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家明事理，自然是好事。”
慕容瑾蘅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孙正礼。两人说话之间，顾长宁也已经出来了。
“慕容世子，九皇子殿下，时间不早了。可否启程回去了？”
掐算着时间点，款款走过来的总管太监躬身朝两人问道。
“那就回去吧。”
看了眼脸色不是很好的顾长宁，慕容瑾蘅道。
这晚他没再去打扰顾长宁，第二天一早早起，顾长宁也没再见到慕容瑾蘅。
用过午膳，午后的阳光正好，照的人暖洋洋的。张望着附近的封禁，顾长宁才想起，自己当真没有好好逛过灵泉寺。
看着披着僧衣的和尚们人来人往，偶尔对她施以礼数的，她都一一回敬了。
望着前方那片竹林，不知为何，顾长宁又想起了慕容瑾蘅，他清淡如水的神情和清尘脱俗的气质，比起一入皇宫深似海的皇宫，更合适在这片山野林中，安享晚年。
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以后，顾长宁又赶忙甩了甩脑袋。
好好的，她想慕容瑾蘅做什么，对外而言，她也是个男人。两个男人相恋，那不成断袖之癖了。
就在顾长宁纠结的时候，一阵悠然之音响起，是琴声。
前世的顾长宁也被训练过琴棋书画，说不上最好，但也懂其中的玄妙。现在听到的这个琴风，不像是常年涉及音律的名家所创，反而充满了农家的质朴感和对自由的期盼。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哪。
顾长宁感慨着，双脚却不自觉的迈开了步伐。她很想知道，能弹出这种靡靡之音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哎哟我去！”
蹑手蹑脚的追随声源来到了琴声附近，顾长宁探头一看，把前世的口头禅之一都吓得蹦出来了。
弹琴的人她不但认识，还非常熟悉。
能让顾长宁露出这样表情的人，大梁之中，当然只有慕容瑾蘅有这本事。
“听到了，就出来吧。要偷偷摸摸，最起码把脚藏一下，莫要让人一下就看出了破绽。”
别人面前的慕容瑾蘅，不是温文尔雅，就是谦逊有礼，到了她这不是威逼利诱，就是毒舌打击。
“慕容世子，这个，今天天气真好哈。本皇子闻声而来，仿若进到了天堂一般。”顾长宁打着哈哈，笑成菊花脸一样的往慕容瑾蘅方向赶过去。琴声截然而止，慕容瑾蘅问道：“天堂？那是何地？”
“额，世外桃源!”顾长宁伸出食指，似是在给她说的这句话努力增添可信任度。
“那恭祝九皇子殿下，在天堂生活愉快。”
慕容瑾蘅干脆利索的回复，让顾长宁只觉得憋了一口闷气。
“你懂音律？”
短暂的‘交锋’过后，慕容瑾蘅没有再趁势追击，反而避开了刚刚的话题，神情认真的道。
“算不上懂吧。慕容瑾蘅你的这个曲子，听起来很让人舒服，空灵，可你并没有弹出其中的欢快，这是琴主人的故事。”顾长宁难得认真的回复了慕容瑾蘅的问题。
在这琴音里，顾长宁听出了几许忧愁。
“这首曲子，是我母亲教授给我的。当初弹曲子的人，如今不在了。”
慕容瑾蘅看着顾长宁，他弹过这首曲子许久，尚未有一人听出过其中的忧伤。
顾长宁听懂了，天下之大，知音难觅，他并不忌讳提及起已经过世的母亲。
“原来如此。你这情况，倒和我当年的情况挺像。我家我是独子，本来父亲就挺严格的，但他唯独钟爱弹琴，尤其是古筝，更是如此。只可惜，在教会我之后，就意外身亡了。”
历史不会重蹈覆辙，但会惊人的相似。
两个懂得音律的人在异世界重逢了，相似的经历又让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么说，你会弹曲子？”
沉浸在惺惺相惜情绪的顾长宁并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不妥。
“说不上会，但父亲交给我的曲子，倒是记得不少。”
顾长宁拥有两世的记忆，两个国度的文化差异很大，曲调风格都相差甚远。
想起前世的父亲，顾长宁推搡了几下慕容瑾蘅示意他让开个位置。
双手十指先是划过古筝，适应了下音色后，一种与大梁国截然不同的音调在顾长宁的双手下缓缓奏响。
这首曲子算不上沉重，也算不上欢快。里头有着浓厚的思想感情与寄望，有对故去人的不舍，也有对旧人的怀念，它的曲风很欢快，不似悼念，更像是在怀念过往一般。
听着顾长宁的曲子，慕容瑾蘅闭眸，他选择不去过问顾长宁的话语。
一首曲子结束，顾长宁长出了口气。
精致的容颜在阳光的映衬上，看上去格外的光彩照人。
“还有吗？”慕容瑾蘅看得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询问道。
“有。”
手中握着琴弦，顾长宁的心神逐渐没有了往日的紧绷感，她嘴角微微勾勒出一丝弧度，没了日渐的提防和冷淡。这么平易近人的顾长宁，他是第一次见。
心，似乎在缓缓的跳动着，她的眉眼，她的笑意，她的一颦一簇，吸住了他的心神。
歌声婉转曲折，或轻快，或悲伤，或听她温声和曲。
她所拥有的琴艺并不厉害，但她所拥有的曲调和境界，放眼大梁，竟无一能与之相提并论。
“天，天色不早了。慕容世子早些休息。”
欢乐的时光总是那么迅捷，温馨的氛围被她突如其来打断。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顾长宁迅速逃离了林子，留下慕容瑾蘅一个人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顾长宁和惠帝素未谋面过，两个人第一次的见面，是前阵子回到的帝都以后，上祭祀台的那天。
放眼整个大梁国乃是列国，都没有一个琴师可以与顾长宁的曲调想匹配，方才顾长宁说过，她的琴艺是他的父亲所教授。
顾长宁一直都在西庭内，从未出去过，日常都是挑水浇花，不可能有和外界人接触的时间。
“看来，顾长宁身上的秘密，也不止是皇子身份这一点。”
月儿弯弯，萤火虫闪烁着绿光在半空中肆意飞舞，慕容瑾蘅的嘴角却露出了不同以往的笑容。
顾长宁，你到底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