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雨歇很想问,但是她怕露出马脚,所以不能,于是她只能这么淡定地看着。
等那嬷嬷将这颜料往她手上绘的时候,她终于淡定不了了,眼巴巴地瞅着皇后娘娘。皇后一笑,自以为领悟了雨歇的意思,柔声劝慰道:“洛儿,这可是规矩,虽然累了点,但还是要遵守的。”
累了点?
雨歇对这个字毫无概念。
那嬷嬷开始一笔一笔地在她手上绘图,图画很精致,蓝色的古纹镶着白,偶尔勾勒以红褐两色,从她指尖蔓延到手臂之上。这过程极其繁琐,还不能动,雨歇睡了三天,精力充沛得很,虽然并不觉得有多累,但真真是感觉无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分明是明天才成亲,却要一大早将她抓起来准备了!这手绘绝对是最浪费时间的步骤,粗算下来,竟整整用了四个时辰!
等那嬷嬷完成了最后一笔,天已经亮了。
将那满手的手绘晾干,宫女为雨歇佩戴上银质脚铃,又在她的手上戴上一长串的美人镯,手艺独到的老嬷嬷为她化妆,沾了口脂涂唇的时候,雨歇低低地嘶了一声,感觉唇上有点肿痛,她也没在意。皇后娘娘亲在在她的额上点上红点,为她披上面纱。
妆成,外头的鼓乐也同时响起。
婚礼在御花园里举行,因为玄奘毕竟不是天竺国的臣民,而且父母也不在,所以婚礼虽然盛大,许多礼节都省去了。
雨歇对此很满意。
能不麻烦,自然还是不麻烦得好。
等到了御花园,老国王早已率着众大臣等候在了那里,皇后将雨歇交到老国王手中。雨歇抬起眼睛扫了一眼笑逐颜开的老国王,不厚道地想,唔唔,穿得可真鲜艳,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他成亲呢!老国王自然不知道雨歇心里头邪恶的想法,对一脸疲色的皇后说道:“皇后也累了吧,快去紫云阁里休息一下,剩下的便交给朕办吧。”
皇后不舍地看了雨歇一眼,摸了摸她的脸,又瞟了老国王一眼。
老国王接收到,连忙保证:“皇后放心,朕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出一点纰漏。”
皇后道:“臣妾自是相信陛下的,洛儿便交给陛下了。”说罢行了个礼,俯身告退。
老国王目送皇后离开,乐呵呵地牵起雨歇走向东来阁,“走,父皇带你去见驸马。”
雨歇望天,决定还是先让老国王做好思想准备的好:“……父皇,我不懂那些礼仪,万一出丑了……”当然不懂,原本该调教的三天都被她给睡过去了。
“无事,”老国王大手一挥,豪迈地道:“那些礼仪简单得很,有朕帮衬着,难不倒洛儿的。”
老国王没有说错,仪式真的很简单,比雨歇预期的还要简单得多,也严肃许多,一点都没有雨歇想象中的热闹。
雨歇一踏进东来阁,发现了这个地方出乎意料地简单干净,基本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她只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华衣的玄奘。他包着金黄色的头巾,上身穿着一件红色长衫,下身用一块三四米长的丝质布料,围在腰间,下垂至脚背,布料上带着滚边,无处不精致。这种衣服并不符合雨歇的审美,但是由着玄奘穿来,却意外的好看。雨歇还是第一次看到玄奘穿这样的衣衫,觉得颇为新奇,不由便多看了两眼。
玄奘回眸,眼光扫过雨歇,面上神色清淡,没什么表情。
老国王将雨歇的手放在玄奘手中,玄奘的手很温暖,十指修长,将雨歇冰凉的手紧紧包住,雨歇心里忐忑,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一个女官躬身过来,将两人的衣角绑在一起。另一个女官慎重地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两人面前。雨歇听皇后说过有这么一个步骤,也不奇怪,保持淡定无比的表情。
很快,一个穿着白色长衫,满脸髯须,神情严肃的老者走到他们面前,他拿着一本经书,隔着火盆看着她们两人。这个便是传说中的祭司,有点老,但是跟雨歇想象中的祭司形象吻合了。
祭司开口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雨歇彻底呆滞了。
这、这、这……这是哪方语言?为何她一点点都听不懂?
雨歇连忙扭头寻找老国王的身影,结果看到他远远地站在门边,难得的安静。雨歇无语凝噎,到底是谁保证会罩着她的啊?!走这么远,还怎么罩怎么罩?!
男人果然都是巧言令色信口开河的动物,他们的话真真是不能信的!哪怕是个年老色衰的老男人!
玄奘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雨歇抬头,不防他竟然离得她这般近,唇堪堪擦过他的下巴……虽然隔了一层纱,但是挡不住那滔滔不绝的怪异感!玄奘却像是无知无觉,在她耳边轻声道:“那是梵语,等一会你跟着我念便可。”
雨歇默然,她敢不跟着念么?
不过,玄奘什么时候会梵文了?那种东西对雨歇来说,比天书还可怕。
雨歇侧着脑袋瞧着玄奘,却见他薄唇微动,熟练又流利地吐出一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老国王的眼里满是赞许,自家女婿是个人才啊人才!雨歇则是呆呆地看着他,等他将那段话说完了,她才回过神来,见众人的眼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雨歇又囧又无语,回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复述下来。一段话被她说得七零八落,七拼八凑,颠三倒四,东倒西歪。
老国王捂脸。
玄奘的唇角微微勾起。
祭司抽搐着嘴角,等着雨歇念完,翻着经书,又念了一段。
雨歇瞪圆了眼睛,尼玛啊怎么还来!这是成亲么?!这是成亲么?!整一个就是在这里背经书啊魂淡!
她想暴走,终于还是忍住了,等那结婚礼成的时候,她两只眼睛都已经成了蚊香眼。这已经不是呆板无聊了,这必须是一种变相的折磨!老国王欣慰地拍了拍雨歇的肩膀,着众宫女将她送进了新房,玄奘则留下,同老国王一同去见了百官。
时近正午,雨歇终于回了新房,在宫中的东边,早两年建成的,如今恰好用来安置驸马。雨歇肉体上虽然没什么创伤,但是精神上疲惫不堪,非常想要好好睡一觉。不过那些嬷嬷们明显没有那个打算,硬是将雨歇拉了起来……吃东西。
好吧,雨歇眼睛一亮,决定大方地原谅她们一回。
东西不多,也就几块糕点,很精致小巧,真不够塞牙缝的,但胜在味道极好。雨歇毫不客气解决完,不但没有饱腹,反而还将那些睡着了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舔舔嘴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便向那嬷嬷要。
嬷嬷笑得分外猥琐,“公主,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多吃啊。这些糕点还是皇后娘娘特意让老奴带过来给公主垫肚子的。”
雨歇一时没想通。
老嬷嬷笑得愈发像一朵菊花,解释道:“若是吃多了的话,这衣衫一脱,多影响美感啊!”说着还向雨歇挤了挤媚眼。
呕……雨歇在心里狂吐,吃东西的欲望成功淡了下去。这嬷嬷太恐怖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如此奇才?
等雨歇打发了那嬷嬷,剩下的一批宫女便架着她去洗漱……这一洗漱,那花了四个时辰的手绘可就付诸一炬了!雨歇很怨念,非常怨念,十分怨念。忍了忍,没忍住,终于还是愤愤然道:“既然迟早要洗掉的,当初为什么还要画上去?!”丫的简直就是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那嬷嬷不卑不亢回答道:“公主勿恼,这是陛下吩咐的。”
好吧……又是那个不靠谱的。
雨歇很无力,拿眼斜她,“父皇什么意思?”
嬷嬷实话实说:“陛下说,驸马是东土大唐来的,婚俗定然与我们天竺国是不一样的,留着那些油彩怕驸马不适应。”
雨歇:“……”老国王啊,她都想替你家女儿问一句,到底谁才是你的种啊?!就因为一句不适应就可以抹杀掉她四个时辰的折磨么?可以么?可以么?!
梳洗过后,侍女将雨歇擦干净,服侍她躺到软榻上去,雨歇这么赤条条的任人摆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不过尚在忍受的范围之内。一个嬷嬷绕过屏风,拿着一瓶晶莹剔透的膏状物来到雨歇面前,行了礼之后将那膏均匀抹在雨歇的手臂,大腿,以及胸腹上。那膏体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很快便渗进了雨歇的皮肤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雨歇原本想要抗拒,她真心不喜欢别人对她动手动脚,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但闻着那膏体味道不错,好吧,是非常的不错,暖洋洋的,让她很是舒服,便也就伸开四肢随便她动作了。
“这是什么东西?”唔,嬷嬷的力道刚刚好~
嬷嬷手下不停,嘴上答道:“回公主,这可是个好东西!”
雨歇被勾起了兴趣,道:“你说说看,怎么个好法?”
嬷嬷道:“女人的第一次,或多或少总归是痛的。用了这东西,便可免了那疼痛。”
额……她突然不想问为什么了。
等抹完之后,几个宫女簇拥上来,替雨歇换上新衣,还是一样的款式,又为她戴上面纱,将她扶上新床。
终于可以休息了,雨歇觉得很满足。可是那些老嬷嬷便站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甚是有压力。雨歇挥挥手,让她们去外头候着,小丫鬟们还不愿意,雨歇于是摆出一张扑克脸,这才将她们吓出去。人多终归不如一个人自在呢。
雨歇躺在这大得出奇的床上,眼睛半眯,这样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