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阵略显低沉、闷哑的袅袅颤音,骤然在一位穿着粗布棉衣的少年身后响起。
而这声音的源头,便是来自于少年身后,他正倚为喘息的大树上,大树的树干非常粗壮,至少有一人合抱以上;
而此刻树上,正有一根腕口粗细的铜棍,直入树干不知几许深,且末端仍在不停颤抖,发出慑人余音。
侧耳相望铜棍末端那不断颤动形成的幻影,少年早已如惊弓之鸟,额上不但遍布细密汗珠,顾不得一手拭去;
且在不停大口喘气,仿似恨不能将全部空气一次吸进肺里,好似如此便能保证再不会有气喘之虑;
然而这根本只是徒劳,结合他此时惊恐万状的眼眸,表明他方才正从追杀下,绝处逃生。
少处不由想起,刚才自己若是哪怕再晚片刻,定会给这根铜棍窜成糖葫芦,给钉死在身后这棵大树上。
幸好身为武人的直觉,救了自己一命,险险避开,虽然他刚才也是有意诱敌如此,但仍如此惊险万状。
抓住棍身使出吃奶的劲,还是无法挪动这根铜棍分毫,少年只能颓然放弃这个诱人想法,无奈承认自己刚才诱敌出手,想要夺取铜棍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
那只能选择继续亡命天涯了呗!
虽然少年也知,追杀之人若有此铜棍在手,对自己等若如芒在背、附骨之蚁般难以安心!
可是绕道此处疏林,选择此处诱敌,已是自己冒着最大风险,才能施展仅一次效用的妙计,之后此人若是再无绝杀把握,断不会让此棍离手!
恨只恨此人用力太足,铜棍钉死树身太深而无法取出,只能无奈放弃此诱人想法。
不得不选择再次上路,希望能够再次拉开距离!
辨明方向,趁着林木掩护,敌人难辨自己方位的有利时机,顾不得休息,身子便如离弦之箭一般,迅疾窜出。
向去路狂奔了一段时间,觉得应当拉开不少距离后,少年忍不住转头向后瞧了一眼。
却见到身后百丈许,那位追杀自己的方面大汉,已经重新拾回铜棍,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不断逼近。
脚步大起大落,来势其快无比。
这一眼,立使少年心中所有侥幸,全数灰飞烟灭。
刚才的疏林行险,等若心血白费。
在心内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同时只能暗自期望此次可以逃出升天。
至于能否真的跑掉,少年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暗自默叹一句,
“唉!”
真是流年不利!
……
两人如此一追一逃,奔出了至少四五里许地,身后之人仍是越追越近,少年无论如何亦甩之不脱,心中终于有些绝望了。
不由对此事的无厘头,引出自己此刻命运的悲哀,亦为身后之人的心狠手痒,枉顾人命的心性不耻之极。
心头更是懊恼、悲威、忿满等等诸般滋味,齐齐上涌。
想起缘因,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玩笑,或者说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因石山梨而起的赌约……
具体过程略过不表,但是此人的反脸无情,斩尽杀绝的魔道心性手段,却是一揽无遗!
哼!
若非自己实运不济,再加上实力不济,怎会落的如此……
不管少年心中如何腹诽哀叹,都无法让身后带给自己如山压力的大汉,增加半分威胁或者改变其半分想法。
只有将自己脚下的二流轻功《月下追影》,用的更快,用的更勤。
可是不论他如何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想摆脱身后这个杀星,却都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能想的办法,之前少年早就想了,也用遍了,否则也熬不现在。
而眼下这附近本就是黄沙大漠,荒山秃岭的,几乎千里无人烟,鬼影都不见一只,难得有片疏行,想要行险一搏,都只能颓然放弃!
说的难听些,哪怕就是想找个救命的,也找不到啊,头痛!
至于说离开这个半虚拟世界,更加甭提了……
本世界规定,除非死亡可短暂进入轮回通道,余者可免。
所以按照本世界《戏》的规定,自己在进来以后,便熄去了想用这条路脱身的想法。
但是少年不甘心,此次再入轮回,便要进入转世通道,所有努力几乎尽付东流,全数抹去。
辛苦两年多,虽然嗑嗑绊绊,但是一直坚持奋斗,直到如今,叫自己再重新来过,又如何能够甘心!
……
既然不甘心,只有将希望寄脱在渺茫的变数,或者说奇遇上,少年在狼狈而逃时,不由在心中如此奢望,希望能有一人如天神降世,突然横空出世,前来打救自己。
同时留下一句:
“小伙子,老夫见你骨骼精奇,实是练武奇才,不若拜在老夫门下,日夜教诲,不知意下如何?”
然后……
少年脑海霎时陷入自己编织美梦中,就好像面临绝境的猎人,只顾舔那最后的蜜糖。
下一刻梦境破碎,出现的眼前的仍是漫漫的戈壁黄沙……
这片不毛之地,哪怕他想找个地躲起来,估计仍然只是臆想,
唉……
或许是少年命不该绝,他所狂奔的前方浅丘方向,景色突然有了些许改变。
少年立时狂喜,奋起余勇,仿似再添一把力气似的,将已经越见纯熟的二流轻功,蓦然加快了几分。
渐渐的,浅丘处开始起伏变化,转过一道斜坡,两座浅丘中间,貌似有些斑驳灰影出现。
随着浅丘的越见接近,少年眼中的景物渐变清晰,斑驳的灰影渐渐露出原貌,却是一堆奇怪的建筑群。
建筑群暂不能见到全貌,除了几个为数不多的屋顶尖目力可及,其余却因为外面有一圈,目测丈许高的院墙包围着而难窥全貌。
少年心中一动,暗道
“这些建筑造型奇特,也不知有何缘故?
不过这都不关小爷的事,只要有此建筑群,便可暂时摆脱追兵,总好过刚才一望无际的戈壁,且逃无可逃!”
思忖未完,匆忙中回头一瞥,却差点吓的自己魂飞魄散。
只见身后的大汉,此时已然追至自己身后,几乎不到十丈远。
大汉显然也发现了前方灰影,或许比少年更早发现也说不定。
少年能想到,他又如何想不到?
为防生变,少年一旦入内定将失去踪影,且心中还有多一重忌讳,故正在全速接近。
此人的全速效果,自是比空尘好上不止一筹,连续几个大跨步的突进,方而因此迅速拉近两者距离。
双方分明都在抢时间,少年想要逃进前方灰影建筑中避祸,只要翻墙入院,便立即消失无踪,或借机远遁;
而方脸大汉,当然不愿追了如许之久,眼看便要逮着的油滑小兔崽子,就如此眼睁睁让其从眼皮底下溜掉,那等若煮熟的鸭子都可以飞了,本人面子往哪搁?
唉!
只能是放弃原本的活捉念头,勿求在此之前,全力截杀此子,以免消息外泄了。
两人在这最后的片刻时间,均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勿求全力以赴了!
至于结果,只有看究竟是谁可以技高一筹了?
……
大汉手中铜棍,几次扬起都有若可以随时离弦的利箭,直叫人看的头皮发麻。
少年根本顾不得太多,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强烈的求生念头,加上近在咫尺的生死压力下,脚步仿似变得越来越快。
倏乎间,仿似脚下的轻功,都有种突破的错觉,即将从二流迈向一流……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阿弥……”
少年心中不断默念,也不知是保佑自己轻功可以再升一个台阶,还是顺利过关,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蓦然少年眼前一亮,发现眼前的灰影顶部,终于露出真容,屋顶极似早期西域诸国的祭祖庙宇顶尖。
少年心道里面该有得道高僧吧,最好是忌杀生,然后赶走此獠……
这道院墙有一丈多高接近两丈,平日里虽不可能一口气翻过,但仍可想法子轻松越过,可是眼下……
时机稍纵即逝,没有时间再考虑了。
少年猛的一咬牙,暗道:
“拼了!奶奶个熊!小爷就不信了,就赌一赌自己这刚刚越阶的轻功是否够用好了!”
于是再不犹豫,随着深吸一口气身子立时腾空而起。
腾身前,他刻意做出一个向右扑去的假动作,暗想或者可以迷惑此獠。
身子却往左边腾身掠去……
心中默念
“加油啊,快啊……到了……过了院墙了,咦……好奇怪的亭子,好奇怪的人,他在面刀思过?……”
心念未完,忽觉背心一痛,随即眼前一黑,再出现时人已到了轮回殿。
……
他死后,随着“啪”的一声,尸身上插着那根铜棍,已然坠落在院墙外侧。
大汉出手时机不但狠、准,并且犹有余力使个巧劲,将少年尸身恰好带落墙外。
少年之前向右扑出的假动作,在他眼中则犹如孩童表演般,低劣可笑!
亭中,少年嘴念叨的这位怪人,对于这一切根本无动于衷。
此人单看外表当已年近不惑,观衣着似僧非僧,有些奇异,而且一直双目紧闭。
大汉在截杀少年后,已经来到院墙外,淡淡的扫了一眼毫无生命气息的少年尸体,便再无兴趣瞧上第二眼。
对着怪人所在方位,精准的好似目睹般,朗声道:
“在下天师道座下弟子克长安,方才一时不慎,几令大师受宵小之徒惊扰,还请大师勿怪……”
同时遥相抱拳,施礼示意。
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只管把礼数作足。
怪人双目紧闭,却只是微微颔首,一言不发,脸上亦无悲无喜。
而大汉却好像早知会是如此,或是已经深明其意。
立刻再次抱拳一礼道:
“既如此,那在下告退”。
随即再不肯多说一个字,立即转身一跃而走,顺手取走尸体铜棍,竞似片刻也不愿多呆一般,飞速离开……
……
其后发生的这短暂一幕,少年自是无从知晓。
否则以他的性情与执着劲头,定会冒死前来再探究竞。
当然此刻的他早被本世界规则束缚住,强制带入轮回进行首轮转世,很快他便回到了他以往的栖息地,长安。
并且在转世时,因为极其意外的原因,他居然多出了一个选择。
他选择了以一个新的身份,改名换貌,慢慢的重新融入之前的生活,因而可以悄悄的继承之前,除武功之外的所有一切。
虽然不算完全的从头来过,但是两年多苦练的武功,一朝失去一时仍是极难适应。
除了身为曾经武人的感觉,索绕心间,一切有关武功的记忆尽皆抹去。
因此不由有些意志消沉。
恍惚中,兴步流连于长安的大街小巷。
待心绪渐宁,蓦然最后时刻亭中怪人的形象,突然浮现在眼前。
仿似再次亲临一般,心道怪人究竟是何等身份,那片灰影建筑又隐藏了什么秘密?
他心中总有种奇怪的直觉,总觉得当日最后所见,绝不寻常。
尤其怪人所面对的那柄刀,除了外形古旧之外,质地、构造与普通厚背刀几无分别。
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
越想越糊涂,只能打算日后再去翻阅些古籍查查,可能会有收获。
……
随后又对此次转世经历,忽然多出一个传说中的选择而好奇不已?
这是只针对自己的呢,还是将来每个人都会有的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