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宴席,李峥带人匆匆赶往驻地。一路上他不断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唤儿问道:“郎君说的什么呀?”
李峥道:“安禄山很可能有杀我的心思,要快做准备。”又对来瑱道:“来大哥,再不能等了,赶快挑选出五十个可靠的郎兵,我要发给他们枪。”
一行人赶到大营已是深夜,李峥命令来瑱将叫起所有郎兵,然后按他之前考察的情况选出五十人,连夜集合。
……
安禄山那边也没闲着,连夜召集手下心腹紧急讨论起来。
尹子奇道:“安公,这一路来我一直跟随着他,此人确实有些很厉害的兵器,危险的很,如今他已打了荆州闯下大祸,留在这里定是祸害,不如早些干掉他。”
严庄在一旁捻须沉思,并不急于答话。
另一名军师高尚抱拳道:“相公,依某之见,此人妖邪,武功颇高,留下他若闹腾起来,无人能收降的住呐,不如尽快除掉。更何况安公本已下定决心要除掉李峥,这阵如何又犹豫起来了呢?”
“对呀!大帅这是怎么了,要我看既然要宰了他不如早动手,就今夜,我多带些人马冲进他的大营,乱刀剁死他罢了。”田承嗣大袖一挥喝道。
安禄山带着醉意,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摆不定,焦虑地道:“你们都不晓得,我是亲眼看了他的那些兵器的,好不厉害呀,那个弓弩上边的东西看外面就像大亮天一样,你敢夜里去突袭?你没瞅见他,他的人早看见你了,乱箭一出要死多少人?”
说罢喘着酒气思谋着。
一向杀伐决断的安禄山这次真的犹豫了,他所犹豫的并不是因为李峥有那些神兵器而丧了胆,真要杀他,大不了自损几千拼掉他二百人总行吧,而安禄山真正考虑的是李峥在他谋反时到底有多大作用?
很明显,他的那些神兵器武装的兵真的很厉害,与他联合,一南一北攻打长安胜算会大很多。
可隐患也在其中,如果李峥壮大了,自己又能不能降服得了他?还有一个就是他毕竟打了荆州抢了贵妃的荔枝,皇帝怪罪下来会不会连累己身?
安禄山那天确实已经下定决心干掉李峥,只是因为他还没真正见识李峥的神兵器,也就不知道李峥有多强大,今天亲眼所见,心中不断衡量着那支弓弩,那枚如雷般的黑球球如果装备给军队会产生怎样的战斗力?
而且李峥的神兵器还远远不止这些。这样的话攻打长安又会如何?
“……可李峥凭什么会乖乖的听我的命令?……不过他是杨国忠那畜生的对头,也就能被我利用,至少借助他把杨国忠收拾掉也好!如果我杀掉李峥,岂不反倒是帮了杨国忠这个王八羔子的忙么?……唉!到底是杀了他还是先留着呢?”
想的好苦恼,不经意间瞥了严庄一眼,见他只管在那里沉思,便开口道:“喂,严军师,你怎么不说话呀?”
“哦。”严庄这才回过神,哑然一笑,道:“安公,这个嘛,呵呵,某倒是觉得杀李峥一事可暂缓一缓,不妨先留下他等等朝廷那边的旨意,反正人在范阳他就跑不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嘴上如此说,其实严庄的心思比安禄山还要深远,他是跟随李峥一路来到范阳的,对李峥的本事和脾性了解的也就更深些,按理说,李峥有这样的本事,安禄山确实不好降服,留着也确实是祸害。只是,这里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李峥将来会有多大的作为?自己能不能在无路可走时跟着李峥混?
安禄山有反心人尽皆知,这里支持他反的人就有严庄一个,另外还有高尚、史思明等几人为骨干力量。然而目下时机尚不成熟,几个人也是怀揣着心思并未达成共识。
所以此次前去黔地请李峥来会盟时,安禄山并未给严庄讲透是想和李峥合谋南北夹击长安,只是浅浅的表达了想和李峥联手除去杨国忠,将来好合力攻打南诏。但严庄毕竟聪明,也早揣摩到了欲合力反叛朝廷这一层。
那么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安禄山的力量反叛唐王朝到底有没有把握?安禄山本人又是个什么鸟?将来的前途何在?
严庄对安禄山最清楚不过,此人甚为狡猾,心狠手辣,身边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他实现野心的牺牲品。而且更重要的是,安禄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行了,恐怕是太肥胖之故,他的视力衰退的厉害,而且燥热偏盛,情绪越来越容易失控。
严庄虽不懂医,但凭他有限的认知判断安禄山恐怕有消渴症。此病难医,是以,与这样的人共事能否长久还是未知数,自己也不得不考虑的长远些。
现在机会来了,李峥,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李林甫的儿子,现在的黔地巫郎,像是真有巫术一样,更可贵的是他还年轻,未及弱冠,而且一路来观察李峥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纨绔,如果把他保住,将来会不会比安禄山更有作为呢?
这么一琢磨,严庄心思动了,管他好不好被安禄山降服,管他打了荆州没有,管他会不会得罪皇帝,眼下不必急着杀嘛,能留一刻便是一刻。
他说要暂保李峥,倒是无意间中了安禄山的心思。只是高尚急了,喝道:“什么?你你你,还想留着这个祸害?他他……他可是要坏咱们的大事的呀!”
高尚急的有些结巴了,就差直说自己一伙想反,留着李峥降服不住,而且皇帝马上怪罪下来那是要坏了计划的。
安禄山怕高尚胡乱讲话,赶紧大袖一挥,亢声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先留他几天看看动静,也让我再好好想想。嗯,田将军呐!”
田承嗣抱拳一揖,道:“标下在。”
“我们也要做些准备,你赶紧召集些精兵强将,想好一旦要灭了李峥,怎么能痛快的吃了他的兵马,还要减少我们的损伤,明白么?”
“明白。”
“好,就这么定了。”安禄山起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脆响!
……
……
“砰!”
一声怒拍桌子的脆响,吓得周围所有人心中一凛。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宛如莺儿的女声:“三郎莫要动怒,保重身子要紧。”
这便是长安城,兴庆宫,沉香亭。皇帝李隆基站在桌旁,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