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终身误
佳丽如云独一人
民间有风云楼的「开胃赛」热闹非凡,皇宫有凤栖殿的牡丹宴顺势应景。
牡丹宴是由西沅皇后历年主持举办,是门槛颇高的皇家私宴。收到请帖的大多是皇亲国戚及朝内五品官员的家眷或是为西沅皇族有过极大贡献的人物且皆为女子。借由赏花闲谈之余维系命妇们之间的社交关系。
宴会承蒙圣恩,每年办的都比较圆满、人气也十分高昂。因是皇后亲力亲为,北宫烈也会届时捧场、下旨犒赏。一番仁君举动让前来参加宴会的王公贵妇都深感荣幸,朝中大臣们也觉面上有光。
…………
谷雨前后,云都城中车流不息、人潮依旧。风华大道上飞驰而过一辆华丽马车,行人匆忙避让。驾车的小厮唇红面白一副阴柔之相七拐八绕进了西南角的一条深巷,停在昱王府门前。
濯阳殿中,北宫行止听着前院来报,拢了拢身上的华服问向内室之人。
“收拾好了没?宫里马车到了。”言千金正在点朱砂,一身淡紫宽袖龙纹华服闯入视线。指间一颤、姿势一歪,额间妆废了!鼻头轻皱满眼哀怨,眼睛都直了起来。仓促回神应了一句:
“你,去换件儿衣服!这件……不适合……”急忙擦掉额妆。脸色渐绯、心间狂跳!她家男人不能穿的这么花枝招展、牡丹宴上大多是女子,艳压群芳的活儿还是留给别人的好。他们只是去露个脸没必要过于高调,若真因此起了骚动,被哪个花痴给惦记上,凭空增添麻烦!
哪想不说还好,北宫行止看见眼前佳人脸色一沉同样阴郁道:
“你身上这件也尽快换掉!”话音一落就差人将此次制作的宫装都送了进来。风嬷嬷和言嬷嬷不敢作声,飞快的帮着言千金重新搭配。试了又试临时换装催的是手忙脚乱,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整装完毕。
两位主角一身粉青搭白的宫装再配上略黑肤色,惊的众人半天合不拢嘴。这装容怎么看都与今日的牡丹宴半点不沾边儿!忙了数日的两位嬷嬷,心中更是少不了念叨两句:得了,之前准备工作都白废了!宫宴上哪家主子小姐不是捡好看端庄了穿,她们家这两位倒好反其道而行。挑挑捡捡选了件最不起眼的!还是从一开始就被筛掉的半成品。春雨和灵泽也是一脸怪异,无名一身锦衣黑服虽不吭声却频频回头一副欲言又止。他想提醒的是:要不要顺带将春雨和灵泽的容貌也遮上一遮,这参加的可是宫宴哪有丫鬟比主子还出彩的!?
言千金满身仙气遮不住,也不想遮。北宫行止病秧子的时候就是妖颜祸水如今更不用说。除去衣服不起眼外那通身气质已经碾压一切。两人僵持不下最终各退一步,公平起见一人一颗遮颜丹隐了九成容貌。
这一番折腾把言千金初入皇宫的兴奋劲儿给扇凉了大半儿。某人更是气闷,从出门到上了马车还在持续降温,炎夏的燥热也被驱散了个干净。
言千金撇撇嘴,心中不爽:你不高兴!我还不乐意呢!第一次入宫就扮成这样,她的赏花兴致全被搅没了……
车子一路急行,驶入宫门。
北宫行止要先去龙华殿给北宫烈请安,看身边人满脸不情愿便叮嘱风嬷嬷贴身侍候着在英武门等候。他倒不是不放心言千金而是担心有那些不长眼的自己往枪口上撞。临行前又多交代了两句带着无名匆匆离去。
言千金撩开车帘满眼好奇。张望了一会儿坐不住了,在风嬷嬷不太赞同的眼光中潇洒跳下马车。亲身体验要比看电视触感强、真实多。宫墙高筑厚重庄严、尽显辉煌大气,十步一兵百米一卫。活在宫墙中的女人真是命苦只能看到这一方天地!其中又暗藏着多少不为人道的血泪悲观史……
一番感慨便带着春雨和灵泽就近选了一处临水楼台风风火火冲了过去。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多溜达一圈再回,说不定还能抓住老皇帝的小辫子。
正红朱漆柱、头顶匾额悬。
龙飞凤舞题着三个大字。
“千叶亭。”三人观望了会儿,亭中风景美则美就是缺了些什么!哪儿来的千叶?她倒是感觉到了一朵煞气颇重的霸王花袭来……
忽闻远处脚步声传来。
“小姐?!”风嬷嬷着急,来人气势汹汹,小姐刚进宫千万别触了眉头。
“我们避一避。”言千金唇角一勾还真有戏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荒唐!我堂堂将门之女岂能说嫁就嫁,不就是一张红粉骷颜大不了……”
“郡主!万不敢胡言。此事圣上还未决断,咱们还是等王爷回来了再做决定。”说话之人与风嬷嬷年纪相仿急忙出言打断,红衣女子姿态决绝、英武非凡!
“等!父王要是十年八年不回,我等的了么?!”那说话之人血气上涌。她昨日被召回云都,听闻皇上有意在牡丹宴上为她赐婚只为拉拢一位世家子弟。父王信中所言此人只能拉拢不能得罪,言外之意这是要赔上她的终身幸福!
最可笑的莫过于:为什么选她?!只因那浪荡公子曾酒后戏言:他要娶妻就娶西沅最骁勇善战的美人!
放眼整个云都,文墨书生大有人在、骁勇善战的将军却在少数唯美人仅独她一人!如此花名在外、风流成性又见识浅薄之人怎会是良配!她生在边疆苦寒之地,自幼男装随父王驻守边关、驰娉疆场。八岁领兵十二岁出征取下邻国敌方首级,十年不到立下赫赫战功。西沅百姓只闻姚越将军大名却不知与梁王之女是同一人!能与她相伴此生的人:必是一匹历经风沙似父王一般的大漠孤狼。若今日皇叔执意下旨赐婚她不惜赔上这幅皮相也要找个金蝉脱壳之法。
“郡主!请三思!”嬷嬷再次劝解,担心主子一时意气作出后悔之事,却不曾料到三思过后竟让眼前人心生一计。
“嬷嬷,待会儿你差人去打探一下皇叔中意何人?……”主仆二人说话声渐远。言千金等人从假山一侧出来,那位红衣飒影确是一朵傲骨寒梅!只是……
“红颜薄命、祸不单行……”离殇为那女子测的命数,她看那位性情刚烈又有杀戮在身。不知与她缘从何起?言千金凭栏远眺喃喃自语。心中多出些惋惜……
“小姐什么时候会批命了?”春雨离的近听的真切,灵泽闻言望向那空荡荡的宫廊出神。风嬷嬷则稍稍安心:若她猜的没错刚才那位该是梁王义女乐遥郡主,只是听闻那丫头自小身子不好养在闺中,如今看来怕与那传闻不符。
“嬷嬷可认识那红衣女子?!”
“奴婢未曾见过,只记得当年太妃病故前倒是做主给梁王过继了一位女儿名为乐遥。今是将门之后又自称郡主的估计也就那一位。”
“哦?她可有婚配?”言千金没料到原来是老熟人,北宫萧禾那熊孩子竟有一位如此风华绝代的长姐!怪不说梁王要头疼,这半路认的女儿都能培养成上阵杀敌的一代良将、亲身的儿子反倒是不学无术甘愿当块儿烂泥扶不上墙…………真有意思!
“奴婢未曾听说,只是那乐遥郡主相比咱王爷还要深居简出,更传她体弱多病见不得半丝凉气……”风嬷嬷不确定的道。刚才那人与梁王府的娇主可是判若两人。
“哦?原来如此。她莫不是女扮男装去了军营?那这位郡主的婚事就由不得梁王做主了……”这姐姐若抗旨退婚,不知道梁王该不该心急家里那熊儿子这辈子怕要打光棍了!哈哈……
言千金心中偷乐,她可还记得三年前梁王从左相府敲诈走不少好东西!如果凑巧这回还可以连本带利捡回个便宜。
风嬷嬷三人看到自家小姐一脸喜色,心头暗自摸了把汗。看来谁家又要撞大运了!被她家小姐盯上可不是掉几百银子那么轻松省事儿。不说远的朔华就是最好的例子,每日送往濯阳殿的宝贝没见少过可那账单至今连一笔都没还清……
北宫行止匆匆寻了过来,看到众人在凉亭歇脚。便上前揽着言千金先去凤栖宫给皇后请安。这是此次进宫的主要目的也是满足一下后宫那位的好奇心。
“走吧,现在离开宴还早。我们先去风栖宫见姨母。之后让太子妃陪你去游园等宴会结束了我来接你。”
“你去找太子?”
“恩,去找他切磋武艺。”言千金听了无语,她家男人可真会欺负人。
“他什么时候惹你了?”男人之间的战争无非因为女人。这要真出手以大欺小暂且不谈,这修习灵力的人找个凡夫俗子比武。哪一个惨字说的清楚,这不是单方面吊打嘛!
“上次王府欠的账!”言千金听晕了,上次的账不是已经被她全揽下了嘛,怎么还有?北宫行止不吭声,他当然不会告诉眼前人:他吃醋记仇,太子还欠着出言调戏他女人的账没还!
两人一路躲躲藏藏低估了皇后牡丹宴的热闹,应着言千金的兴趣绕了大半座宫墙。专挑那无人景美的地方走。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过了中书房、藏经楼直接绕进休元殿,灵泽带着风嬷嬷,六人一起翻墙入了凤栖宫侧殿。真正是不走寻常路还没被人发现!言千金是过足了瘾却吓的风嬷嬷两腿直打摆子,春雨适应的还算快这次也就多了丝心跳。灵泽仿佛习惯了这种活动闯后宫跟进店铺没什么不一样,来去自如淡定的很。
凤栖宫中,皇后刚整理完仪容,坐在院中用早膳,太子妃在旁陪同。便看到贴身婢女脚步匆匆上前禀报,说是昱王携家眷在侧殿等候。两人大吃一惊。
“这小子,越来越不守规矩了!”白文萱轻笑一声。
“昱王和王妃什么时候来的?”太子妃萧氏出声问道。
“回太子妃,约一盏茶了。说是等两位主子忙完了再通报。”
“行了,不用通报了。我们现在过去!”白文萱知道那小子性子冷怕见人,太子妃自然也好奇丈夫嘴里常念叨的那位皇兄以及那位即将过门做她皇嫂的云都奇女子长什么样儿。白文萱交代下人守门,拉着太子妃的手带了贴身嬷嬷匆匆去了侧殿。心中嘀咕:这小子逢年过节才进宫看她一回,这次可是沾了那小媳妇的光!
言千金从进了后宫就给北宫行止打预防针,说好的他们只凑热闹不沾是非。她当初能答应太子的请求也是因事出异常,其它俗世的争纷她没兴趣更不乐意参与!
皇位谁爱谁坐、天下谁坐谁管,风调雨顺国泰顺遂便好。小打小闹战火不停那也自有因果循环在其中,只要不触及瑶光地心她自觉不轻易插手。缘来缘去、缘浅缘深在她这里,都得顺着她心甘情愿才行的通!
“好好好,我言出必行!你知道的我无心其它。只愿陪你揽尽天下宝贝、逍遥游历人间。”风嬷嬷带着灵泽和春雨赶紧挪步殿外,这王爷哄王妃呢她们哪儿敢多待!回头想起来了少不得多折腾。
“乖,记得就好,别忘了我是低嫁你是高娶。要把我捧在手中挂在心尖……”言千金百年撒一回娇,虽然知道是在做戏北宫行止任然受宠若惊、心肝儿都跟着酥麻。
言千金心里吐槽:她真是用心良苦这男人生龙活虎龙华殿里走了一趟,居然让老皇帝给惦记上了打算委以重任。这她哪儿愿意!她必须得让皇后出面将北宫行止从政事国事上摘干净,多腾出时间好好修行才是正道。
“噗……哈哈哈哈……”一阵开怀大笑声从殿外传来。白文萱凤眼一眯望向两人,一身凤凰坠尾黄袍罗裙、外罩牡丹披肩罗纱。青丝绾髻凛然生威,沉着大气自有一番墨香风骨。踱步而来,走近看着眼前一对黝黑可人儿傻眼半天。伸手上前摸了摸外甥的装容后,一抬手拍在了北宫行止脑壳子上,惊的言千金一愣!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自己瞎折腾就行了还带着我宝贝儿媳一起闹!瞧瞧,好好容貌怎么遮的?用的什么药水儿快给我擦干净!”白文萱转头打量着言千金,容貌虽是遮住了七八成周身伶俐劲儿可外泄不少。方才听到殿内两人对话,她便心知这女子是个妙人!怪不得能将这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之前听文涵说行儿的病根除了,她还不信如此看来真与风家族人有关。这未来儿媳真是越看越中意、越看越喜欢!
言千金一阵尴尬,她还真没想过皇后身居后宫时间久了竟还有这般跳脱性子。真是出师未捷……趁着皇后与太子妃转身的机会,抬手悄悄塞给北宫行止一颗解药,她毫不怀疑顶着这张脸,少不了待会儿身边人还得再挨一巴掌。怪她思虑不周,初次见面就顶张丑脸确实有些失礼过头了!
太子妃顿觉有趣勾了勾唇角随着皇后坐了下来,她知道眼前昱王对于母妃而言尤为重要。却不曾见过母妃对太子有过如此亲昵举动,朝着两人微微一笑心中更加看重。攀谈两句后惊奇发现眼前人的容貌发生了惊人变化。昱王还好因与太子有着七八分相似,但那位女子越看越移不开眼:清灵空幽、至真至纯、灼灼霜华、缥缈出尘、灵动至极气质不似凡人……北宫行止一声轻咳,挡住了皇后和太子妃惊艳的视线。
“…………行儿!”白文萱终于明白这块冰疙瘩是如何被化掉的,眼前女子的容貌也够这小子喝上一壶!以后少不了要变成个醋桶。
“言……言言,过来姨母这儿坐。这是你弟妹萧颖儿,你们熟悉熟悉以后常走动。”白文萱看不到人了只能将人唤到眼前,言千金硬着头皮侧身移步坐在了皇后身边。给谁被当做动物园的猴子看都百般不自在。
“真是美!看的我都心动。行儿遇上你是他天大的福气。来,给姨母说说怎么把我家那块冰捂热的!”
“真要说?”看皇后点头,言千金迟疑一下。伸手摸入袖间,从桃花戒中抽出那张兽皮契约。看了眼北宫行止乖乖地递给了皇后,昱王突然一声干咳坐在侧手边喝茶,两个眼睛能将兽皮穿出个洞来!
白文萱抿嘴一笑,尽自展开。她倒要看看这小子将什么把柄落在儿媳手中了?
…………
一声大笑、划破宫墙。
今日的凤栖殿格外喜气,外间守门的宫女嬷嬷和春雨灵泽等人皆好奇不已,唯独风嬷嬷此时倒是最为淡定。
“母妃?!”太子妃惊讶,但涉及昱王**,她还真不敢开口讨过来看看。哪知皇后看了又看直到笑声停歇,将兽皮一合语重心长的对太子妃道:
“这招数儿你不能学,不适用太子。”哪知太子妃不知道是不是想歪了,一副窘态脸色突然红了起来。
言千金看在眼里,她真是说不清楚了。那张兽皮纸上不过就写了一个:
[宠妻契约]
三从五得四不许
三从:夫人要求要顺从;夫人说话要听从;夫人逛街要随从;
五得:夫人生日要记得、夫人梳妆要等得、夫人花钱要舍得、夫人生气要忍得、夫人难过要哄得;
四不许:不许纳妾、不许藏钱、不许出墙、不许吵架;
上述未完、后续待加
她也就照搬现代夫刚,将出轨改成了出墙。省的某人没事儿老追问。
…………
“这么简单就栽了?”北宫行止喝茶动作一顿微乎其微的点头,白文萱又一次乐开了怀!她这外甥自小见多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唯独言言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才能使其缴械投降自愿上勾。
了不起啊!
文涵,没这个福气……
侧殿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一番熟识后北宫行止拜托姨母和太子妃开宴后多多照顾言千金。便起身告辞。
白文萱看着殿门口那对相送的璧人,想起了已故的胞妹。心中释怀:月儿,你终于可以安心了。
北宫行止再三叮嘱眼前人带上面纱别招事儿、别给人解决麻烦、别带着丫鬟嬷嬷去其他宫门四处转悠、别施展…………
总之一句话,就是他不在身边,言千金尽可能当个隐形人!听的身后传来三声笑声才送走面前这位大爷。
长呼一口气!以前怎么没发现北宫行止的隐藏技能——居然是个话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