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听说最近老爷在给几位小姐议亲,不知有没有给你相中谁”?小琳从外面回来,神神秘秘的说着。
放下书卷,叹了口气,议亲这种事,只有正房夫人生的,才有资格享受。像我这样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女人生的,何况亲娘已离世,怕是只有做陪嫁的份。
小琳见我不语,过来安慰我,“我觉得三小姐对小姐挺好的,不若小姐喜欢上了谁,去求三小姐,让他和老爷,夫人说说,或许可以”。
看上了谁?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一辈子么?我心有不甘,沉默不语。
“四小姐在吗”?外面有人问到。
“在,快请进来吧”。
那个丫头进来“四小姐,老爷让你到前厅去”。
去前厅?“好,我就到”。
一路走着,心里忐忑,不知父亲叫我去,有什么事。
北方的秋天来的要分外早些,辽地处北边,一入十月,便格外地干冷。不是我们这些在空调房呆惯的人,能适应的。
到了前院,院中居然有一层落叶,踩在上面擦擦作响。待我进了屋子,发现另外几位姐姐都已经到了。
"给父亲大人请安"我恭敬的问候父亲大人。
"嗯"。父亲简单的嗯了声,我挨着其它几位姐姐站在最下首,等候父亲大人的发话。
可父亲大人只是踱到正厅门口,看着满地的落叶,"天凉一夜秋,看着这些叶子就如同看见人生暮年,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大姐走过去安慰爹爹"爹爹莫要感伤,不过是些树叶罢了,我这就唤家丁前来打扫"。说罢大姐就要唤自己的丫头去找人,父亲一抬手阻止了她。
"不如我们去扫吧"。好三姐,你真是孝顺。
“好”父亲依旧看着院中,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有丫鬟将扫帚递到我们手上,因三姐说要亲自打扫,丫鬟们都站在旁边。我们四个,弯下腰,打扫起来。
刚扫的干净些,一阵风起,树上又有树叶哗啦啦的掉下来,落在地上,潇洒的打着转。
大姐和二姐有些烦了,大姐抬眼往父亲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父亲大人已经默默的离开。于是大姐和二姐赶在下次北风起之前,迅速的将自己附近的叶子扫完,算是交差。
院中只留下我和三姐两人,想起小琳说的话,再看着满地落叶,心生出一丝惆怅。仰起头看着天空,好蓝,好远。
只有三姐还在认认真真打扫,而父亲大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正厅前,看着三姐扫地的身影感慨"此女日后必成大器"。
我听了这句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父亲看了我一眼"还知道陪你姐姐,也算有点良心"。
三姐甚至没留意到父亲来了又走,父亲走后,我看了眼三姐,总觉得这些天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在想什么。
"三姐"?试探着问三姐。
三姐看了看我,"都打扫干净了,你也回去吧"。
刚转过身,却听三姐说,“云晓,要是没什么事,你陪陪我吧”。
回过头,她正定定的看着我,于是答应了。
三姐笑了下,将扫把交到丫鬟手上,吩咐她不必跟着,同我一起往花园走去。
"云晓"三姐打破了沉默。
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三姐停了一回才说到"小妹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这是她第二次问我的娘亲,如果说第一次是为了缓和当时尴尬的气氛,那这次绝对不是了。
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于是再度选择了沉默。
"我大概还有些印象,其实你娘亲生的很美的"。
这个能猜的出,看萧云晓的长相,就知道了。
"但是后来有次见她,她的脸,居然有半边都是毁了的"。
什么?半边脸,毁了的?梦中那个女子!
"母亲其实很讨厌她,但是,也佩服她"。三姐继续说着。
"母亲身为燕国公主,下嫁父亲,父亲其实是不便再纳其他人的。而普通女子,其实也没那个胆量嫁进驸马府来"。
这个道理我知道,古往今来,有几个女人那么大胆,敢和公主抢老公呢?
"但是你娘亲偏偏就嫁了,如此的魄力,所以我很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即便是我们这些被人羡慕的天之骄女,都不敢妄想自己的亲事,你娘亲,明明那么柔弱,哪里来那么多的勇气呢"?仿若自言自语般,三姐说着。
我走在她的身旁,心情沉重,古代女子皆看重容颜,而娘亲却毁了面容,这究竟是何故?
三姐此次提及娘亲,又是何意?
联想她在韩府的表情,还有这些天的表现,我回过神来了,三姐,怕是喜欢上谁了。
只是她恐怕更明白,她们这些所谓皇亲,婚姻最是不自由的。
"我不是很了解娘亲"我想了想,回复三姐"但是,如果让她停止去思念爹,她恐怕做不到,甚至会比死还难受,所以,嫁给了爹,只是她依了自己的本心"。
"本心"?三姐看着我,有些疑惑。
"不忘本心,方见始终"我回答她。
"不忘本心,方见始终"!三姐轻声重复了一遍,之后很久都没再说话。
走到亭子中,我挨着三姐坐下,三姐眼睛看着花园。往外看去,花大多已凋谢,不复美丽。
岁月忽已晚,思君令人老。
"德让他,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他,但绝不是第一次听说他"。
果然是韩德让啊。
"他一直随同他父亲在南京,不怎么来上京,听说他在那边口碑很好。他从不设重刑招供,但那边却几乎没有冤狱,百姓都说是他明察秋毫。仕子们也说,他洞若观火,为人正直廉明"。三姐说着脸上透出些红晕来。
"南京的赋税从来都不曾涨过,他说百姓要修养,就不能太严苛。南京在他们父子治下,一派升荣之相,更有一些汉人,也迁去南京"。
三姐眼中流光溢彩,流露出她对韩德让无比的爱慕。
"我原本就在想,这个韩德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直到前些天见了他,才觉得他是那么沉稳大气"。
回想了下,韩德让那通身的气质,果然儒雅中又带了些狠稳。比起韩隐这些毛头小子,不知好出多少倍,难怪三姐会那么倾慕他。
"但是"三姐没再说下去,我知道她说的但是是什么意思。
韩家是萧家的私奴,虽然韩家上两代人很努力,已经在朝为官,德让的父亲也被赐姓耶律。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私奴的身份。若是韩家有女儿想嫁到萧府也就罢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萧家只有我们四个女儿),若要萧府小姐下嫁,怕是万万不能的。
看着三姐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心中不免替她难过起来。
"你能停止思念他吗"?我问三姐。
三姐抬头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谁解相思苦?
很久之后,我无意间得知,让父亲做决定送三姐入宫的,正是这次打扫落叶事件。命运无常,若是三姐知道,她那个因为思念德让的举动,在爹看来却是沉稳有地,因此错过了和德让的半世姻缘,会不会懊悔。
我们站在命运的面前,经常被他耍弄的举足无措,所有的悲欢离合,于他看来,不过匆匆一瞥。可那时的我们,谁也无法如此豁达。
"既然不能,就不要勉强自己,谁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怎样,努力过了,也对得起自己的心了"。我抓着三姐的手,她指尖发凉,听见我这么说,细微的颤抖了下。
"对得起自己的心"?三姐看着我问。
"是啊,三姐"我想起自己不明不白的穿越,那边的人生,也许已经终结。现在回想一下,才发觉还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去做,要上学,要上班,要为了生活奔波。只不知自己的心,都丢到哪里去了?
"人活一世,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了"。
三姐看着我,眼中的光又慢慢亮起来"小妹,你不觉得我,你不觉得我"三姐喏喏的,似是不知该说什么。
"三姐,喜欢一个人,没有错,爱情不是天平上的筹码,非要拿去做什么,爱,就是爱,只是爱"。
听我说"爱"三姐的脸红了。
"他,德让他,未必就会喜欢我"三姐低头说着。
原来如三姐这般的人,也会如此患得患失。
"三姐,你值得任何一个男子去爱"我宽慰她。
"死小妹,年纪小小的,嘴里就爱爱的没完,小心被父亲听到了",三姐脸已经红透。
"本来,还是你不希望德让喜欢你呢"?我打趣三姐。
“臭丫头”。
这天,我姐妹二人在亭子里追逐玩耍了许久,一直到午饭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