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户长带路领他们两个去老段家找段小花。
敲了半天门里面才传来一声:“谁呀?”
哟,没错了,这声音卓文静记得,是她见过的姑娘没错。时彦正眼带询问的看着她,卓文静点点头。
户长说:“小花,我,你老刘叔。”
段小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刘叔,有什么事情?”
她好像不打算开门,户长好声好气的说:“你先把门打开,这里有为官老爷要问你几句话。”
里头没动静了,段小花静默片刻,脚步犹豫的走了过来给他们开门,她只开了一条缝,露了张被汗水濡湿的年轻脸庞,发丝贴在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气息有些不匀,好像他们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做事情,总之身上洋溢这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哪里有半点“身体不好”、“心病”、“动不动就晕”的样子?
段小花第一眼先看到户长,借着目光落在旁边的时彦身上,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羞涩的瑟缩了一下身体,手脚慌乱的打开门,低着头小声说:“进、进来吧。”然而门开了一半,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两只手猛地把门合上,结结巴巴的说,“不……不行,家中就我一个人,你、你们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卓文静“噗嗤”一声笑了。
众人看她。
段小花后知后觉的发现还有第三个人在,而且还有些脸熟,仔细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显然是认出了卓文静。
卓文静先是很有深意的和时彦对视一眼,笑的那叫一个意味深长,眼神怎么都透着促狭,把时彦看的有些羞恼了,才一团和气的对段小花笑着说:“这位姐姐,别担心呀,你看我也是个女孩子呢,再说了户长就在这儿哪也不去,这位小大人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在门口站着像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
“小”大人时彦终于忍不住,警告的瞪了卓文静一眼。
卓文静马上正经起来,隐蔽的观察段小花。
户长意外小跟班竟然是个女孩子,仔细一看,怎么看都觉得哪里长的别别扭扭的,怪不得他没看出来是个女孩子呢。户长点点头,也跟着劝,心里想着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没见识,官老爷也敢挡在门外,傻不傻。他怕段小花犯糊涂把时彦给得罪了,说不得还要连累自己,说话的语气就有些重了,段小花要是再坚持下去就显得很奇怪了,只能不甘心的放他们三个进门。
时彦问段小花话的时候卓文静就在院子里随意走动。
庭院很干净,应该是才打扫过,地面的灰土上留下一道道扫帚扫过的细痕,有些地方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完整的脚印。门窗也被仔细擦洗过,灶屋的门槛水泼湿了还没晾干,左边的木棚下堆着劈好的木柴,还有一个木头矮墩,应该是劈柴用的,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段小花一边回答时彦的问题,眼神却忍不住往卓文静身上飘,时彦垂眸,看到她无意识紧攥着裙子的双手,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正探头探脑往厨房看的卓文静。
他轻咳一声,拉回段小花的注意力:“段姑娘。”时彦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有种冰冷的质感,在炎炎夏日听来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冷漠,反而透着一股子清爽怡人。段小花看着他的脸,心脏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耳根发烫,如飘在云端一样思绪恍惚了片刻。
时彦疑惑:“段姑娘?”
段小花心尖儿颤了颤,忙低下头,柔顺的小声回道:“大人。”
她心里想,他可真好,叫我段姑娘。
段姑娘。
段小花无声的念了一遍,一股甜蜜的味道从心里蔓延到了舌尖上。
“段姑娘在案发之前有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时彦语气循循善诱,段花和户长没有对比,自然不会知道比起绝大多数状态下公事公办的冷硬或者种种不近人情的冰冷疏离,时大人此刻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耐心和善。
卓文静郁闷的从灶屋探头出来,心说我也是小姑娘,论年龄这位少爷也年长五六岁,怎么就不见对我尊老爱幼谦让友善什么的。
果然还是唐小非同学最软萌治愈。
她摸摸心口,想到唐非平日里在言语和行动上对自己的各种照顾关爱兼依赖撒娇,感觉不要太好,呵呵。
“……”
我TM怎么又想这些。
段小花摇摇头,蚊子一样小声说:“没有,我在家里不怎么出门。”
“平时都是一个人吗?”卓文静好奇,“你哥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一个人在家里不怕吗?”
段小花咬了咬唇,发现时彦并没有因为卓文静的插嘴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意识到卓文静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她和时彦必然是早就认识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她心头撩起一股无名之火,盯着卓文静不冷不热的说道:“怕了又能怎么样?爹娘早死了,指望谁来疼我?”
哇这姑娘对我有敌意!
卓文静看了看只怕什么都没察觉的时彦,心里乐的打滚,居然被小姑娘当情敌了。她两辈子还是头一遭因为“争风吃醋”被人针锋相对,除了略感体验新奇,倒没产生不舒服的情绪,应付小孩一样对段小花笑了笑:“那你平时肯定都是自己做饭洗衣了,这么多柴禾是哥哥回来的时候帮你砍好的吧?”
段小花想不到这些问题有什么要紧的,只是固执的认为卓文静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心里其实不大愿意理会她,可时彦正盯着她看,若是和卓文静吵起架来他心里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泼辣的女子?段小花越来越不喜欢卓文静,恨她为什么阴魂不散,总缠着自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眸轻声回答:“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
户长不大乐意的看了眼卓文静,他不待见段小花是一回事,不过这女孩子的确可怜,你怎么这么没眼见力,老是问东问西戳人家痛处呢?
“额,大人呀,这个,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问完了就快走吧,没看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么,又不是审问犯人。
时彦起身:“抱歉,打扰你了,段姑娘。”
段小花连忙摇头,站起来说:“不碍事。”她飞快的看了一眼时彦,咬着嘴唇喃喃的说道,“没能帮到大人。”
然而时彦已经转身离开,并没有听到最后一句。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得远了,段小花仍然站在门外痴痴地望着。
卓文静收回目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看脸的世界,一见误终身,多少痴男怨女都是这么来的。”
时彦:“?”
卓文静摇头晃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时彦怔怔的听着:“这是什么?”
“不太记得了,叫什么越人歌的。”卓文静努力回忆高中语文课老师讲的内容,“好像是一个国家的王子和一个划船的异族少年之间发生的唯美浪漫的故事。”
什么触动都烟消云散,时彦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卓文静扇着扇子,脸上一个大写的“愁”:“我娘这会儿肯定已经到家了。”
时大人表情混乱,有些跟不上卓文静的思路,他揉了揉眉心,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小姐,你在段小花家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觉得段小花有嫌疑吗?”
卓文静一脸严肃:“时大人,破案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只能把发现的线索的告诉你,我个人毫无证据的推论恐怕会把你的思路带偏的。”
“那就说一说你看到的东西。”
“第一,她今天打扫卫生了,重点是厨房。第二,户长不是说张宝几天前才回来过么,可家里的柴禾很少,支撑不到张宝下次回来。第三,斧头不见了。第四,厨房的灶台一大一小,小的灶台架着一口小铁锅,大的是空的,周围有铁锈残留,说明原本那里是有铁锅放着的。第五,我记得官府会定期在民间收购废铁回炉重造兵器等物,你可以查一查这阵子他们有没有来这边收购废铁。”卓文静扇子扇的呼啦响,语气轻快的说,“就这么多啦,我什么都不知道。”
时彦眉毛纠结的皱在一起,冥思苦想这些线索的关联,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两人分开之前时彦还看到卓文静破天荒的露出胆怯的神色,一副犹豫进去还是转身跑路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时彦竟然觉得有些暗爽,语气都轻快了:“大小姐,时某先告辞了。”
卓文静:“你笑什么?”
时彦板着脸:“告辞。”他嘴角翘着走了。
卓文静自言自语:“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