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第三天,古千越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来。因为他知道再找不到工作,可能真的就会被女朋友抛弃了,尽管他一直在依赖他的女朋友。
路上,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学生们早早地就背着书包朝学校走去,大概也就七点钟的样子。早上的菜市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嘈杂声也越来越响亮,但是一头雾水的古千越,像蒙了一样痴痴地站在人群中。
他就像丧失了灵魂的骷髅一般,木然地望着这一切,呆呆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明白,谁要是给他个工作,那就是他的恩人。“世界上还有比这个还要简单的事情吗?”
他想了想,没有了吧!
偶然碰见了一位老人,迈着矫健的步伐,朝运动广场走去,那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胖瘦低矮都有。但是,大家都在运动着,有丫丫学步的婴孩,有疾步的年轻人,也有减肥的阔太,更多的是练习太极以及跳着不知名的舞蹈的老年人。
“嘿,小伙子,发什么愣,一起去锻炼身体吧!”一位老年人走到他跟前和蔼可亲地说道。于是,古千越像是聆听到了伦音佛语一般,悄步朝运动场走去。
一走进运动场,古千越马上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那墙上“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几个大字,显得格外显眼。运动场里充满了红绿参差的颜色,还有各种彩色的衣服,这在平时再平常不过的颜色,古千越看起来竟觉得有些迷眼。也难怪,这几天,疲于应聘的古千越,早就被城市这个单调的灰色同化了。
随着人流转了三圈,古千越的身体不觉得热乎了起来,似乎胸膛中有好多能量尚未爆发。于是,他就学着那些戴耳机的年轻人,一个大步跑了起来。其实,他多么希望这个城市能够容纳他,像他在他家乡那样。
“被人关切的感觉真好,但是我怎么想呐喊呢?为什么社会对我不公平,为什么人世是如此的炎凉,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是灰暗的!”古千越一边跑步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他想了许久。包括他的出生,父母对他的态度,以及他这些年来的遭遇。
“哼,我一定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对我刮目相看!”他对自己起誓道。但是,这个广场太大了,压根没人注意他。运动场上充满了杂乱无章的声音,他多么想抒发他的感想,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跑了几圈,终于精疲力尽了。古千越就走出了运动场,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的十点左右了。
天亮的刺眼,阳光也变得狠毒了起来,穿过树叶,热腾腾的蒸汽只往上冒,人间成了蒸炉。
也许是知道今天的成绩和前两天一样,索性古千越选择了放弃。他来到了附近的公园,一个四面开放的公园,中间是一个大广场,广场的那头是鳗市唯一的高中。广场上有一些练太极的老人,也有扭着迪斯科的妇女,还有唱着KTV的男人和抄近道的工人。
总之,比起他学校里的景象,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时候,他意外的发现,广场上多了一位乞丐,这个乞丐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也许是他没有注意,还是这个乞丐早就习惯了呆在这里,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一群人围着这个乞丐,古千越不知道里面发生的情况。找了个细小的缝隙,穿插了进去,就好像针线穿过麻布一样容易。
走进去一看,这乞丐真的很惨。鳗市的人和其他的国人一样,都爱看人家的笑话,古千越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要是放在平时,他连瞥都不会瞥一眼。但是,现在呢?他一个人,举目无亲,唯一关心他的女友眼看着就要弃他而去。
快十一点了,天气还是那么热,广场上的人也越发的少了起来,稀稀落落的,练舞的、卖唱的都纷纷躲在了树阴下乘凉。
原来,这乞丐没有右臂,衣衫褴褛,但面庞并不肮脏,五官也可以清晰分辨。中高等身材,身体羸弱,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好几天没有吃饱饭了。但是他依旧努力着,坐在地上,用左手拿着红色的粉笔,在地上顽强地书写着。
由于是八月的夏天,顶不住热汗的人们都纷纷躲进了树阴下乘凉,唯独这个乞丐在那里书写着。尽管失去了右臂,但是这位乞丐依旧是那么的坚强,可以看出,他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汗水,专心致志的用粉笔写着字。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用力,那么的大小相等,那么的漂亮。
远处,小孩拉着大人朝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嚷嚷道:“看,那个人没有手!”大人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勉强走了过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乞丐身上,他用那半根粉笔,用左手整整齐齐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半部论语打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左边是这几行字,右边他正在写的是一些俗语,有“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有“曾记少年骑白马,转眼又是白头翁”。
这个断臂的乞丐给古千越的感觉就是很励志,可能是一种入木三分直至灵魂深处的激励,而这一点真是古千越所欠缺的。
古千越没有说话,只是静看这一切,他看出来,这个乞丐难堪的处境,以及他饱受摧残的自尊心。他多么想上去扶他一把,但是,他又思索道:“别再造孽了,想想你自己的情况吧!”
古千越一边想着,一边却缩着身体,想要离开这里。但是,他又极其不愿意离开这里,因为这位乞丐的状况实在太像他自己了。古千越不禁感觉到这个乞丐拥有着平常人没有的勇气和力量,钦佩之情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那乞丐将脸转向了他,古千越意外地发现乞丐的眼袋处有黑色的印记,这让他感到很是熟悉,但是至于为什么他居然忘却了。他没有深思。原来这个乞丐太像断臂维纳斯了,这种美,这种精神,气魄简直是一模一样。
双目对视下,乞丐的眼神也变得木讷了起来。似乎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丝丝的希望,而不是原来的充满了绝望之感。
古千越低下了头,等他再次抬起头时,蓦然发现那位断臂的乞丐依旧扭动着腰,艰难的在那里书写,“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口气写完这个,乞丐有点累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用左手扇起了凉风。
此时,已然接近中午十二点。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广场只剩下了乞丐和掰着指头都可以数清楚的人。
古千越想要离开,因为肚子早已经咕咕直叫了。但是,想到了断臂乞丐的遭遇和现状,他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正当他正在沉思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古千越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定睛一看,是董欣打来的。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挂断了。
连续挂了几次后,女朋友便发短信过来,“怎么不接我电话,是不是还没找到工作?我就知道你没有一丁点出息。”看完后,古千越的眼睛湿润了,他想说些什么,想要表达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说。
午饭时间到了,放学的同学纷纷走了过来,抄近道的工人也走了过来。冷落的人又多了起来,这个时候,那断臂的乞丐,又不得已打起精神,用尽浑身力气,一撇一捺的书写着他脑海中的字句。
这个时候,捐钱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投一角的,有投五角的,还有投一元的……乞丐都一一谢过。
尽管脏污的头发盖住了大半个脸,破旧的短裤遮住了大腿,但是从乞丐的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受过优良教育的知识分子,是其他乞丐所不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