们必不会犯错。

“熙敏。”龙吟风的声音有些颤抖,同时,龙奕康、龙云海、龙耀霄等人也围了上去。在确认这个‘人彘’是龙熙敏后,龙云海有些愤怒的看着上官若飞,“若飞,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狠,如此

狠!”

无论龙熙敏如何搅乱朝纲,但对于皇族中人来说,看到她这个样子仍旧觉得残忍了些。他们一直以为龙熙敏早就死于战乱了,万不想被上官若飞制成了‘人彘’。因了愤怒,他们忽视了东傲战乱不止

的时候上官若飞并不在东傲而是在海外的事实。如今一看上官若飞抬出龙熙敏,自然便没多想,认为龙熙敏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应该是拜上官若飞所赐。

上官若飞也没有解释,只是瞟了眼上官澜。而上官澜呢,不自在的揉着鼻子,当个没看到的。毕竟,龙熙敏成为‘人彘’是他当郑无波时的杰作。而作为上官澜,无论是龙吟风还是龙云海,那都是他

上官澜的长辈,他不能在这些长辈面前抻头。所以,还是让师傅当这个冤大头的好。

见大徒弟有意避讳,上官若飞笑得颇是阴森。

不说上官若飞、上官澜师徒,只说龙熙敏,说起她就不得不说巴顿。

在扶桑郡还是樱国的时候,上官若飞和巴顿相逢。

巴顿负荆请罪后,和上官若飞联手共灭樱国,在此期间,巴顿也向上官若飞叙及了东傲战乱的种种,当然便提到了龙熙敏,更道出了龙熙敏其实是龙凭栏的女儿的事实。

当事时,上官若飞相当的讶异,问巴顿是如何知道的,巴顿只说是龙熙敏亲自说的,至于龙熙敏的母亲是谁,巴顿却是不知。

对龙熙敏的出身相当的好奇,上官若飞回国时,东傲战乱早止,龙世怀也早已经一统了三国。当时,上官若飞只当龙熙敏已死在战乱中,却不想龙熙敏被大徒弟上官澜制成了‘人彘’。

对大徒弟的做法无可厚非,为了知道龙熙敏的真身,上官若飞着手开始救治龙熙敏,至少,他想知道龙熙敏的母亲到底是谁?

在他的一力救治下,龙熙敏终于能说话了,但她对上官若飞的问话却是置若罔闻。

上官若飞也不急,只是等,等一个人的到来。

这个人就是巴顿。

当初,他和巴顿二人在樱国搅起动乱,战乱中,巴顿追踪柳生惟花而去。

巴顿之所以不放过柳生惟花,是因为巴顿有一次听到了忍者谈论柳生惟花杀了龙奕真的事。

巴顿一生无兄弟,直至龙奕真过继到龙凭栏名下,巴顿便将龙奕真当真正的兄弟看待,后期更是将女儿巴陵交予龙奕真照看,可万不想柳生惟花那个贱女人居然杀了龙奕真。

想当然,以巴顿护弟的性格,他是不会放过柳生惟花的。

当事时,樱国硝烟四起,一片混乱,上官若飞重在夺位,只能恁巴顿追踪柳生惟花而去。

可是,直至上官若飞夺了柳生惟尊的权,仍旧不见巴顿、柳生惟花的踪影。他在樱国停留的日子也派人四下寻找,仍旧没有找到。

之于上官若飞而言,巴顿是个复杂的存在。巴顿虽然是龙凭栏的儿子,虽然导致东傲内乱频生,但不可否认,也是巴顿促成了三国的一统,更是他消灭了樱国这头虎视眈眈盯着东傲的狼。

所以,便是后期回归东傲,上官若飞也一直没有停下寻找巴顿的步伐。

直至今年开春,他派驻扶桑郡的手下终于找到了巴顿和柳生惟花。

原来,巴顿追踪柳生惟花而去后,将柳生惟花击毙于一处荒山。但与此同时,柳生惟花也没有放过巴顿,予了巴顿致命一击。

那处荒山,几无人迹,再加上常年积雪。厚厚的积雪不停的坠落,终于将柳生惟花、巴顿一起掩埋了。所以,虽然有五年地毯式的搜寻,但上官若飞的手下并没有发现巴顿、柳生惟花二人。

今年,扶桑郡的气温格外的高,那荒山的积雪融化了不少,终于露出积雪下的巴顿、柳生惟花二人。

因积雪冰冻的原因,二人的遗体保存完好。

当二人遗体初现的时候,还被人误以为是方方发生不久的命案。

只到此时,上官若飞的手下才总算是寻到了巴顿,更通过巴顿、柳生惟花他们二人身上的伤看出二人死于想互间的死搏,是‘两败俱伤’的死法。

然后他们将巴顿的遗体带回了东傲。

听着上官若飞缓缓的讲述一切,龙世怀、龙吟风、龙云海自然是激动不已。之于他们而言,他们对巴顿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若飞,望远呢?望远呢?”颤抖着问话的是龙吟风。

作为皇族的老大,作为东傲的战神,龙吟风虽然一力维护着东傲的江山,但同时他也一力维护着兄弟间的亲情,这也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龙熙敏的原因。这也是他在靖安帝赦免龙凭栏的罪过后他

将先皇遗诏交予靖安帝的原因。

大家都知道巴顿的事,当然也就都知道‘望远’指的就是巴顿了。原来,巴顿用心良苦,取‘望远’为字,不过是‘凭栏望远’之意,那是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是东傲人,是龙氏的后裔,是龙凭栏的儿

子。哪怕他谋朝篡位建国,国家也名‘东吉’,那是因为东吉是东傲的前身。

上官若飞摆了摆手,天猛等人又抬出一座冰棺。

以龙世怀为首的一众皇族中人蜂涌着围了上去,看向冰棺。

冰棺中,躺着的青年长眉入鬓,鼻子高挺,薄唇紧抿。哪怕是他闭着眼睛,都能看出他龙氏一脉人的精髓长相。

“是,是凭栏,是凭栏……”说话间,龙吟风激动的伸手去摸巴顿的脸,喃喃道着‘凭栏,凭栏’。

想当年,林镜镜推着龙凭栏跳下千丈崖,死无全尸,一直是龙吟风的遗憾。如今乍见巴顿,感觉兄弟再生,能不激动。

上官若飞的讲述,再加上皇族中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酒瓮中的龙熙敏是听懂了的,她从茫然到震惊,从震惊到清醒,从清醒到傻笑,最后从傻笑到哭,几近绝望喊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

瞒着我?为什么?”

以为,他一如前世爱她,起兵是为了她。

以为,他立国‘东吉’是为她,要扶持她当女皇。

以为……

哈哈,不是,原来什么都不是,原来他们是姐弟。而且,巴顿知道她是姐姐却不和她相认。

原来,巴顿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并不是为了她。

“巴顿……望远……”

龙熙敏的声音沙哑难听,但一众人还是听得相当的清楚。本围在巴顿冰棺前的人纷纷看向龙熙敏。只听她道:“亚父,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母亲是谁,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

“将望远葬在皇陵。”哪怕今生他背叛了她,但这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了,权当还他前世的情。从此,她龙熙敏谁也不欠了。

巴顿,虽然生为龙氏一族中人,但终究是叛臣,就算现在皇族中人都打算原谅他,但国法也不可能原谅他。厚葬在皇陵是不可能的,但是……

上官若飞想了想,道:“巴顿生前曾经和我说过,他这待罪之身是不可能入葬皇陵的,唯愿以攻克樱国之功赎一点点的罪孽,若它日身亡,愿化为飞灰,只洒在奕真的墓中,陪伴奕真便可,权当就是

葬在皇陵了。”

化为飞灰也想魂归龙氏一脉……

此时,以龙世怀为首的一众人皆眼含浅湿。龙吟风更是说道:“我虽然已退居,但却是这个皇族中最年长、最有资格说话的人,我答应,将望远火化,骨灰洒在奕真的墓中,从此,他们兄弟也好相依

相伴。从此,望远也能魂归我龙脉。”

龙奕真,是龙凭栏的继子。

巴顿,是龙凭栏的儿子。

巴顿和龙奕真葬在一处,也就是一众人承认了巴顿的身份。这无异是对巴顿最好的安排。

石碑留不留名无所谓,随着时间的流逝,刻在石碑上的字也会风化无痕。千百年后,无人提及。

念及此,龙熙敏哽咽道:“好,只要望远能回归我龙氏一脉,我便说出秘密亦无防了。亚父,你可还记得风依依?”

一说风依依,在场的人同时变脸。

风依依是龙凭栏的表妹,东傲国的郡主。也正是这个风依依,导致上官若飞、林镜镜情殇。

想当年,上官若飞、林镜镜初婚,二人倒也情浓意浓。只是后期因为误会,二人以休书分手。

但是,误会很快澄清,而且上官一族和林府又开始着手准备着上官若飞、林镜镜二人的婚事。

就在他们二人第二次成婚的前夕,噩耗传来,上官若飞居然提前纳了风依依为侧妃。

上官若飞之所以纳风衣依为侧妃,其实是受制于龙凭栏。龙凭栏抓了上官若飞的爷爷和林镜镜的外祖父为人质,挟上官若飞娶风依依为王妃。

这委实是龙凭栏的一石数鸟之计。

一来,龙凭栏早有反心,需要逍遥王府庞大的资金做军需之用以和靖安帝抗衡。

二来,风依依入逍遥王府可以成为他的内应,时刻监督上官若飞的举动。

三来,有两位老王爷掌在他手上,恁上官若飞有通天之财也不能翻身。

种种原因、逼迫下,上官若飞不得不将计就计,但他并没有予风依依王妃之位,只予了侧妃之位。当事时,他苦于不能和林镜镜解释的情形下还得演着一出出深爱风依依的戏。想当然,只唯愿一夫一

妻的林镜镜,因了风依依的原因,彻底的将上官若飞抛弃,最终走到了靖安帝身边,成为了靖安帝的女人。

这一段历史,是上官若飞心中的痛,哪怕现在一听‘风依依’三字,心中便会凭添一股怒火,“难不成,你是风依依的女儿?”

“是,我正是风依依的女儿。”

“我的母亲风依依,也是我父亲的表妹,她来自于江湖中一个比较罕见的门派━━玄机门。表面上看,父亲很是宠着母亲这个表妹,但实际上母亲在父亲的眼中不过一个工具。这个有用的工具多半是

因了母亲是玄机门人的身份。”

“一切变化的发生都发生在靖安三年中秋前夕。那个时候,正逢一个外番之人以‘魔方’为题为难我东傲国,东傲举国上下无人应对。眼看着泱泱大国要丢脸,林镜镜穿着她兄弟林漠楼的一席大红衣

袍,风华绝代的出现在金銮殿上,以林漠楼之名巧破魔方、大败外番,为东傲赢来荣誉。”

“当事时,林镜镜的这一段风华国人多不知,只当是林漠楼所为。所以,林漠楼后来亦被国人传成最聪明的人。”

“偏偏,那一刻,父亲正在偏殿中。他亲眼目睹了那个笑靥生花的林镜镜那聪明绝伦的一幕幕,那一夜,父亲喝醉了,满眼皆是金銮殿上那谈笑风声、清喉娇啭、睥睨纵横的红衣女子模样。父亲突地

觉得,他一生也许不再是牵挂江山一事,他似乎又有了牵挂,牵挂那个红衣的女子……”

“也偏偏是那一夜,母亲一袭红衣出现在了父亲面前,然后喝醉的父亲便那般扑向了母亲。”

“事后,父亲后悔不已,母亲更是痛不欲生。因为母亲的心早就给了一个人,那个人正是你上官若飞。母亲待在父亲身边讨好父亲无非是想用父亲的权势迫得你娶她,再不济有了父亲和你的关系,她

也可以做到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是,成了残破之躯的母亲不敢再做着嫁给你的美梦,唯愿你纳了她,便是妾也成。”

“可惜,那个时候林镜镜初嫁予你,别说母亲想当妾了,便是你原来身边有的那二十四妃也被林镜镜盯得牢牢的近不得你的身,林镜镜对你如此霸道,母亲根本不能见缝插针。”

“而且,偏偏此时,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

“母亲终究是善良的,不忍打掉胎儿,更是生下了我……龙熙敏。”

一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唯有上官若飞,不知不觉忆起和老婆第一次成婚之时的岁月,那个时候,老婆对他霸道得厉害,这种独霸又何尝不是爱他的表现呢?不知不觉,他嘴角微弯,看了眼靖安帝的陵

墓方向。

只听龙熙敏又道:“在生下我不久后,父亲带回一个消息━━你休了林镜镜。”

“知道你身边的王妃之位空缺,母亲高兴异常。而知道林镜镜成了自由之身,父亲也非常的高兴。他们各自打着算盘,想各取所需。母亲需要的当然是你,而父亲,自从见到林镜镜在金銮殿智斗外番

的那一刻起,心中便生平生第二个夙愿━━得林镜镜。”

“但是,父亲清楚的知道,靖安帝龙今朝只怕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因为母亲是玄机门人的身份,母亲成功的推算出林镜镜是帝后星的事实,父亲更从母亲这里知道了‘得帝后星者得天下’的预言。

父亲本就有夺江山之志,再加上林镜镜帝后星的事,他越发觉得这是天意。于是,他开始着手安排……”

“因成功的捋获了上官一族、林氏一族的两个老王爷,上官若飞你的把柄成功落在了父亲手中,父亲、母亲筹谋的第一步很是顺利,母亲成功嫁入逍遥王府成了你的侧妃。当事时,为了防止母亲背叛

,父亲将我留在了他的身边。”

“母亲虽然不爱我,但我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多少是疼惜我的。所以,她越发的不敢背叛父亲。只唯父亲之命是从。”

“可惜的是,父亲的紧锣密鼓仍旧落后一步,林镜镜最后还是成了靖安帝龙今朝的女人。”

“是林镜镜加速了父亲夺江山的进程,更因了林镜镜的原因,素来办事成稳的父亲不惜仓促起兵。”

“那一年,父亲原以为将母亲送往你逍遥王府的计划成功,却不知你是将计就计。你一面在父亲面前充分的表现着爱母亲之心以证明你委实是暗助着父亲且别无二心,另一面你却在私底下花巨资请来

江湖高手寻出父亲的八个老巢。然后一夜间将父亲的替身悉数抓拿杀个精干,逼得父亲不得不在合州仓促起兵。”

“父亲仓促起兵的结果当然是必败无疑。而此时,你却将三尺白绫赐于了我母亲,活生生将她吊死……”语及此,龙熙敏有些哽咽。虽然她是一夜醉酒后的产物,但她母亲没流掉她,是以她对风依依

仍旧有着浓浓的母女之情。她哽咽了一阵后,才道:“只到那个时候,国人才知,你对母亲的爱都是假的,是在演戏,是在忽悠龙凭栏。”

“而我的父亲龙凭栏,合州兵败后居然藏进了皇宫冷宫,藏在了李婉儿处,并且和李婉儿有了巴顿……望远……”

语及此,龙熙敏茫然的看着远方,一动不动,不再言语。想来她是在想,当初合州兵败之前,龙凭栏将她交到龙吟风手中的一幕幕吧。

她不恨风依依,自然也不恨龙凭栏。

毕竟风依依予了她生命,而龙凭栏在清楚的知道无回天之力的时候还将她拜托给了龙吟风……

后面的事,无需龙熙敏说,大家都知道了。

在龙世怀满月的日子里,龙凭栏挟龙世怀迫靖安帝让江山,林镜镜为了救回儿子,不惜以已命换回儿子的命,最后推着龙凭栏跳下了千丈崖。

所有的人似乎都沉浸在了往事中……

龙奕真墓前一派宁静,唯有和煦的风不时的、缓缓的吹过。

“父王,对不起。”

因了龙熙敏的这声‘对不起’,一众人这才回神,她这声‘父王’称呼的自然便是龙吟风了。

龙吟风叹声走到她面前,定定看着她,问:“你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不会告诉他们,自己是个重生之人。

“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的不重要了。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总觉得这个女儿仍旧有什么瞒着她,但是,一如她所言,就算知道了也不重要了。念及此,龙吟风伸手,摸上她光溜溜的脑袋,问:“你还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啊……”

前世,她是无忧无虑的和亲郡主,无意中成了巴顿的最爱。

前世,巴顿为她卷入和巴格的夺宫纷争之中。而她呢,她痴迷于上官澜,更因了战争和上官澜相处过一段时日……

“你在这里做什么?”光风霁月的青年问。

“睡不着,出来走走,看这里的野花开得盛,便想采了些做个花环。万不想这里有个坑,便摔了一跤。”她找着借口。

“我帮你……瞧瞧,又不穿鞋子,脚又受伤了……这里有伤口,走,我替你清洗清洗,然后包扎包扎……”

前世山谷中的一幕幕映入眼前,可以说是她最快乐的人生,更因了这段人生,她不惜抛却性命救上官澜,更不惜带着一股为家国的和平努力、为自己的爱恋成功等等种种美好的执念重生。

可重生的她呢?

今生,她搅得自己的家国乌烟瘴气。

今生,她不是巴顿的最爱,更清楚的知道了前世之所以是最爱也不过是她和他的身体中流着相同的血的原因。

今生,她才知前世上官澜予她的种种,不过因为她是一个替身,一个武念亭做过这些事才引得上官澜回首的替身!

呵呵……

所以,人啊,有时候活得不要太过明白,不要想着重来一次也许会过得更好。

因为,重来一次给予你的也许是更大的打击和失望,重来一次也许还没有前一世活得好。至少,她龙熙敏前世有深爱她的人、她深爱的人,有各种美好希冀。

而今世……

念及两世种种,龙熙敏定定的看着龙吟风,轻声道:“父王,女儿唯一的愿望是:来世不再为人。”

原以为她也想化为飞灰葬身于皇陵……

龙吟风定定的看着她柔和的眼睛,第一次觉得终于懂这个女儿了,他不知该如何承诺,因为他不可能主宰她的来生,他只是将手在她的脑袋上缩紧,道:“熙敏,愿老天成全你的心愿,走好。”

杀她,不是因为恨她误国。

杀她,不是因为恨她误他两个儿子。

杀她,是因为爱她、怜她、惜她。

活着是受罪,莫若死。

眼见着龙吟风亲手杀了龙熙敏,所有的人感慨万端。不知不觉想到龙吟风在濯州亲斩龙奕勋的一幕幕,想必最痛的还是龙吟风吧。

后来,龙熙敏的骨灰被龙吟风撒入了大海。而《东傲皇子录》中亦被人悄然的加了一笔:南安王继子龙奕真与其兄同葬皇陵。

再过千百年,许多人不明白,龙奕真的‘兄’是谁,想来应该也是龙凭栏的儿子罢。至于是哪个儿子,时间长了,无从考证,也许是又过继了一个也说不定。

这是后话,不提。

只说现在。

在处理完巴顿的事后,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龙奕真的墓门重新阖起。

所有的人静立墓前,沉思。

此时,一道闪电般的人影飞速而至,手中的弯刀直劈上官澜方向,且传来一声娇喝‘上官澜,你纳命来’的话。

只见来人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唇虽然大,但大得相当的有特色,且红得艳丽。皮肤虽然不是非常的白,但略泛着红色,显得相当的健康。一袭红色猎装,鹿皮长靴,随身背着弓箭,很是飒爽英

姿。

来人正是巴雅。

说起巴雅,不得不提一下陈年旧事。

巴雅是巴扎尔的嫡长女,珞珈的女儿。自从巴顿夺宫成功,她以曾经负责南越京畿重地之利保护着唯一的幼弟巴图逃往潞州,投在了和她有一夜缘的龙耀霄门下。

龙耀霄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睡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能留住他的女人世上还无。就算当年他一不小心睡了巴雅,他一样也没负起责。但是,他不负责并不代表着他对巴雅绝情绝义。

看着走投无路的巴雅、巴图姐弟,龙耀霄责无旁贷的收留了他们。

也是在龙耀霄那里,巴雅知道了她父亲巴扎尔的真正死因。

巴雅虽然恨巴格弑父,虽然恨巴顿和巴格夺嫡之争,但随着南越的灭国,巴雅最恨的人还是当时身为郑无波的上官澜。

因为,是上官澜杀的珞珈,也是上官澜杀的巴格。

所以,在郑无波和龙世怀联盟攻打合州之时,身在潞州的她便杀到了合州,想置郑无波于死地。为母亲、为巴格报仇。

奈何,她那身功夫哪是上官澜的对手,要不是上官澜知道她的身份她早就成了上官澜掌下亡魂。

抓到巴雅的上官澜,以盟军为借口,将巴雅重新归还于龙耀霄。

而巴雅呢,在不能替母、替弟报仇的情形下,怒而飞出潞州,从此失了踪影。

龙耀霄别的事不靠谱,但为人很是仗义。就算巴雅一怒而去,但他一直替巴雅照顾着小小的巴图。

万不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巴雅居然卷土重来。想必鸷伏在暗处的她已清楚了郑无波就是上官澜的一切,这才出现在这里,并且力劈上官澜,想一击即中。

只是,一如上次行刺般,她的刀锋离上官澜远之又远便被上官澜浑厚的内力迫得停下。她手中的弯刀亦在上官澜浑厚的罡气下化为飞灰。

八年,整整八年时间,她努力修习武功,自认为可以和上官澜相抗衡了,不想一击之下才发现,她的武功之于上官澜而言简直就是皮毛?!

巴雅呆怔的看着手中的刀柄,若这柄上还有刃,她肯定直接插进自己的肚子中。

“巴雅。”龙耀霄惊呼一声后跑出,挡在她和上官澜之间,又看向她,问:“这些年你死哪去了?”

巴雅苦笑一声,“能死就好了。”国仇、家恨没有完成一项,她没办法安心去死。

“你就是巴雅公主?”因为和武念亭的关系一直没断,站在一旁的李小卓对巴雅的事也是知道的。见到行刺上官澜的巴雅,李小卓当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公主?”巴雅凄怆一笑,又冷哼两声,道:“亡国奴而已。”

“我是李子通的儿子。”李小卓道。

李子通,南澹废帝,出家修道。后来更趁着巴顿攻伐东傲之时重新复国,最后败在郑无波手中。

对于李子通这个名字,巴雅并不陌生。只是震惊的看着李小卓。只听他继续说道:“你南越一族,曾经是我南澹国的附属国。后来,你父亲巴扎尔夺我南澹江山之时,你知不知他到底杀了我南澹皇室多少人?”

巴雅冷冷的看着李小卓,问:“复国、灭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这是要和我算帐吗?亡国之奴还能算帐?”

李小卓不答反问:“那郑无波灭你南越皇族,不过也是复国、灭国,不过也是你所言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为什么就要找郑无波报仇算帐呢?”

闻言,巴雅一愣,半晌没有作声。

李小卓,本一孤儿,最后才知自己出身南澹皇族。可是,他习惯了平民的生活,他宁愿自己没有皇族的身份。他最庆幸的是龙世怀不计较他的出身,更予了他现在平静的生活。今天,他将自己的身份

道出,就是希望巴雅放下仇恨。

“巴雅,当初,你父皇巴扎尔不杀我父亲李子通,允我父亲在庙中修行,是你父皇的仗义。后来,哪怕是你行刺郑无波,但郑无波总是放过你,是郑无波的仗义。这个世上,难得有这么仗义的人了,

这就是我们依旧尊敬你父皇的原因,也是我们依旧尊敬郑无波的原因。就算你今天杀了郑无波,它日,上官曜他们是不是应该杀你、杀巴图报仇?你想想,如果你父皇在世,他真希望这样冤冤相报下去吗?巴雅,有你南越灭我南澹在前,就有郑无波灭你南越在后,这些不过都是因果报应而已,也许你这样想一想,心里就会舒服许多。”

如果这些话是别的人劝她,也许巴雅会来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劝她的人是李小卓,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见巴雅沉思,龙耀霄急忙上前揽了她的肩膀,道:“成了成了,八年不见了,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啊。快瞧瞧去,巴图都长大了。走了走了……”

说话间,龙耀霄将巴雅连拖带拽的拉走了。

巴雅的事虽然出其不意,但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见天色已晚,一众人相互告辞。

独有上官若飞、上官澜、上官煜、武念亭、胡杨、龙世怀、东方一一相携着往靖安帝的陵墓走去。

早间已经拜过,诸如上官曜、上官晔、武晟等人还在那里,小孩子们哪知人世间的悲伤啊,等上官若飞、上官澜一行人到的时候,小孩子们仍旧在那里打打闹闹呢。

看着这群孩子们的正是脸神无比愤懑的龙昊。

当龙昊看到他爹、他娘出现的时候,小脸上更是愤懑了。

“要我看守国家也便罢了,居然还要我看守一帮小屁孩。”语毕,龙昊嫌弃的看了眼在这里满地的疯跑、爬啊爬的娃子们。

一旁环胸而立的上官曜冷冷道:“看的都是你皇族的孩子,你不是喜欢你们皇族的孩子多吗?正如你的意。”

同样在一旁环胸而立的上官晔亦有样学样:“是,正如你的意。”

龙昊看管的是诸如东平王府、西宁王府、还有林镜之、林念之、陈昌镐等人的孩子,多是小世子、小郡王、小郡主这一类的,这些孩子多少和皇室沾亲带故。而上官一族如今只有上官曜、上官晔兄弟

,外加一个和任何族类都不合群的武晟,他们仨大了,当然无需龙昊看管。

如果说龙昊原来觉得皇室的孩子多且能够优势压倒上官一族的话,但现在他不这么认同了,他觉得皇亲国戚有些泛滥成灾的趋势。

现在又被上官曜、上官晔兄弟呛声,龙昊更觉得无趣,看向一旁静静的坐着、冷冷的看着眼前一切的武晟,他嘴角一抽,道了声‘怪胎’。不得不说,武晟是有别于这所有的娃子们的,是这些孩子们

中最特殊的存在。今天的武晟顶着一头白发,一如以往的冰块着一张脸,再加上一副他爹上官澜的长相,相当绝艳。

随着大人们到来,孩子们相继往熟悉的大人们身上扑,唯有武晟一动不动。

每每这么热闹的时候,林镜镜总是守在青瓦屋内,大门紧锁。

原以为小孩子们能搅动她的一池枯水,万不想这些孩子们也打不开她的心扉。

上官若飞的眼光在青瓦屋上一瞟而过后,眼光不自觉的便落在了龙昕的身上。

龙昕,曾经的巴陵,巴顿和林璇的女儿。如今养在胡杨名下,她和龙昀同龄,二人正带着女孩子们安静的在一旁编花环。

“像,真像。”上官若飞喃喃道。这幅容貌,简直就是巴顿第二。

所幸,这个世间无人知道巴顿的真容,因为巴顿总戴着面具。

所幸,这个世间,知道龙凭栏长相的人不多了。

想必,这个孩子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

“胡杨。”

“亚父。”

“带龙昕去拜祭、拜祭奕真。”

巴陵能改名龙昕,皆因龙奕真称她是自己的女儿。现在龙昕主要由胡杨照顾着。因胡杨已被赐‘龙’姓,所以龙昕一直以为自己就是胡杨的女儿,一直喊胡杨‘父王’。不过有一次,当龙昕知道她父

王本姓‘胡’时,便好奇了。于是,胡杨告诉她:“你亲生的父王名唤龙奕真,你是她的女儿,你是龙氏一族真正的公主,而父王我啊,和你父王奕真是打死不离的亲兄弟,一来是沾他的光,二来是沾你

的光,所以被赐‘龙’姓。”

龙昕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亲生父亲是龙奕真。其实她又哪知龙奕真只是她叔叔呢。

现在,巴顿的骨灰已撒在了龙奕真的墓中,胡杨带着龙昕前往祭拜龙奕真也就相当于祭拜巴顿了。

胡杨明白上官若飞的用意,点头,笑看着龙昕的方向,招手道:“昕儿,走,去拜拜你大父王去。”

自从知道她的亲生父王是龙奕真后,为了以示区分,龙昕称呼龙奕真为‘大父王’,称呼胡杨为‘二父王’。

“哦。好的。”

“昕儿,我陪你去。”

说话间走过来的是林璇,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一如以往倾国倾城、风华万千。一笑之下,令人如沐春风。她一身姑娘的装束,表示仍旧待字闺中的事实。

林璇一如以往没有清醒过来,想当然她也不知龙昕其实是她的女儿。如今随着巴顿的去世,再也无人能解她的摄魂之术……

但不可否认,血源是一种神奇的东西。林璇非常的喜欢龙昕,但凡胡杨带着龙昕归京的日子,她便会腻着龙昕,送龙昕最好的布偶。就像现在,她舍不得离开龙昕哪怕是一时半会儿。

龙昕,别看她尚小,但因常年随着胡杨驻守在西南沿海海岸线的原因,时常混迹于军队之中,活泼、机灵之极。她知道父王喜爱着这个名唤林璇的阿姨,更因了这个阿姨一直没成亲。

说实话,她也喜欢林璇,如果她父王真要替她找个母亲的话,她不介意就是这个林璇了。

念及此,龙昕笑看着林璇,道:“呃,美人阿姨,如果你答应当我的母妃的话,我就带你过去拜祭我的大父王,好不?”

除了忘却和巴顿有关的一切外,林璇记得所有的事。如果开始不开窍,只将胡杨当大哥看待,但现在她当然知道胡杨对她的心思,如今三十好几的人连家都没成一个……

胡杨那句‘那璇儿你嫁给我呗’的类似于玩笑之时的话说了不知多少次,她知道他是当真的,可她不知怎么的,每每听到此话时总觉得有股心酸,是以总是没答应,便是玩笑之时也没有答应。

她总觉得她应该在等谁,可她等了这么些年,那个她等的人也没有出现。和她同龄的女子们都当娘了,只有她仍旧独守闺中。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除了舍不得离开龙昕外,她特别的想去拜祭、拜祭龙奕真。

眼见着龙昕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着她,林璇有些拘束了。小手焦急的搓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但凡看林璇如此情景,胡杨必心疼,正准备上前抓住她的小手安慰她‘别急’。可今天,他的脚步才跨出一步,手便被龙昕拽住了。

胡杨诧异的看着龙昕,龙昕则挤眉弄眼。

女儿这是逼林璇做出回答啊。胡杨好笑的刮着龙昕的鼻子,道了声‘调皮’。女儿对他的事尚且如此努力,他……暂且就心狠一次罢。念及此,胡杨没有再移动脚步,而是柔和的看着林璇。

好半晌,鼻子上出了浅汗的林璇柔声道:“昕儿,可不可以先去拜祭了你的大父王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这要放在原来,她总是一口便拒绝,但今天,她的话中有了希望……

一时间,胡杨倒是震惊得懵了。

见美人阿姨这回有了退让,龙昕这个小机灵鬼则高兴得一蹦三尺高,道了声‘耶’后,一边拽着胡杨上前一边说着“二父王,快,拜祭我的大父王去”的同时,又一把拽了林璇的手,道:“美人阿姨

,说话算数哦。这次不要让昕儿失望哈。”

林璇未加多想,只是答应了个‘好’字。

远远的,看着龙昕一手牵着胡杨,一手牵着林璇往龙奕真墓地方向走去,上官若飞眉微挑。

是不要忘了拜祭后回答她的问题说话算数?

还是答允做她的母妃不要让她失望?

“这个孩子,有意思,以后有出息。”上官若飞赞赏道。

他口中的‘这个孩子’指的当然是龙昕了。因为龙昕给林璇设了陷阱,而林璇尤为不知。

不过,管它这是什么陷阱,反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念及此,上官若飞又看向青瓦屋方向:唉,老婆仍旧在屋中不出来。这样自闭下去到底该到什么时候啊。难不成他上官若飞这一辈子真要当和尚了?!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上官若飞看向龙世怀。

龙世怀多机灵啊,急忙一摆手,道:“师傅,没用的。我越发没有说话的权力。”

上官若飞还没答话呢,一旁的龙昊凉凉道:“也是啊,太上皇能有什么权力。”

自从龙世怀诓龙昊上位后,龙世怀当然就是太上皇了。听得儿子的冷嘲热讽,龙世怀佯装怒道:“不孝之子,逼得你爹我没活路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冷嘲热讽?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我还没你这样的爹呢?诓儿子当皇帝。”

“那你快些生个儿子啊,诓了他当皇帝就是。没本事,别怨我。”

众人:“……”你儿子毛都没长齐,你就要他生儿子,龙世怀,你还是人吗?

在他爹这里被雷了个外焦里嫩,龙昊委屈的看向他娘,爱子心切的东方一一连忙道:“别急,回去我罚他,看他以后还敢顶撞你。”

众人:“……”好吧,这一家也是不可理喻的。

知道龙世怀确实劝不出青瓦屋中那个倔强的女人,上官若飞又看向上官煜,上官煜急忙低垂了眸,当个没看见的。虽然老话说得好‘疼儿疼幺’,虽然现实生活中也确实如此,但他上官煜也不能将这

份偏疼用到去为别人说好话的份上,偏疼要用在刀刃上。母亲的偏疼他要一点点的尝,慢慢的尝,谁也不能占用。哪怕是老爹也不能。

“不孝子。”对于置若罔闻的小儿子,上官若飞嫌弃的鄙视后,眼光看向武念亭。

武念亭心一寒,好吧,其实她也非常的无力,也没办法将她老妈从这青瓦屋中拉出来。她正想摆手,却听她老爹道:“把你那个方子给我。”

“方子?”武念亭一愣。

“就是你生下曜儿、晔儿的药方子。”

“啊?!”几乎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然后像看个怪物般的看着上官若飞: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给我。”

好吧,武念亭想吐槽。这满地的人,还有小孩子……武念亭干咳两声,凑近她老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上官若飞点了点头,“似乎有点道理。”他也是医中高手,当然懂药的成分。

“成了,你们都走罢。”

老爹,你打算做什么?武念亭、煜儿懵圈。

师傅啊,你这是几个意思?上官澜、龙世怀懵圈。

其余的人越发不明白。

待上官若飞赶走了所有的人,月亮已升至中空。

望着月亮出神半晌,上官若飞轻声道:“东方家族能够老蚌生珠,上官家族没有落人之后的道理。”

他看了眼青瓦屋方向,又看了眼靖安帝的墓碑,道:“今朝,你也希望她不要如此自闭的活着,是不?哪怕再来一次逆天天遣,我总得给自己、给她找点事做不是。”

语及此,他抬步上前,一脚将青瓦屋的门踹开。

“啊,你疯了?喂,你做什么?”

随着两声清脆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上官若飞从青瓦屋中扛了一个人出来。

是的,扛,肩扛的。

被扛在肩膀上的人拳打脚踢,奈何,若蜻蜓摇柱,悍动不了上官若飞半分。

“上官若飞,你放我下来。”

“三天。”上官若飞仍旧扛着人一边走一边道。

什么三天?林镜镜不明白,停下了捶打。

“从我们相遇的地方开始,到我们成亲的地方,再到我们相爱的地方,一天一个地儿,不多,正好三天。你陪我三天,如果到时候还想回这里,我不拦你。”

知道扭不过这个男人,林镜镜道:“三天,你说好了的啊。”

“对。就三天。”到时候,你林漠言要还想自闭得守在这里,我上官若飞就算白活了。

随着二人远去,一道孤寂的身影出现在了靖安帝墓前,正是赵公公,高龄的他显得有些老态龙钟了,但精神看上去还好。

自从靖安帝入葬皇陵后,他便守在了这里。

他笑眯眯的看着上官若飞、林镜镜二人离开的方向,又看向靖安帝墓碑,走上前,轻轻用衣袖擦试着,道:“陛下,皇后娘娘守了您这么些年,够了,足够了。她在这里啊,老奴都不敢来,生怕撞见

了。现在她走了,就由老奴来陪着您,陪着您说说话。”

遥远的大业国。

七夕!

地驭门。

东方六六安静的倚栏而坐,慵懒之态尽现,不远处,湖中泛着星光,倒映着一轮明月。

在怔忡的看着湖中的月亮半晌后,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明月中,清晰的映出女子的笑靥。

非常的清晰。

他记起当年的换魂案,她将命交予他,坚定的说:“我不信你还信谁……我愿意将此案全权委托东方使臣,他说我真便是真,他说我假便是假。”

他又记起当年他被污杀人案,他将命交予她,坚定的说:“我不信你还信谁……我愿意将此案全权委托明镜公主,她说我没杀人我便没杀人,她说我杀人我便是杀人。生死由她定,无怨无悔。”

是啊,无怨无悔。

这么些年了,哪怕他是以反噬自己救活的她,哪怕最终她还是离开了他,他仍旧无怨无悔。

“爹爹,爹爹。”

一道稚嫩的声音清脆的传来,在这个有星、有月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灵动。

本依栏而座的东方六六急忙站了起来,笑看向那个往他这里跑来的小身影。

这孩子,是个奇迹。

当年,蔡少冲为上官煜手术,武念亭瞒着所有的人以有孕之身做手术,煜儿手术成功,但武念亭发生血崩。

谁都以为那个胎儿不保了。

但估计老天都感动于武念亭宁死不放弃孩子的心,一如当初她宁死也要保住武晟一样,老天再度成全了她,保住了这个孩子。

初时,他载着武念亭归来,直奔地驭门。事出紧急,他和他大哥东方七七只是按程序将她立马制成活死人。

然后日复一日的用药、扎针。

活死人是没有脉搏的。

直至有一天,武念亭有了微弱的脉博后,大哥发现她的脉博似乎有点不对劲,不对劲在何处,一开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过了一段时日,当大哥探出是‘喜脉’之时,整个人似被雷劈般的站着一

动不动。

见他大哥神情,只当事情不好了,他非常的担心,问:“大哥,怎么了?天珠的情形不好吗?”

大哥似哭似笑的看着他,不答反问:“你确信她出了血崩之兆?”

不是非常的明白,他回答说:“是啊,流了不少血。无论是上官澜还是少冲,都为她用了不少止血药,但没作用。所以,少冲才依了我,为她用了活死人药丸。”

闻言,大哥口中喃喃低语,“也许是上官澜、少冲的药起了作用?不,不可能!应该是活死人药丸起了作用。可是,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呢?”他大哥兴奋得不停的走来走去,最后‘哈哈’一笑,打了

个响指,道:“有意思,有意思了……”

“大哥,到底怎么了?”

“六六,如果我没有估错,因了上官澜、少冲的原因,他们予她吃的止血药多少还是起了点作用,至少,她的胎儿没有流干净。”

他不是非常的明白,“胎儿?”

大哥指着武念亭的肚子,道:“她这里有个胎儿,而且这个胎儿现在有心跳了。”

闻言,他像他大哥一般,感觉被雷劈了,整个人都懵了。

“但是,真正起到救下这个胎儿作用的应该还是我族活死人药丸。如果我没有估错,我敢肯定,这个胎儿应该随着母体成为活死人后也进入到了活死人的状态。这也是初时我没有发现还有个胎儿的原

因。可现在,随着母体的身体逐渐有了感知,这个胎儿也有了感知,开始了新一轮的生长。”

他喃喃的道了声‘什么’后,越发的无知无觉了,他只觉得这也太逆天了些。

但无论怎么逆天,再往后,仍旧处于活死人状态的武念亭的肚子却是一天大过了一天,证明他大哥的猜测是事实。

他每天趴在武念亭的肚子上,仔细的听那胎儿的心跳,从微弱到强有力。尤记得第一次感应到那胎儿在武念亭的肚子中强有力的心跳之时,他激动得湿了眼眶。

“大哥,这孩子会活,是不?”

“要看情形。”

“孩子有心跳,我都听得见了。”

“天珠也有心跳,但却是活死人,哦,现在,连活死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活死人的半成品。”

因了他大哥的话,他终日提心吊胆。他知道他不能奢求太多,但他希望这个孩子也能够活下来。

按武念亭原来的预产期而言,这个孩子应该出生在开元元年的十月。

但因为这孩子还未出生便成了活死人的原因,是以便停止了生长。等武念亭有了感知,这个孩子才再度在武念亭的肚子中重新发芽,是以出生便延后了,出生在了开元二年的四月,足足比预产期推后

半年时间。

因活死人是没有体力生下孩子的,所以,估摸着月份足矣,他大哥为武念亭动了剖腹手术,剖腹取出了这个孩子。

“恭喜你,天珠,是个女儿。”东方六六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在武念亭的额头印下一吻。

他大哥,此时正麻利的替武念亭缝着肚子上的伤口。

抱着方方出生的孩子,他颇是激动,但也颇是害怕,“大哥,这孩子怎么不哭?”

“你成日趴在天珠的肚子上听动静,可曾感觉这孩子在天珠的肚子中动过?”

确实啊,他只感觉到这孩子的心跳,但从来没有感觉这孩子在武念亭的肚子中活动过。这也是他整日神经兮兮的趴在她肚子上听的原因,生怕天珠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生下来会是个死胎。

好在,生下的孩子虽然不哭,但有心跳,证明这孩子活着。

在他小心翼翼、心怀忐忑间,便听他大哥又道:“其实,这个孩子和天珠一样,仍旧处于活死人状态,哦,活死人半成品状态。”

闻言,他吃了一惊,“活死人?”说话间,看着怀中的小襁褓,他感觉非常的心痛。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武念亭醒了!

在他大哥替她缝上肚子后,也许是麻药的作用过去了,武念亭醒了,居然睁开了眼睛,无知无觉的看着一切。

“天珠!”他抱着孩子激动上前,将襁褓递到了武念亭面前,激动道:“看,孩子,这孩子还在,还在。”

可是,随着他的话落地,武念亭的眼睛又闭上了。

他急了,问:“大哥,怎么回事?不是要十年、八年的么?怎么这个时候就醒了?对以后有没有影响?”

他大哥只是翻着武念亭的眼睛作着检查,半晌才道:“要看一段时日才知道。”

正因这个孩子的出生,武念亭出了意外,意外提前醒来。

后来他大哥分析:也许是天珠感知到这个胎儿离开了她的身体,当母亲的执念促使她提前醒来。

然后,他们兄弟分工合作。他主要照顾初初醒来、尤如新生的武念亭。

而他大哥,则主要照顾那个孩子。

孩子出生的时候虽然有心跳,但却是个活死人。而且武念亭醒了,这个孩子却没有醒。

于是,他大哥将这个孩子当宝贝般的养了起来,还说这简直就是奇迹,他无论如何也要救活这个奇迹。

就这样,他照顾提前醒来的武念亭一年有余直至她下床活动,那个孩子仍旧没有醒来。

而武念亭,哪怕是因那个孩子离开了她导致她提前醒来,但她仍旧忘了孩子这事。

也是啊,活死人期间发生的事,她不可能记得住。

再说,虽然有他大哥的一力救治,但那个孩子能不能活还是问题,所以他不打算告诉武念亭这件事,一切要等孩子醒来再说。更何况,初初醒来的武念亭也只是个孩子。尚没有能力接受一切。

可偏偏,孩子还没醒,上官澜来了,接走了武念亭。

也是在武念亭回东傲的那一天,他得知孩子醒来了的消息。

他觉得,也许这就是天意了,天意让武念亭的孩子留下了,留在了他的身边。他不至于孤独。

那一日,当他一路骑马日夜兼程的赶回地驭门的时候,便看到那个躺在玻璃屋中的小婴孩小胳膊小腿不停的舞动着,就像一只翻了壳的小乌龟,充满了活力。尤其是她那双乌黑乌黑的赛葡萄似的眼睛

正好奇的、眨也不眨的看着房中的一切。

当小婴孩看到他的时候,突地便笑了,那笑一如她母亲的笑,灿烂得似一地的小野花开遍眉梢眼角。

“大哥,我……我能抱抱她吗?”他担心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幻觉,只有抱了,才是真实的。

“当然可以,从今天起,她可以出这玻璃屋了。这玻璃屋还是你和我提及那个上官煜之事灵感所致,啧啧啧,一切源于上官一族,一切似乎又回归到上官一族,想来是她上官一族在护着她罢。”

知道大哥口中的‘她’指的就是眼前这个神奇的小生命,他激动的伸手,托起那个一直看着他笑的孩子,抱入怀中。

孩子笑得越发的甜了,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得他的心柔得一踏糊涂。

“想想……爹为你取名想想……东方想想……好不好?你喜不喜欢?”他才舍不得将这个孩子归还上官一族。再说,就算上官澜发现武念亭肚子上的伤痕,想必也会认为是制作活死人之种种留下的。

“啊啊啊,我们想想笑了,肯定是喜欢。”

从此,东方想想就陪伴在了他身边。

她终究是活死人出生,担心她有什么事,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自从她苏醒后,他一直陪着她在地驭门生活以防万一。

因他长期居于地驭门,搞得大业国中诸多人认为他是因为情殇在地驭门修佛了。

之于侍卫牵黄时不时传来的消息,他都置之一笑。如今,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东方想想。

几年下来,最令他高兴、放心的是,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若说东方想想在沉睡期间没有任何长进,但随着她醒来,她的生长速度极其惊人,无论是身高还是智力都超出她同龄的孩子许多,而且小

身子板特别的扎实。

在东方六六思绪间,东方想想已扑到了他面前,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灵气泛动,高鼻红唇,一笑之下,两个酒窝已是闪现。

有种让人一见便想啃一口的冲动。

“爹爹,你看,湖灯。大伯给想想编的。想想在上面写的是唯愿亲爱的爹爹长命百岁……”

呜,长命百岁,他都予了一半的寿命予武念亭了,又怎么能活一百岁呢,真活一百岁,哈哈,那他东方六六就是老妖精了。

但是,因了想想稚嫩的语言、清脆的声音、纯真的祝福,东方六六还是一把将她抱起来,使劲的亲了一口,道:“好,我们想想的心声老天一定听得到。”

“爹爹,我们放湖灯去。”

“走,放湖灯去。”

他和她同时蹲在湖边,他抓着她的手,将写有她心愿的湖灯放入湖中。然后,她胖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不停的搅着水推动那湖灯随着水流方向远去,时不时的,她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然

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着她爹笑,道着‘好玩,好好玩’的童言稚语。

不知不觉,东方六六想起东傲形势最严峻的那一年,也就是于一川、龙熙敏等人作乱的日子里,那一年的七夕,他和武念亭难得脱离一身的疲惫,二人泛舟御湖、放湖灯的情景。

他说,“我们那里有个传说,只要在湖灯中写上心愿,只要这心愿漂到了大海,那你的心愿一定会得到海神娘娘的护偌,心愿一定会变成现实。”

“是吗。我也写一个。”

她写的是‘国泰民安、亲人归来’。

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很是眷顾她,后来东傲果然国泰民安,而上官澜、上官若飞等人也确实相继安然归来。

“六六……你也写一个呗……我看看……不给看啊……小气……”

当事时,他存着心事,当然不予她看,女子虽然恼,但笑靥如花,映在了他的脑海,连着她原来的笑靥,像树根一样在他的脑中盘结疯涨。

往事一幕幕闪现,有他们初相遇的,有他们再相遇、相识的,最后都化作了繁星点点,撒落在了眼前的湖面。

看着飘远的湖灯,东方六六嘴角抹上一抹清贵绝伦的笑,低声道:“天珠,那一年,我写的是……唯愿年年有今岁,岁岁有今朝!”

(全文完)

------题外话------

文至此就大结局了,感谢朋友们一年来的相随,有你们我也充实。

千言万语三个字:爱你们!

千言万语再三个字:舍不得!

千言万语还是三个字:群抱抱!

最后,一如以往是广告时间:

喜欢靖安帝的,请看靖安帝龙今朝番外,特别是最后一章,相当的重要,关系到林镜镜的醒来。

当然,喜欢上官若飞、林镜镜这对打酱油的,请看我的完结文《夫子栽了》!

喜欢东方随云、顾青麦这对打酱油的,请看我的完结文《我家娘子》!

羞涩的说:都不错的哟!

哈哈,朋友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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