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蘅其实一出现就注意到,那个被七皇子随侍控制住了的小家伙,等了半响,小家伙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顾长宁不知是不是出现了错觉,总觉得对方也认识自己,因为对视的时候,她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谑的光。
两人对视的时候,三皇子开始下令:“将这两个胆敢伤害七皇子殿下的人带走,带远一点,然后处决掉。”
“不要!你凭什么杀我们!是他先伤害我们的!他杀了西庭里的好多人……”周茗大声叫嚷,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七皇子掐上了他的脖颈,像顾长宁刚刚对待自己的方式一样,恶狠狠地讥笑道:“我想杀你们便杀,你能奈我如何?我是皇子,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说罢,便将周茗狠狠地摔到侍卫手里。
顾长宁也被交给侍卫。
正要被带走,却听一直沉默的慕容瑾蘅开口说道:“两位殿下,今日是太后寿辰,若杀戮过多,只怕不妥,惹得太后不悦。”
顾长宁经过他身边,听着他的声音,鼻间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气息,那股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变得极为具体。
这不是昨晚闯进来的那个“贼”吗!?
慕容瑾蘅说话时,脸上一片平静,顾长宁却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震荡。
喂她毒药的人就在眼前,被大肆追捕的“贼”就在眼前,可是眼下看来,这人不仅不狼狈躲藏,反而看起来颇受尊重。
慕容瑾蘅说完,三皇子眼神一变,制止带走顾长宁和周茗的人。
“慢着,”他说,“先带去天牢关着,等过了皇祖母的寿辰再处理。”
于是顾长宁和周茗又被带着走上另一个方向,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慕容瑾蘅对她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浅淡到她以为是错觉。
顾长宁觉得这些皇族人的想法挺可笑的,顾吟怀明明已经滥杀了那么多条人命,现在却又瞻前顾后故作姿态,说要考虑太后的心情。
她和周茗被关进了天牢,天牢暗无天日,多是等死的人。
周茗坐到她身旁,恨不得抱着她的胳膊,钻到她怀里。
“顾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顾长宁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谁让她运气背,刚穿过去,就遇上这种死局。
在前世的时候,她每回执行任务,老大都会念叨着一句话:“厉害的人,不是因为有破开死局的能力,而是有破开死局的气运。”
好比飞机失事身亡,这是死局,顾长宁破不开。因为她点背。
现下而言,想活下去,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份气运了。
当天夜里,顾长宁被带了出去。
周茗哇哇大叫着,却被一脚踹开,重新关回牢房。
顾长宁皱了皱眉,回头看了周茗一眼,总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奇怪。
如果是处死,那么为什么只带走她一人?
半个时辰后,她被带到一处美观别致的府邸。从府邸的大门,到沿路的景色,无一不是上等。
最前头有人喊:“带九皇子殿下去沐浴更衣!仔细点,不然扒了你们的皮!”
那些侍卫立刻换了态度,不再推推搡搡、连拖带拽,而是毕恭毕敬地在前方引路:“殿下,这间屋里就有浴池,是从城郊小桁山引过来的温泉水,婢女都在里面等着了。”
顾长宁停在门前,望着天上清清冷冷的月亮,耳边听到路两旁的竹林里传来虫鸣。
秋末,虫鸣也是残音。
这样深的夜,怎么平白无故的,又让她做回了皇子?
侍从笑道:“殿下,请您沐浴更衣,然后回房休息,卧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顾长宁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迅速合上,她连回头都来不及。
“殿下。”两名婢女朝她行礼。
顾长宁一直蹙着眉,没有应声。
婢女便自觉地走过来,替她解衣服。
顾长宁抬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婢女有些羞赧,挣扎了一下,“殿下,时辰不早了,该沐浴更衣了。”
“我没做过皇子,不习惯被人看着洗澡。”顾长宁冷淡地说,“你们先出去,我可以自己来。”
两名婢女交换完眼神,犹犹豫豫地退了出去。
顾长宁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从里面锁上门,确定不会有人进得来,才绕过浴池四周的帘幔,走了进去。
她解了衣服,走进温泉水里。
刹那间只觉得全身舒爽到不行,多日疲乏和紧张都在一点点被溶解。
正沉醉其中,就听背后有清润嗓音响起:“九皇子殿下洗得可还舒服?”
顾长宁如遭雷劈,扯过衣服匆匆挡住身前。
回头时看到隔着帘幔的是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帘幔下端,露出来人的素色衣角。
“是你。”她提高声音,心中涌上复杂情感。
慕容瑾蘅说:“小家伙还记得我?”
顾长宁蹙眉,有些防备:“我当然记得,白天的时候,多亏你说话,否则我现在已经死了。”
慕容瑾蘅说:“原来你记得的只有这个?”
顾长宁心想当然不止这些,但是如果我说我认出你就是那晚被追捕的贼,你还不是要更加针对我,一颗毒药已经够受的了。
“难道我们之前见过面?不可能的,我从小都在西庭,公子这样的人物,顾九不可能见过的。”
隔着帘幔,她解释道。
慕容瑾蘅低低笑了一声:“顾九?这就是你的名字?”
“对,出生时并没有人给我赐名,母亲生我时死在西庭。公子真的见过我?”
“行了,”慕容瑾蘅闲闲地打断她,“不用装了。”
顾长宁怔了怔,盯着帘幔后面的颀长身影有些出神。
慕容瑾蘅继续道:“就算你认出我来,我也不可能动手杀了你。不想留你的命,那晚我就会直接结果了你,还用等到现在?”
顾长宁沉默下来,心想道理都被你占去了,你让我还有什么好说?
“公子,”她迟疑着开口,“你来这里是……”
慕容瑾蘅淡笑一声,“明天就没机会了,今夜来给你送解药,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顾长宁回味着他的话,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异,便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明天就没机会了?”
她直觉地认为,这个“没机会”的原因,和自己有关系。
然而对方说道:“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其余的,只能祝你好运。”
顾长宁拧起眉,没来得及多问,一晃神的功夫,帘幔后的人影就不见了。
她穿好衣服出来,看到立在桌上的瓷**,取开后,瓷**里散发出浓郁的幽香,让她本能地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