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太子殿下说笑!老夫敢来南渊,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先不要说拖延太后的银甲卫救人时机,就连阮君庭带来南渊的影卫,也一并替他收住,保证不会在关键时刻,坏了殿下的大事。可殿下若有那本事将阮君庭困死于皇宫大内之中,到时候也不需要老夫出手了。
;原来修将军这样大张旗鼓的南下,就只能做这么一点点事?景元熙依然不忿。
;殿下所为,又有几分是亲力亲为?还不都是七少主在背后为你筹谋?
;好了!大旗后的温卿墨听得不耐烦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贪,一个比一个小气,为了一点点私利,如此铢锱必较,实在难成大事!
他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映在大旗之上,颇似那玄殇邪神生了第四个人首,;元熙太子的疑惑不无道理,修将军的统筹安排也没有错。凡事防的是百密一疏,太子若是能在宫中将阮君庭立地处决自是最好,可也难保他真的背生六翼就那么飞了,所以百花城以北沿途截杀的暗卡还需务必安置妥当。
景元熙俨然已胜券在握,;阮君庭此番进宫,就算逃得出皇宫,还有内城,出了内城,还有外城!百花城十二座城门,五万卫戍军镇守,容虚成已与高震山交待清楚,到时候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可他若是真的变成苍蝇飞了呢?温卿墨对景元熙的周密计划并不感兴趣,;成大事者,要考虑的不是如何赢,而是如何才不会输,我要的是万无一失,否则,南渊此番大张旗鼓绞杀北辰靖王,一旦阮君庭活着还朝,这北辰朝堂之上所掀起的滔天怒火,可并不是南渊所能承受的。
;这个容易。景元熙得意一笑,;能够倾尽百花城全力抓捕绞杀的,除了北辰靖王,
还有一人。
修宜策挑眉,;哦?谁?
景元熙向大旗后的人影一眯眼,;暗城的二少主,司马琼楼公子。
;哈哈哈……!七少主微微偏着头,拍着巴掌,朗声大笑,;没想到,元熙太子还有这般心思。司马琼楼买卖平民,勾结守将,私通蛮人,悍然以战船横行边境,干尽丧尽天良之事。
景元熙接着道:;而且,他还一直化身北辰车夫,与凤于归勾结,故意制造了山鬼口一战大获全胜的假象,从而求得入宫见驾的机会,意图谋刺皇上,助凤于归上位!
修宜策道:;此人一旦事败逃出皇宫,便一路北上,妄图投靠北辰,于是沿途被江湖义士截杀。
景元熙俊朗的脸,笑得阴沉,;到时候,暗城尊主那头,左右司马公子平安无恙,只需七少主稍加解释,想必他老人家也会心领神会,大人大量。
温卿墨道:;而北辰那边,阮君庭若是不死,就全当是个误会,谁让他藏头露尾,不肯真面目示人。可若是阮君庭已死,肃德一个女人,朝中就算实权再盛,军权方面,唯一能仰仗的也只有修将军这个堂兄,那时,自然修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哈哈哈哈……!
景元熙和修宜策的笑声终于不约而同响起。
大旗之后,温卿墨呵呵了一下。
这点事儿,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睫毛轻掀,深蓝色的眸中一道暗光,蝼蚁!
——
与此同时,凤将军府中,一座听雨楼,被茂盛摇曳的芭蕉树簇拥着,窗外,夏季的夜雨,淅淅沥沥,落在芭蕉叶上,分外动听。
楼中,灯火闪烁,二楼上,凤于归、龙幼微、凤昼白和阮君庭围着桌上的百花城布防图,讨论花城宴上如何进退攻守之事。
圆月花窗上,横坐着用两脚蹬着窗框不耐烦的凤乘鸾。
这小楼,只算是凤于归夫妇共用的书房,平日里不做公务,只供舞文弄墨,抚琴作画之用,此时入夜,将阮君庭给请了上来,几个人一同商议入宫之事。
龙幼微被夹在这俩人中间,一面要哄着夫君的情绪,一面还要看看那傲娇王爷的脸色,甚是尴尬。
;此番入宫,危机四伏,杀机重重,王爷真的想好了?
阮君庭瞟了一眼只顾着望着窗外看雨的凤乘鸾,;本王可以不去吗?
;哼!凤于归鼻子哼了一声,;不去早点说,凤某也好早点寻个形容相似的顶包。
阮君庭故意提高了声调,;凤帅若是寻得到第二个与本王一模一样的,你那宝贝女儿还用得着在窗边伤神?
凤乘鸾坐在窗上,脸冲着外面,对着夜空翻了个白眼。
他无非又在拿蓝染那个话茬儿说事儿。
龙幼微见这俩人又开始了,一阵头疼,这都凑在一起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只要阮君庭说一句话,凤于归就一定会马上杠上一句,若是凤于归提出个建议,阮君庭就一会定反驳。
凤昼白安抚自家老爹,;爹,此前妞妞说过,鹿苑上,半个百花城的人都见过靖王殿下真容,若是寻了假的,不出一时三刻就会穿帮,倒是反而弄巧成拙。
这番道理,凤于归如何不懂,可他能给救他性命的山贼下跪,就是偏偏不领阮君庭的情,;大不了就说那蓝染得了恶疾,今晚在府中突然暴毙!
阮君庭:;……你狠!
龙幼微重重凿了她夫君肩膀一拳,;你呀!一把年纪,怎么跟小孩子一样!都给老娘安静一点,现在我们要集中考虑的是,宫中一旦事变,王爷该从何处脱身!
;这里!凤于归和阮君庭的食指不约而同点向内城北面的玄武门。
两人各立于方桌一头,目光相触,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阮君庭抬手,毫不客气地将凤于归那根手指头拨开,之后将自己的手指按在了玄武门上。
占地方!
凤于归就将手重重收在背后,站直身子,傲然怒视。
无赖!
这俩人,只要一言不合,只怕就要动手!
龙幼微怒摔!
又来!
;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现在我们在讨论性命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
阮君庭的手还按着那张百花城布防图,从十二岁领军开始,从来就没人敢在他的战局上抢话,;本王有胆进宫,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凤于归将脸一别,;你说话靠谱?你万一若是死在南渊,无法魂归故里,我凤家还要花钱请和尚作法驱鬼!
;不劳凤帅!本王向来命硬,天生不吉,所到之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从来都是本王!
;阮君庭,你在本帅的家中张牙舞爪,你当本帅真的奈何不得你?
;凤于归,就算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依然是本王手下败将!
;够了!吵死了!窗口上,凤乘鸾实在听不下去了,两腿换了个位置,从上面跳下来,;你们到底还睡不睡觉?这事儿什么时候能商量完?你们掰不清,我来!
她挤到桌前,将手指点在大内中央,;此次进宫,无非要应对三件事,第一,五皇子失踪,至今毫无音讯,容虚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所以,花城宴上,他一定会首先当众拿这件事再次打压父帅。
阮君庭的手也还按在布防图上,侧颜向她一笑,;五皇子一事,无需多虑,本王届时,可送凤家一份大礼。
你若说是聘礼也行!
凤乘鸾半边脸被他看得又热又麻,见手指离他那么紧,立时收了,重新站好。
阮君庭也随着她的姿态站好,;少将军,请继续。
;咳!凤乘鸾定了定神,只能假装看不见他犯贱的样儿,;第二,景元熙年纪一大把,立妃之事,皇后娘娘一定会急着定下来。而容虚成必定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她稍稍迟疑了一下,;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阮君庭漫不经心道:;不要把自己送进虎口才好,否则还要劳动本王抢人。
果然,他成功收到了来自凤家四口的犀利目光!
终于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干得漂亮!
;少将军,继续。
凤乘鸾狠狠白了他一眼,;第三,杀阮君庭!她看他的那一眼,简直就像要杀他的就是她!
阮君庭眉梢一挑,唇角绽开个盛颜微笑,;如何?
;百花城的布防一共十万禁军,其中五万皇城卫戍军由高震山统领,负责整个百花城外城守备,两万重装御前侍卫,其中一千带刀郎官,直接听命于皇上,负责皇上的安全,这部分人虽少,却是整个百花城最精锐的力量。而剩下的三万就是景元熙的东宫卫。花城宴当日,景元熙真正能够调动的,也就只有这三万人。
龙幼微点头道:;没错,只要我们不触及皇上的安危,两万御前侍卫便不会擅动,比起这两万人,那三万东宫卫,实在只能算是小儿把戏。
凤乘鸾接着道:;至于外层的五万卫戍军,虽然声势浩大,可若是寻一个点击破,则即便百花城中布下天罗地网,重重关卡,也形同虚设。
阮君庭抱起手臂,看她认真的模样,在灯火下煞是好看,;那这个薄弱点,到底在哪里呢?
凤乘鸾手指在布防图上一一点过,;百花城共引了三条水系入城,城内水闸七处,城外护城河渡桥,东西各二十一座,我们可以分为七路人马,扮作北辰影卫,从七个水闸处强行出城,混淆卫戍军视听。
阮君庭一笑,;之后,本王就从外城北面的金水门,骑马出城。
;你……!你找死!凤乘鸾瞪眼,她本是想安排阮君庭混在这七路人马中出去,可他竟然偏偏还要骑马出城!
看她担心自己的安慰,阮君庭好开心,;就这么定了,本王就算赴死,也要在马上,岂会泅入水中,等着被人在头顶宰割?
他一挥手,;倦了,今晚就议到这里。说完转身便走。
凤于归拍桌,;本帅还没说散!
;本王说散了。
;阮君庭——!
;听不见!
听不见……,他竟然也说的出口!
龙幼微想笑,看到自己夫君脸色铁青,强压着没笑出来。
看来,想让这靖王殿下喊爹,还是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
时近花城宴,无论是宫里宫外,朝野上下,都如同过年一般。
尤其是女人们,务必要在这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将自己装扮地最为楚楚动人,展示于盛宴之上。
所以,聚在一起讨论盛会的筹备,就成了件日常。
这日,朝中三品以上命妇,应招入宫,陪皇后及几位娘娘选花,景娴和景安两个公主,也按例到场。
龙幼微虽是一品诰命,却从来不屑于进宫奉承,随口推脱抽不开身,这一遭就免了,施皇后虽然不悦,却也奈何不得她。
董美兰自从吃了朱颜蛊,虽然偶尔面皮下有些刺痒,其他时候,都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两样,而且,那蛊果然不负其名,这脸蛋儿,不但一改长期服食曼陀罗带来的枯瘦,而且愈发的红润动人。
她应承完了施皇后,便有意无意地凑到景安身边,;安公主,可知和亲的日子定了没啊?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安淡淡回道:;有劳董妃娘娘惦记,因五皇兄至今生死不明,父皇有意改令四皇兄和亲,但北辰那边尚无答复,这和亲的国书,至今尚未上印,故而何时前往北辰,还是未知之数。
;哦。董美兰拉长了声音,笑笑道:;俗话说,夜长梦多,这大婚之日至今未定,说不定是吉兆。
景安心头一动,;娘娘的意思是……?
董美兰四下瞧瞧,见无旁人,用帕子掩了嘴,小声儿道:;自古以来,两国和亲,也并不是一定要公主出嫁,若是皇上真心舍不得,这寻个宗室女封为公主,也是有的,再次之,随便找个宫女顶替,也无不可。
景安一个激灵!
董美兰说的这些事,她不是没想过,可她没这个胆去深思细想。
如今从别人的口中说了出来,让她觉得,原来这世上,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这么想,反而让那已经湮灭的希望又重新萌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