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王……!姜洛璃危险地眯了眯眼。
温卿墨随手从桌上捡了只卖相不错的点心,咬了一口,;养蛊之道,最基本的便是将所有毒虫置于一个虿盆之中,令其饥饿中,互相蚕食,而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蛊。而在所有的蛊中,痴心蛊最是难养,因为它们太弱了,鲜少能活到最后。可一旦能活下来,便是相当顽强,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噬人心智,非死不休。
他瞟了眼静静立在姜洛璃身后的水长吟,;南渊凤家老二的故事,相信消息灵通的蝶宫宫主,必定有所耳闻吧?
水长吟两眼正紧盯着那盛蛊的盒子,被他忽然一问,慌忙回过神来,;东郎王这样提醒,在下倒是也想起来了,那凤昼白与景安公主痴缠多年,直到亲眼目睹景安公主成了尸煞,却依然不离不弃,为她六亲不认。
;呵。温卿墨妖艳的眼角撩了姜洛璃一眼,;凤二郎那一只,只是我当初随便试来玩的,却在他体内牢牢吸附了许多年而不为人知,还帮他落了个‘情深义重’的每名。而这只……
他话未说完,却是幸灾乐祸地一笑。
那笑声,如更深露重之夜,一滴冰凉的血滴在额间,令人浑身一个激灵。
姜洛璃的两眼,便激越地一闪!
若是将这天仙舞用在九方盛莲身上,会是什么效果,她实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所以,只要公主在天仙舞上滴上一滴血,接下来,就预祝您与君上早生贵子。
温卿墨笑的邪性,懒懒站起身,抻了抻腰,;但是,千万不要忘了,我千阙孩儿的储君之位,不能动,这是我们的交易。
他提起那孩子,神鬼莫测的面容上立时满是温柔,;相信公主与水宫主还有许多要事要议,我这个闲人,就不多叨扰了,先去看看我那个小可爱,最近可有淘气。
他提步要走,姜洛璃就是一阵紧张,;他不在长秋宫!
;……!温卿墨一身和煦如春风的气息,霎时一凛,;大长公主殿下……?
这个人,敏锐如魔,稍有风吹草动,心思便一念千里,立刻察觉有异。
他刚走出去几步,身形猛地停住,飒然回身,一双深蓝如魔的眼睛,如两把杀人不见血的匕首,直扎人心!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大胆!温卿墨,你放肆了!姜洛璃何曾被如此质问过,此时虎落平阳,谁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当初,将那孩子送来,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事。
她若是不要,他也无可奈何。
当时,这姓温的可不是这副嘴脸,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天花乱坠,说得她若是不收下这孩子,简直就亏大发了。
结果现在呢,她落魄了,要求他了,他竟然胆敢如此对她呼喝!
温卿墨的目光,犀利地在姜洛璃和水长吟二人身上横扫一圈,方才的震怒,旋即又平复下来,那凉凉的笑,重新浮上嘴角,;对,大长公主说的是,在下的确是放肆了。告退。
那;放肆两个字,莫名有些重,说得姜洛璃心里突突地跳。
等温卿墨的脚步声远去,姜洛璃强行挺直的身板,才稍稍缓和下来,;长吟。
水长吟匆忙上前,;我在。
;去,派人跟着他,莫教他坏了本宫的大事。
水长吟眸光微微动了动,;是。
……
水长吟的确是奉命去了,而且是他亲自去盯梢温卿墨。
两人一前一后,从长秋宫出来,离了帝城,到了偏僻之处,温卿墨黑袍掠地,翩然转身,;蝶宫宫主,别躲躲藏藏了,你有事找我,就直说。
水长吟见自己的行迹原来一早就已经被人家发觉了,脸上有些臊得慌。
他站出来,颇有些女子的忸怩,那脸上的薄皮,还有些微红。
温卿墨笑得放肆,;怎么,宫主这是见了我,就生了移情别恋的心思?不过抱歉,我向来不喜活人。但看你这副皮相,若是死了,倒也值得收藏。
他分明像是说着调笑的话,却分外地瘆人。
;东郎王说笑了。水长吟定了定神,;只是你还未见到千阙少君,却就这么离开了,公主十分不放心。
;我看不放心的,不只是姜洛璃吧?温卿墨身形一闪,如鬼魅一样出现在水长吟身边。
他与他身量差不多,却一身如魔的气息,将他压制得死死地。
水长吟见又被看穿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东郎王是聪明人,既然什么都看懂了,你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不错,我是来求你的。
;哈哈哈哈……!温卿墨负着双手,仰天大笑,;好!我喜欢直爽的人,你的这忙,我帮了。
水长吟被他这一笑,笑得更加周身恶寒,两手紧紧贴在身侧,纹丝不敢稍动,只仗着宽大的衣袍,遮掩这一身的紧张,;你还未问我要求什么,就这么答应了?
;何须问?温卿墨踱了两步,绕到他背后,;你在担心,姜洛璃的那只天仙舞,若是用给了九方君庭,你这妙人儿,以后该怎么办?
;……!水长吟眉间狂跳,原来,他在长秋宫中,只被他瞄了一眼,心思就已被看透得如没穿衣服一般。
;别怕,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直来直去,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温卿墨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其实,下蛊这种危险的事,以姜洛璃的性格,决计不会亲自动手,第一,她不屑,第二,她不敢。
温卿墨重新绕到他面前,;所以,她一定会让她最信任的人去办。你说……,会是谁呢?
他眨了眨眼,盯着水长吟,似笑非笑。
水长吟薄薄的嘴唇,就暗暗咬了咬。
半晌,温卿墨才道:;我猜,一定是赤蝎王明少商。
咔嗤!
水长吟听见自己咬破嘴唇的声音。
他昂起头,;放心,这件事,不会落入旁人手中,一定会是我,而且只能是我!
;好……温卿墨站直腰身,终于满意地笑了,;其实,公主她忌惮的并不真的是你们君皇,而是那个凤魇。姓凤的若是从未出现,他二人的大婚,怕是早已如期举行。而你,也一定不想再与明少商分摊公主的宠爱。所以,这世上,如果没了那两个人,公主必能如愿成为九御名正言顺的摄政皇后,而你,依然是公主最宠爱信任的人,一举两得。
他深蓝色的魔瞳,闪耀着深不见底的光,让人看了,能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水长吟脸色紧绷,;东郎王以为,我若那般擅作主张,公主会放过我吗?
;她没了明少商那个左膀,又如何会再舍得你这只右臂呢?温卿墨懒懒道:;况且,我自有别的办法,必定助公主如愿,比那痴心蛊,更加好用,你只需静待好戏。
水长吟面上微微一抹娇艳的笑,颇有些天真,;我可以相信你吗?
温卿墨也是魔魅一笑,一字一句,声音浅浅,却有勾魂夺魄之势,;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哈哈哈哈……,东郎王,不愧是东郎王。来日君上驾崩,公主摄政,少君登基,你这未来的九御帝师,功不可没,必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呵呵呵呵……温卿墨笑着仰天,望着天上云卷云翻,;说这话,还是太早,不过,我爱听。
水长吟得了指引和承诺,意得志满,跃跃欲试而去。
温卿墨目送他走远,之后笑容渐渐残忍。
;白痴!
他鄙弃骂了一句,率性回身,四下望了望,指尖揉了揉额角,腻歪地自言自语,;哎,我的千阙孩儿,你在哪儿淘气呢?爹爹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好大的见面礼啊……
——
长秋宫那一头,果然不出温卿墨所料。
水长吟回去后,随便将盯梢的事编了个不痛不痒的事由搪搪塞过去,姜洛璃也没有心情再追问。
现在,千阙在哪里,温卿墨要做什么,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她自己这最后一步棋。
紫极宫那头传来消息,君上昨晚与那凤魇在江上共度了一夜后,回来就传旨,责令各部将搁置许久的大婚诸事重新操办起来。
那道旨意之急迫,简直是恨不得今晚就洞房!
她姜洛璃就算是再傻,这份自知之明也是有的,这场大婚,根本就不是给她准备的。
而那被他藏在寝殿中半月之久的凤魇公子,到底是男是女,姓甚名谁,到今时今日这副田地,大家也心照不宣了。
有人看见,她一大早带了几个手下,策马疾驰,一路向南而去。
这个时候去南边,做什么?
姜洛璃心头蓦地咯噔一声,骤然停了焦虑的踱步。
调兵!
九方盛莲已经齐备了九枚兵符,而距离昊都最近的驻兵,就在南大营。
若是快马加鞭,一日一夜间,便是一个来回。
难怪他逼她交出国玺,不是一日,两日,而是三日!
三日,刚好南大营兵临城下。
到时候,就算她姜洛璃能凭摄政之威,控制住守卫帝城的五万御林,却也根本城外黑骑军的对手。
到时候,锦鳞卫和黑骑军里应外合,她手中的这枚国玺,只有活着递上和死了被人挖走的区别了。
姜洛璃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立着的两个人,明少商和水长吟。
必须马上动手!
否则,到了明早,一切就太迟了!
;少商,你即刻带上所有人马,狙击凤乘鸾,务必要在她抵达南大营前,将人截住,不惜一切代价,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明少商有些意外,目光动了动,稍稍迟疑,之后,拱手抱拳,;属下,领命!
他这四个字,说的甚是沉重。
他的赤蝎行者,不是凤魇的对手,公主不是不知道,可她还是命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拦阻,言下之意,便是必要的时候,要同归于尽了。
明少商的眼中,有些凉。
他明家,世代承恩姜氏,替姜氏掌管血狱。
因是法外之地,故而从无官禄,活着,是他们的杀人刀,死了,却也没人埋。
但是,这些生前事,身后名,他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他这般全心全意地效忠,原来在她的心中,是这般的轻,轻得几乎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
然而,姜洛璃自己就快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男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长吟,你拿着这个,去做你该做的事。她将装着天仙舞的雕花木匣递了过去。
当着明少商的面,没有将话讲明,也是多了一分芥蒂。
如此,令明少商心中更是难受。
;是,殿下。水长吟低头,双手将蛊王接过。
姜洛璃站在两个男人中央,;成王败寇,在此一举,就辛苦你们二位了。
;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人异口同声,躬身领命,却暗暗各存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