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打听,李峥了解到,就在长安的东南边,也就是关中平原的东南部的雍州境内有蓝田县,其中在灞河与浐河之间,有一处“黄土台原”。就在这一年,那里遇到了十几年未有的旱灾。据说,灾情使得当地的壮丁都外出去讨生活了,只留下老弱病残在当地里受苦。
李峥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当即决定,就选这里为考察地了。这日,李峥亲选五百黑狼兵,带上陈唤儿、阿莎和独孤蓉,先去宫中接上杨玉环,告别了李隆基,这才徐徐上路。
李隆基虽然没派羽林军跟随,但还是有马夫、宦官和丫鬟共十几人相随,加之贵妃的的车驾太过豪华精致,又受不了乡村野路的颠簸,所以这五六十里的路程,直走了三天才到了雍州境内。
雍州太守张壶得知李峥居然带着贵妃娘娘来了本州,张皇失措,立时带着州府的大小官员夹路迎候。得知贵妃一行人是去蓝田县的那段黄土台原考察灾情的,张壶直接给吓得瘫软了,又不得不从,只得带着州府官员一路尾随,来到了受灾地。
原本在盛唐之下,这里的村民男耕女织,尚能度日。只是近一年来旱灾的出现,导致这片台原上农作物坏死,颗粒无收。大批的男丁只得出去讨生活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儿,在这片死气沉沉的村落里挨冻受饿。
冷风吹着,把黄土原上干旱的浮土卷了起来,呛人口鼻。李峥骑着马先一步进了村,放眼望去,这片台原上排列着大大小小的房屋,只静悄悄的立在那里,无声无息。再粗浅一观,除过少数家境殷实的富户住的是砖木结构的房屋外,绝大多数都是硬土夯成的硬山顶式的简陋房屋,还有的贫民住的则是依山而建的土窑。
冬日寒冷,天空一片阴霾。这里又是干旱了一年的地方,到处苍黄一片,与阴阴的天气映衬,如废墟一般。那些破败的房屋悄无声息地立在这一片废墟上,看去竟像个瑟瑟发抖的老者,随时都有可能坍倒在地上似的。已经看不到有活着的人行走在村落间,就连犬吠声也没有半点,若是在晚上来这里,如临鬼域。
杨玉环是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场景的,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心生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因为她的世界是锦簇繁华的,是有歌有舞的,是珍馐玉馔的,不该有这样粗鄙的景象融入她的眼睛里。不但是她,就连饱尝了人间悲苦的李峥也是头一次见到在大唐的疆域有这样的灾区。
“这里的人呢?”杨玉环不禁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雍州太守张壶躬着身子慌张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或许是冬季寒冷,村民们都躲藏在家中取暖。娘娘呀,这里实在太过贫寒粗陋,的确不适合娘娘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来此地,微臣还是劝娘娘返回,去雍州府中取暖,也好让微臣略尽些微薄礼。”
“住嘴。”李峥喝道,“你一个区区雍州太守,在这里有什么资格劝娘娘回去?”
李峥发了脾气,唬的张壶一矮身子,哆哆嗦嗦不敢说话。其实他是心中有鬼,因为要问起赈灾不利的责任的话,他难辞其咎。
“你刚才说村民们都因怕冷,躲在屋内取暖,好呀,本将军姑且信你一次,那走吧,去村落里挨家挨户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李峥颐指气使道。
张壶很为难,因为后果会很严重,可当今李峥的大名谁人不晓,这是个敢推翻天的人,惹不起呀,可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如此尊贵的杨贵妃怎么来了?干嘛来了?她出宫,陛下也不跟着?这一系列的疑问在他脑海中闪烁不定,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李峥。
终于杨玉环发话了:“李将军,请不要为难他,既然我都来了,肯定是要去看看的,我们走吧。”
“走吧。”李峥对张壶道,“前面带路。”
为了不扰民,李峥叫大部队留守在村落外面,只带了五十人护驾杨玉环,一起进到村子里。鸦雀无声,又冷又旱的村子里,也因为这么多人的到来,稍微有了点点动静。
李峥走在最前面,喊道:“有人吗?能出来说话吗?不用怕,我们是京城里来的官员,奉旨,特来体察灾情的。”他连续喊了好几遍,终于听到道路两旁的土胚屋子中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随着“吱”的一声,一扇门打开了。
众人一看,从门缝里探出来一个孩童的头来,脏兮兮的,已经不能分辨容颜。
“是个丫头。”陈唤儿喊了声。
只见那个蓬头垢面的小女孩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只在门缝中看着众人,也不说话。
“不要吓着她。”李峥挥了挥手,叫大家停步,睨了眼杨玉环,见她也在看着那个小女孩,不知所措。只是贵妃娘娘长裙曳地,裙角都被脏兮兮的黄土染脏了,害得一名小宦官猫着身子,替她托着裙角。
李峥上前几步,笑容挂在脸上,轻轻道:“小丫头,不要怕,我们都是好人,来,出来说说话,好吧?嘿嘿。”
那个小丫头眨了眨眼,晃了晃脑袋,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李峥,还是无动于衷。
“你闪开,让我来。”陈唤儿拨开李峥,落落大方上前几步,笑道:“小丫头,你出来吧,和姐姐说话。”唤儿本就是黔地的布衣女子,从小到大是吃过苦的,有着穷苦人家的本色,倒让这个小丫头觉得亲切。“吱呀”一声,门又打开了些,小丫头缓缓走了出来,叫了声:“姐姐。”
只是当她全身而出的时候,委实吓坏了众人。
小丫头不但蓬头垢面,而且衣衫褴褛,一件过膝的短裙已是破破烂烂,套在腿上的膝裤烂到不堪入目。陈唤儿蹲下身子,伸出手来迎接她,道:“快到姐姐这来,怪冷的。你的家人呢?”
小丫头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轻轻说道:“在屋里。”努着嘴向屋内扬了扬下巴颏。这时,屋子里终于传出了一个微弱的老者的声音:“三娘,你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