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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些亲昵的小动作放在平日里其实也不算什么,就连潇若都已经习惯了。

可雨歇显然忘记自己现在已经是半个人形了。

所以,当人形的雨歇扑进潇若的怀里之时,潇若明显怔了一怔。只那么一怔便错过了先机,没有及时推开她,反被她扑倒了身上。雨歇毫无自觉,一点都没耽搁地便顺着竹竿往上爬,抱住潇若的膝盖,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去蹭他的手臂,软绵绵地叫唤:“师傅最好了……”

明显就是假话,当不得真的。

她平日里练不成法术时被潇若冷脸惩罚时也没少腹诽吐槽……那个时候就从来不会有“师傅最好了”这种念头。

“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绝不闯祸!”她又郑重地发誓以明志。

这话也是要打着折扣听的。

听她这般说,潇若苦笑不得,推开她的心思反而没有了。不管变成什么模样,总归还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妖生性烂漫毫无拘束,倒是他自己拘泥了形式。男女之防是要教的,却不是现在。既然生而为妖,本性自由,那他也不该太过拘了她才是。

……

潇若离开时,已是月上中天。

雨歇入夜前蒙头睡了一觉,什么疲惫都睡死了。此时精神大好,倒也不觉得有多困倦。拖着长长的尾巴施施然进了屋,雨歇穿过帷幔,躺在了床上,尾巴拖在床下,下意识地一甩一摆。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睡意全无,索性便将今天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还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一想到那个曼陀罗,她又觉得浑身不舒坦,活像是吃了一口粪似的,恨不得再施出几百个净身咒将自己弄干净!

等等!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雨歇豁然起身,盘身坐在床上,开始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是忘记了什么事情?等她的手指几乎在无意识的思索间将那白衫下摆绞烂的时候,她蓦然便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并且一直被她遗忘了的事情。

尼玛她还不知道自己长了个什么模样?!

半年之前,雨歇开始修习水镜之术。就她个人感觉,那就是个偷窥神器,水镜一出,几万里以外的景象都能尽收眼底,不管人家是在洗澡还是在茅坑或者是在做什么不和谐的运动,绝对是清清楚楚,完全不打马赛克!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物——也不知道是哪个变态发明的这法术。

雨歇对此很感兴趣,并且是各种法术中最感兴趣的一门。

只可惜,这法术对妖力的要求是极高的,以至于她练了小半年,遭受了西风无比歧视的目光,到目前为止,只能凝成一面水镜来……几万里以外的景象,就别想了……连几里的都不用想了。她的水镜上空无一物,唯一的用途,大概就是当作镜子用。可偏偏雨歇一条长棍似的蛇身,根本就没有照镜子的爱好……于是,好好的水镜在她手里彻底沦落为了鸡肋。

水镜凝成,悬空立在屋中间。

雨歇松开爪子,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拖着长长的尾巴一扭一扭凑过去。水镜表面的涟漪慢慢退去,里头的倒影越发清晰,一个面容素净的姑娘出现在镜中,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雨歇。她下意识侧了侧脑袋,镜中的姑娘也同样侧了侧脑袋。雨歇伸出一只手,摸上自己的面孔,镜中的幻影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雨歇全身僵了一僵,镜中的姑娘也是一脸扭曲,素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不知怎么形容才好的表情来。

雨歇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看着镜中陌生的面容,有些长吁短叹——镜子里的那个人,对她而言,真的是全然的陌生。她用了七千年的蛇形,老早将自己前世的面容给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前世的名字都快要忘记。那一世就像是一场虚幻梦境,再真实的回忆再多的坚持也抵不过漫长时间的消磨。

这世间,最无情薄凉的,莫过于这幽幽岁月。

她不是一开始就接受了这全新的身份,但是最后还是向命运妥协,并且爱上了这命运。其实,做妖并没有什么不好,她不止一次比较过人和妖,都觉得还是妖的生活更加适合她。何况,妖只有一生,她却有了两世,怎么算,都是她赚了的。

恍惚只是一瞬,雨歇摸着自己的新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也理不清楚。如果早个百来年见到这张面容,她会觉得这是个美人。现在见到,只能说,这还是个美人,只不过是个很一般很一般的美人。她的五官是很规矩的美法,嘴唇不薄不厚,唇色不深不浅,眼睛不大不小,形状介于凤眼与杏仁眼之间,眼尾微微上挑,而眉毛不浓不稀……都是不多不少的规矩着。组合在一起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但并不那么惊艳,也说不上有什么特色。而她的皮肤是真的像她的鳞片一般的白,晶莹剔透毫无瑕疵,不过这难得的有点也因为唇色太淡而显得整张面孔更加素净,好在还有一双尚算有神的眼睛……否则人家对她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白……除了白,还是白,没有其他。

啧,这张脸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记不住啊!

雨歇摸了摸面孔,手下的皮肤滑腻柔嫩,带着点微微的凉,手感出奇地好。她下意识又没轻没重地揉\\搓了两下,总觉得水镜里的人全然陌生,就好像不是自己一样。她本想借着那揉\\搓寻找一点真实的感觉,下手更是没个轻重。脸上的皮肤很快在她自己的蹂躏下呈现了粉粉的桃花色,看起来有些色彩了,倒是娇俏了几分。雨歇终于知道痛了,龇着牙忍着痛,双手捂着泛红的两颊,不知怎么就莫名联想到了金蝉子对她说的那句话……什么叫这张脸很衬她?!

她当时还以为这师叔是在夸她来着!虽然语气怪了点,怎么咀嚼着都不像是好话,但也许人家就是这个调调呢?!

现在才知道她还是太纯洁了——人家分明是在讽刺她啊!

她这么有特色的蛇妖,怎么可能会衬这张毫无特色的脸?!

这不合理!

对于自己没有幻化成美人这件事,雨歇心里有些失望,是个雌性都会失望,她这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也只是有那么一些失望而已,相比于其他方面,这点失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美貌这东西是遗传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其实一点都不执著。若是她处境差一些,那么她会希望自己长得越平凡越好,省得招蜂引蝶惹是生非。可她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错,有师傅在上头罩着,如今又有了一个看起来尚算靠谱的师叔……而且她也有自保的能力,那么就算她能长得漂亮一点,就算是因此惹了祸事她也可以自己解决。毕竟每个雌性应该都有一个如此这般的梦想。谁不想当一回美人爽一把?就算不能娱乐大众,至少自己可以赏心悦目一把。

好吧,其实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前世她也不是什么美人,今生若是突然变成了美人,搞不好她还会不适应……这样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实还是挺合适她的。雨歇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不但没有做一个绝代美人的外在条件,连内在条件都没有……谁叫她骨子里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低调的姑娘呢!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自己这张新面孔。初始的失落被如今的好奇所代替,新鲜劲就冒了上来。她甚至还能比较客观地评价如今这身人类的皮囊……虽然只有半个!

雨歇并没有怎么接触过同族的妖怪,但是也听说蛇族长相一向都是妖艳无比的,而她如今这副素淡的长相……雨歇黑线,她其实不是蛇妖吧不是吧不是吧?

心里一动,雨歇下意识回头,瞧瞧外头天色已晚,暗忖着阿玥他们也该歇下了。阿玥和师傅一样,一般到了晚间就不会再来她的院子——天知道这是什么想法!她不过是一条蛇。

西风恨不得她直接消失最好,平日里看到也是冷嘲热讽无所不用其极,更加没可能踏足她的院子。至于狐狸……这只出去浪荡的狐狸一般也不会大半夜地赶回来吧?

好吧,她对狐狸完全没想法!

屋里门窗紧闭,安静得很,想来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她了。雨歇利落无比地伸出双手,飞快地捏了个法诀将水镜往下拉长,直接立在了地上成了一面落地镜……其实,真不能怪她猥琐,她真的是很好奇自己现在的身体构造啊!

雨歇抿了抿嘴巴,心里无比鄙视自己……尼玛她看看自己的身体长了个什么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贼心虚?!这不是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么?!

她解开腰带,衣料摩擦间发出扑簌簌的声音。外衣被拉开,里面什么都没穿……雨歇的目光逗留在了自己高挺的胸脯,丰胸细腰,皮肤白皙如雪,找不出一点瑕疵。雨歇一边还感慨虽然面相差了点,这身材倒是不错,总算没有辱没蛇族的“淫威”——貌似那曼陀罗也这么说过,只是她那时太过紧张,全心全意想着怎么对付这家伙去了,根本就没注意他到底讲了些什么东西,便是听到了,也权当这是他的调戏之语,并未在意罢了。

如今看来,那曼陀罗……倒也实诚!

雨歇的目光下移,最终停留在了腰下的皮肤上,一时挪不开来了……

她终于见识到了“人妖”是怎么造成的了!

虽然感觉上总有那么些说不出的不对劲,但是这半人半妖的身体衔接得却是分外协调,违和感并不大。她的鳞片是从腰下一寸长起的,长在人身上的鳞片很是细腻,一片一片小巧得像是指甲盖。颜色也极浅,晶莹剔透好似水晶。而下半截的鳞片则逐渐细密了起来,颜色也浓了起来,乳白色的,是她所熟悉的白色蛇尾的模样。

雨歇呆呆地瞅着这具身体,实在是忍不住捶胸顿足,悲从中来。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剧的妖么?好好的一条七千岁的老蛇妖不能化形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化形竟然还是这半人半妖的半成品模样!半成品她也就忍了吧,可谁能解释为什么她就不能变回原形了呢?!

天晓得顶着这么一具皮囊她都羞于出门了,这不是去招耻笑的还能是什么?!

雨歇咬牙切齿,父债子偿,师债徒还,她决定将欺善怕恶的美好品德发扬光大,彻底仇视西风这家伙!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声响。

雨歇回神,“谁?!”挥手打碎水镜,一手拉拢衣衫,身体自动发出攻击,长尾迅速且犀利地朝门边扫去。

门板被震碎,木屑四溅,烟尘过后,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地月光。

雨歇不敢怠慢,速度将衣带系好,警惕地盯着房门。

“别看了,我在这里呢。”

雨歇身体一震,循声望去,便看到杏花树上坐着一个玄衣人……曼陀罗!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以至于她想忽视都太难了。雨歇诧异,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不自觉往后游了两步,就好像这样就能离这个魔头远一点!就好像这样就能更加安全一点一样!

不速之客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你这么怕我?”曼陀罗丝毫不在意,身子隐在杏花之间有些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他用白皙的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很无辜地看着她,“可是我并没有害过你啊,你为什么要怕我?”

尼玛你白天才这么害她到了晚上就敢这么坦荡荡地说没有害她!这货可真好意思啊!

雨歇吃不准他的来意,但是一个人有没有恶意她却是极清楚的。何况她现在已经知道曼陀罗的身份,也相信经过师傅的处理,他定然不会再对她怎么样,就不再像上次那样没底气了。她双手抱胸,低声道:“你来干什么?”实在是非常勉强地才压抑住那不开心的心情啊!

“我来看你啊。”他笑起来眉眼极弯,雌雄莫辨的脸上表情愉悦,明媚中带着些丝丝的魅意。

真是……无时无处不在勾搭人啊!

雨歇板着一张脸,极刻板地说道:“……看完了?我很好!不送,再见!”

“小蛇妖,你我好歹也算是夫妻一场,你怎这般无情?”

这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雨歇果断怒了:“谁跟你夫妻一场谁跟你夫妻一场?!谁爱跟你夫妻一场就夫妻一场去!跟你夫妻一场两场的人还多么?!”

“你是害羞了么?我听说女子被人戳中心思都会恼羞成怒。”

“你才害羞!你才恼羞成怒!老娘我很淡定!”好吧,她其实是在蛋疼了,哪里还有一点点淡定的风范?

他沉默了一瞬,蓦然笑开:“小蛇妖,原来你竟是吃醋了呢。”

雨歇深吸两口气,感觉与他无法沟通啊有木有!“……你想太多了。”

他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雨歇干脆就不搭理他,把头扭向一边逐客:“百魔君既然已经看完小妖了,那小妖就不送了。”

这回他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很不开心,从杏花树上一跃而下,慢悠悠地移近她,沉着脸教训:“你怎么同那金蝉子学样?我姓百花,才不是什么百魔君。”

话说这小样沉下脸的样子还真有点可怕啊!

雨歇默了一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思索着待会从窗上逃出去的机会大,还是破墙而出逃出去的机会大?嘴上则是从善如流:“……百花魔君。”

他脚步停了下来,像是在思索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的玄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唯独一张沉沙白的面孔被月光照得通透。纠结的神情一晃而过,他最后似乎是下了决心,眉头舒展开来,道:“算了,既然你是潇若的徒弟,叫我魔君什么的还是太见外了,你叫我的名字吧。”真像是施了一个天大的恩惠一样!

谁稀罕!

雨歇撇撇嘴,却也没有拒绝。笑话!拒绝这个心理扭曲的家伙会有什么下场实在是难以想象啊!她还不如顺着他,倒是这位大爷心情一好,搞不好就放过她了也说不准啊!

“百花锦……”应该是这个名字没错,毕竟她对西风的师傅还是很好奇的,即便阿玥只提过那么一次,她还是很难不记得这人……只是没有想到!实在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个超极不负责任的家伙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不但豆腐被吃了一干二净,连皮都扒了一层!现在倒好,变成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完全就是那种进化未完全的低级小妖的样子!

她嘴巴一撇,又忍不住怨念了!

曼陀罗扬眉,“连名带姓地叫显得你我好生生疏,不若你便同你师傅一般,唤我花羽吧。”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可是本魔君的小名,不是谁都能叫的。”画外音,我对你好吧对你好吧,我可没有把你当一般人喔!

“花羽?”雨歇毫不领情地拖长声,阴阳怪气地吐槽道:“这个名字很衬你么!”

他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一扬下巴,傲然道:“那是自然,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雨歇于是不敢继续阴阳怪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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