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的皇权很稳固,虽然出了皇帝昏迷的意外,但是大臣们对太子忠心耿耿,至于那些难以避免的私心、利益争夺,南玉坐镇在太子后方,与秦豫、杨家里应外合,无形之中,将皇权的交接平稳进行完了。
皇帝刚受伤的时候,大家会急切地希望皇帝醒来,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现在,大家不着急了,甚至忙起来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皇帝的存在,只有太子固执己见和他们作对的时候,某些大臣才朝着皇帝休养的宫殿哭,然后会惹得皇后很不高兴,恼怒大臣们不让皇帝好好休养,亲自出面斥责。
端午即将到来,科举完美落幕,一切尽在掌握,南玉心情不错,想到锦绣要找个接班人,她以哄太后高兴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千金宴。
千金宴邀请了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家千金,以及宗室侯门等未出阁的女儿家,一群花朵儿般的小姑娘,身上带着朝气青春,或吟诗或抚琴,风花雪月无比美好,久病在床的太后在小姑娘堆里坐了半天,心情顿时开阔了不少。
太后喜欢几个温柔和顺的女孩,南玉也看中了几个有趣的小姑娘,她便让锦绣将准备好的珠钗赏赐下去。
收到赏赐的女孩们都欢欣鼓舞,远远望着皇后太后就坐的高处眼含憧憬。
直到锦绣将最后一支珠钗递给角落里的晋南侯嫡女。
她身边几位挺直了背满心以为锦绣走向自己的女孩顿时僵硬了脸色,脸上的骄傲自得还残留着,混杂着现实面前的错愕震惊,显得格外滑稽好笑。
晋南侯嫡女姓苏,单名云字,她个子小小的,今日全程都没怎么和人说话,轮到她才艺表演的时候,她上场画了一副画,与众位小姐们或活泼或美好或热闹的画作氛围相比,她的画黑白分明色彩沉重,让人看了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和这个欢乐的宴会格格不入,连贵人的点评都没有得到一句半句,画完就被几个妹妹嘲讽了一番。
现在她收到珠钗,锦绣没走远时,周围并没有异样,等到锦绣的身影远去,同是侯府的几位小姐都阴阳怪气地嘲笑起来,一致认为是苏云走了狗屎运。说不定是皇后娘娘或者锦绣弄错了人,只不过大家不敢质疑贵人出错,反而让苏云得了便宜。
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苏云低着头,握紧了珠钗没有说话。
苏家三小姐看了眼中闪过鄙夷,眨着天真的大眼睛,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珠钗
宴会结束后,南玉让锦绣去查自己看中几个姑娘的生平,又问赏完珠钗的后续。
众人以为发完珠钗就离开的锦绣,此刻却站在南玉面前,将自己离开后的各人情形一一复述。
许多人的反应都不出南玉所料,倒是那个苏云
“苏三小姐要看珠钗,她给了吗”南玉很感兴趣。
锦绣“没给,还将她们嘲讽的原话还了回去,把姐妹几人气得此后再也没恢复心情。看不出来,这个瘦瘦小小隐形人似的苏云,说话如此犀利扎人。”
南玉笑起来,想起苏云那副画,那画上不是闺秀们常画的花鸟鱼虫,而是高山深林狂风欲来的场景,画技很好,深山变天前的压抑气氛烘然而出,但又不完全是压抑,因为画上的松柏坚韧挺拔,冲天而上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评价,只让锦绣把背景调查先弄来。
千金宴七天后,端午节刚过,皇后的宣旨内侍进了晋南侯府,意欲招侯府嫡女苏云为毓秀宫女官,询问苏云意愿。
那内侍还特意强调了一遍,是当日画了风雨山林图的晋南侯嫡长女苏云,不曾弄错人。
宴会后苏云的几个姐妹回家说了苏云许多坏话,导致至今举家都认为是皇后赏错人,对苏云不肯给妹妹珠钗还把人气哭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叱责惩罚,苏云至今禁足在房抄写孝经。
如今接旨的众人想起这些顿时尴尬不已。原来,皇后真的喜欢苏云,不是弄错了人,现在必然是知道苏云回府后的遭遇,替她撑腰了
有那愚蠢的晋南侯夫人想要讨好内侍替换下苏云,让自己的亲女儿上,只是恭维了十句话,内侍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只问“苏小姐怎么还没来侯府这么大么”
迎接内侍的众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多说,派人去请苏云。
晋南侯夫人还想让苏云给个回复就行,不必出来见人,到时候她自然可以假借苏云之口拒绝这个恩典,皇后话里很明显,是询问苏云的意愿不是吗
但是那内侍跟有火眼金睛似的,盯着她要求苏云必须亲自出面回复。
苏云到了现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惊得抬头看向内侍,忘记了那些谨小慎微的规矩。
内侍第一次发现,这位又瘦又小的侯府嫡女,竟然有一双极亮的眼睛,亮得灼人。
“臣女愿意”苏云毫不犹豫地答应。
她是晋南侯原配所生,是她娘亲唯一一个女儿,后来娘亲在她三岁时去世,她不知道原因,只知道记事起侯府就对外祖家只字不提,而父亲在她四岁那年续弦,继母面甜心苦,她在继母手下恍如隐形人,从小就被忽视,吃穿用度甚至不如庶女,父亲不理,祖母不亲,姐妹轻视,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被继母下了好几回套,在外也没了好名声。
这几年,眼看着她的年纪越来越大,继母没有任何给她定亲的意思。直到今年,二妹,也就是继母的亲女儿到了定亲的年纪,全家终于想到了她,她偷偷打听了一番,发现继母挑的人家都不堪入目,而她不仅不怕被人说苛待继女,还到处诉苦,说她这个继女养不熟,上不得台面。
如果她本身出色也就罢了,偏偏她长得瘦瘦小小,想要有大家风范却无人教导,总是闹出效果相反的笑话,如同东施效颦。她唯一的本事,就是画画写字,因为多年来动不动被禁足而锻炼出来的。
苏云连对婚姻的期待都消散了,上半辈子不能选择,投胎到这样的人家,满以为下半辈子可以自己经营一个家,结果一生命运还是握在继母手中,她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泥潭。
听到锦绣大婚的消息,苏云是震撼的,她是全京城最羡慕锦绣的人之一,甚至突然眼前就有了希望,几次午夜梦回,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鼓起勇气反抗这个家庭,哪怕脱离家族出家为尼也比嫁给继母挑选的男人好。
这也是她那副压抑的画依旧有着不服命运的希望的原因。
南玉挑选了两个姑娘,一个是苏云,另一个是一个五品官的庶女张秀慧。
苏云不甘心自己一生被继母摆弄,而张秀慧则是因为她有很强的理科天赋。
千金宴上,张秀慧进献了一个自己制作的机关小狗,会自己动。太后看着新奇,把人叫来询问,得知是她玩木头小狗有了想法,画下图纸让人去改造的。
南玉让锦绣调查后,发现她在家里还做过许多小玩意儿,都是小女孩自己家里玩的,但是都需要一颗创新并且将想法实施的大脑。再深入调查,得知张秀慧的生母是一个工匠的女儿。
工匠是贱籍,所以那位生母也只是地位很低的侍妾。张秀慧幼时跟着生母生活了很长时间,直到十岁,生父升官,没有女儿的嫡母接她到正院教导一些闺秀的事宜,以便日后联姻。张秀慧凭借这个本事哄住了年仅三岁的幼弟。
两人进宫后,南玉让锦绣培养她们做接班人,与此同时,又给两人足够的时间发扬爱好。苏云爱画,就让宫里的名师指点,张秀慧喜欢发明,她就在交谈后给她启发,让她兴致勃勃地回去琢磨,有问题也能托秦豫带出去让工部的工匠解惑。
新女官的到来并没有给大家产生不适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