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林沉吟了一阵,才发现二女望着自己的眼神,似有崇慕之意.
一时不由大为自得,不过为表现风度,故作不在意的调笑道:“既然宅子都已经买下,两位娘子,不若随小生前去瞧瞧……”
说着,到二女面前伸出两手,一手一个揽着她们纤腰,眉尖一挑故作轻浮浪笑道:
“二位美丽的娘子,小生可否有幸邀请两位同游长安水,夜伴金城坊呢?”
二女见他脸上仍是戴着杜子腾的稳重相貌面具,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如此轻佻放浪的登徒子之语。
一时不由乐不可支的娇笑不已,同时亦将玉手递到他的大手中,紧紧相握,一时间浓情蜜意、温馨不已。
……
从跃马桥旁的小渡口随便选了一条小船,载着三人游向目的地,金城坊。
金城坊由于右接永安渠,居于长安城的西北部,隔着颁政坊与皇城遥相对望,自有史以来,向来是达官贵人,皇族后裔、或朝中要人的居所聚集之地。
而且其中多有佛寺庵堂,相传是为方便许多臣属家眷,礼经颂佛,求得片刻心中安宁而兴盛。
故而坊舍环境较为清幽自然,景色优美,不似东西两市的繁华热闹,几乎彻夜灯火齐燃,人们往来不绝。
当然再美的景色,若是日日如此总会看厌,故而东西两市始终是长安城最繁华之地,只因那里永远有新鲜的面孔,新鲜的好玩意儿。
前世在京城生活了两年多,空林对于京城繁华的表面,早就有些厌倦了,若非心有牵挂,早就前往心中所向往外面世界,却见识见识是何等模样:
比如说塞外草原牧场,苍凉远古的纵马生活;或是江南绿水,小桥流水潺潺的惬意人家;或是大海波涛,渔舟星火绵绵的农家晚唱,这一切都仿佛一首诗,一幅画吸引着空林,想要前去描绘一番。
但是眼下看来,在没有解决杜眉的后顾之忧以前,这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
卓立船头,迎着寒冷的夜风,衣袂飘飘的空林,脸上漆黑的双眸显露出从未有外的苍桑,格外深邃!
很快,当三人下船行未几十步,便来到了那间大宅的门口,门前空处并未摆着什么石狮之类的大件祥物镇宅,只有两侧列戟,显示此宅品级不低,此前家主身家不俗。
空林觉得颇合胃口,推开两扇厚重的大门,借着手中灯笼的微光,还有天下洒下的月光,二女瞧的不太真切的景物,落在空林眼内却是仿如白昼,大部都清晰可辨。
前进与院门之间,有一片颇为开阔的场地,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直通前厅大门,场中四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杂物堆砌,显然对方动作很快,或者早就将此地打扫干净,只等新的主人入住。
小径两侧设有花圃,现在元宵刚过,除了浅草茵茵尚存,其他一切植株都还是新蕊未吐,万物复苏即将破土而出的景况;
右上角设有一个小型演武场,其中置有兵器台与靶子,但是只从上面落满的灰尘便可断定,此前这位主人定是对武枪弄剑不敢兴趣,这些纯是为了摆设而已。
带着两女越过前厅,接着便是一个宏大的天井,中间以碎石铺设了一个,道家常用的太极阴阳图,之前家主可能信奉道教;两个阴阳鱼眼处又奇怪的置有两把黑白石凳,也不知是何用意。
其后与两侧分成多个小院,有主院、偏院、下人杂役所居的下房等。
三人分别逐室浏览,大叹大宅生活果然与小屋小院不同,想想若是在此居住,光每月雇佣下人、杂役的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空林不由问道:
“眉儿,按说以你的财力并不足以完全买下这间大宅,其中有何缘故?”
杜眉脸上一红,不由解释道:
“我以私下以福聚楼的地契作抵,拆借了些许银两,再加上砍下了大折扣,令此人折上加折,才堪堪够数!”
遂即又叹道:“现在想来,此人如此好说话,几乎令我都险些不敢相信,肯定是后面有人指使,乐意促成此事……”
空林一听便明,其中门道好歹他都听说过,忙道:
“我身上并不缺用度,怎能令你高息拆借?”
说着取出一张大额通兑,递给她柔声道:“成家立世,本就是男儿家的事,何用你添,明日速去还了,免的多生事端!”
杜眉只能感动的点头接过。
三人观宅完毕,由于来的匆忙,宅中又无起居用度之物,只能回返原处,打算过几日再行搬迁。
随后便回转重又乘舟南下,舟行没多久,一阵幽幽的女子礼经唱音,传入空林耳内。
凝神瞧去,原是距离自己大宅不远处,有一所阉堂尚点着灯火,此时仍在颂经不停,此时已是入夜接近亥时,这间阉堂却如此奇特,与普通阉堂早早歇灯就寝不同,刻下仍在诚心礼佛。
可谓心诚意诚,空林不由想起,自己以前对遍布大街小巷的佛寺、阉堂、道观,仿佛从未留意过,现在想来有空也可进去逛逛;
俱徐子陵前辈手记所言,九字真言来源,便是佛家千奇百怪的佛陀姿态。
随后空林便将此念抛之脑后,与二女随意闲话,因为身边有操舟之人,三人只能以空林假身份互称。
照前约定,二女在金光门横街渡口处与空林分开。
而他继续向南赶返福聚楼,二女则在此地悄悄乘上早就备好的车辕,一路奔行绕行换车,又亲身赶路一段确认无人跟踪之后,方才秘密前往新昌坊的爱巢。
空林则是打算择机再行赶返。
当他刚至福聚楼,想要径直入内时,旁边一位瞧着略嫌瘦高的青衣青年,突然截着他的去路道:
“这位可是刚至京城的名仕,杜子腾杜兄?”
青年身量不低,基本与此时的空林持平,除了脸孔略显狭长,略显沉于酒色的虚白,品貌倒是长的还算端正,只是一双眼睛目光游移不定,显得此人颇有些狡绘。
原本有些疑惑的空林,入耳忽觉此人声音有些熟悉,转念便想起此人是谁,立时心中有数。
听到此人如此恭维自己,心中更是警惕,拱手应道:
“正是杜某,却不知阁下是……”
青年连忙一脸恭敬的笑道:
“杜兄,幸会,在下白江源。
之前听应兄提起,今日新认识了一位文人雅仕,酷爱读书授人。
在下正是同道中人,一听心则喜之,便盼着能结识您这位雅仕,故特地前来。
其实此前在下已经等候多时,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此时仍想邀请杜兄能同去上林苑,参与本地文仕雅人共举的一场诗词酒会,还望杜兄不吝赏脸移步!”
空林听的有些默然,连他自己都未想到,此人动作是如此之快,如此急迫的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底细。
不过一来此时自己身份尚有瑕疵,准备不足,贸然前往只会露出马脚,二来此人的目的自己已经知悉,避之都唯恐不及,哪能再凑上去。
更何况从此子如此迫不急待来看,情况似乎有变,自己理应面见杜眉,将情况及早相告。
故而当即皱眉道:
“杜某在此谢过白兄弟盛情相邀,不过在下因连日赶路,体力有所不支,再加上此时天色已然不早。
刻下只能说抱撼,失此机缘了,不过来日杜某自当亲自登门拜谢,彼时若白兄等各位同仁能不吝赏脸,杜某自当亲自设宴,款待列位,行那诗赋相会的文坛美事,如何?”
白江原的脸上,立时失望无比,长叹一声抱憾道:
“如此看来,只能怪在下来的太过冒昧了。那白某只能等着杜兄,来日大驾光临了!”
说着送上拜帖,看来来时准备的极为充分。
空林见此更是心中有数,笑着点头道:
“一定,一定!”
二人方才分手拜别。
当空林与二女再次三人会面时,已经是接近子夜。
空林见面劈头第一句便道:
“我刚刚碰上白江原!”
杜眉立即紧张起身问道:“他找你做什么?”
空林淡然一笑,示意她莫要紧张,方道:
“他邀我前去上林苑,参加本地仕子举办的什么诗词酒会,既是投我所好,亦是有为而来!”
说着晃了晃手中,白江原临走时留下的拜帖,笑着示意。
接过这份拜帖,杜眉秀眉轻蹙,边瞧边道:
“此人出现委实奇怪,难道会中对你的身份已经起疑,还是对我……”
说着脸上不由露出夹杂着些许落陌的担忧之色,重重叹一口气。
空林挽起她的纤腰,柔声道:
“有疑心才是对的,若是没有疑心方是不正常,何需意外呢,只是动作如此迅速,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
所以这从另一方面可以说明,这一步《长生密录》的失窃,并非完全如你所想的全是陷井,而是牵一而动全身的险棋,现下我们更应冷静面对!
而且据我猜想,白江原此举,恰恰证明其背后主事之人,已经对局面有些失去控制了,或者某些压力之下,他必须做出某些取舍,故才会选择主动出击的方式,以求争的主动。
却不知为何会找到初入京城的我头上,而不是直接给你这位会中机要,一纸命令文书,着实有些费解?”
杜眉终于沉下心来道:
“那我们又该如何从事?”
空林沉着道:
“这大致与我猜想的差不多,《长生密录》确实已成烫手的山芋,我们最该做的……”
说到这露出一丝有些神秘,又有些坏坏的微笑道:
“便是尽早将《长生密录》送到旁人手中,还需以隐秘的方式,令人不知是我们出的手……”
二女一时不由面面相觑,对于空林奇峰迭出的思维方式,亦大感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