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就在眼前,孟白云指尖轻拂过那细如毫毛的针尖,翁君生脸色顿然紧张:“小心,上面有毒。”
孟白云收回手:“怎么会有毒?”
“这枚银针,并非我从你让我查的那家暗器店拿来的,而是从另一个使暗器的高手那拿来的。这种暗器,叫做银丝毫发,使这种暗器的人并不多,我派出去调查的人,就认识其中一个使这种暗器的,顺藤摸完,找到了那家暗器铺,用了一点钱,就从他那知道了几个使使这种暗器的人,名单在这。”
荷包里还有一张纸,他抽了出来。
指尖往下,停留在其中一个名字上:“都是江湖中人,虽说用的都是银丝毫发,但是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不同,你拿来的那枚银针,仔细看和我给你的这枚是不一样的,上面有细小的雕花,做工更是精细,是这个人用的。”
银子。
名字就是银子。
孟白云没做声,知道翁君生必定已经帮他调查过这个叫做银子的人。
果不其然。
“这个女人,和舞秀坊有关联,曾经是舞秀坊的舞女,后来离开了舞秀坊,不过离开舞秀坊后在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
“你知道?”
离开了舞秀坊,她去了日月岛。
炎泓懿给的那本日月岛民册中,有这个人。
银子,女,擅长使用暗器。
很多不太明白的事情,此刻赫然间明朗起来。
孟白云的语气都变得轻快了:“这次真要谢谢你了,让我心里不确定的某些事情,已经有了几本的定断了。”
“我知道你未必信我,很多事情都不曾告诉我,我也不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尽量会替你办好。孟府的下落,也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了,应该不出三日,就能查到。”
“多谢了。”
“你要真有这份心谢我,就养好身体吧,我可真不想看到你这样病歪歪的样子。”
病歪歪,无非是装出来的。
如果不病歪歪,怎么能够如对方所愿,让对方得意忘形,露出狐狸尾巴呢。
现在,尾巴露了出来,翁君生更是让那只狡猾的狐狸连后腿了露了出来。
孟白云等着看,看那只狐狸,下一步棋,打算怎么走。
*
三日后,孟白云在孟府设宴,邀约水若寒。
水若寒只身赴宴,全然不知,这是一场鸿门宴。
桐院,一桌佳肴,色香俱全。
孟白云和水若寒分座两边。
一个一袭水红色长裙,明艳动人,面色红润,精神气爽,与三日之前萎靡不振,失魂落魄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个一袭桃红色长袍,一如以往,花花蝴蝶,走到哪里,都带着一阵骚风。
只是这真骚风在见到眼前神采奕奕的孟白云时,露出了几分惑色。
孟白云把他哪怕一丝一毫细小的神色,都收于眼底。
芙蓉在屋内伺候,给两人斟了一杯酒。
孟白云笑意吟吟:“水若寒,前一阵子劳烦你了,这杯酒,我敬你。”
水若寒茫茫然的端起酒杯,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心情看上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喜事?没有。”
“前几天你来寻我,我娘告诉我,你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我以为……”
“以为我因为找不到龙傲寒,陷入了绝望和崩溃之中?”
“呵,一路回来,你都不大好,我还真怕你又和去年那样,还好,你是要想开点,既然确定他还活着,我们可以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不了,既是他不愿意回来,我也不强求了,我孟白云,素来是拿得起放得下。”
水若寒大为吃惊。
他以为以孟白云多龙傲寒的深情,这次对孟白云的打击肯定很大。
一路回来,她也确实看上去失魂落魄,整个人极为憔悴和落寞,可她的自我恢复能力也太强大了吧。
龙傲寒不肯回家,她居然一点都不介意了。
三天前来舞秀坊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了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
怎么现在……
这三天,她经历了什么?
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疯了?
水若寒内心里,其实倒是希望是前者,这样他心里的歉疚,能够稍微少一点。
孟白云见面他吃惊,笑道:“怎么,难道你和所有人一样,以为我得要死要活的才正常?”
“不是,只是……”
“只是龙傲寒不肯回家,即便是知道我过的一点都不好,知道我十分的想念他他也不肯回家,所以我就要嚎啕大哭吗?”
“呵,不是。”
“喝酒吧,我丧子失夫失母双腿残废,他若是明知道我如同痛苦却不给我半点音讯,那么这个人,又值得我守候什么,等待什么?天下桃花到处有,我不会单恋一枝的。”
水若寒像是听出了什么味道,开玩笑道:“你该不会是受刺激大了,随便找个男人想凑活过日子,气死三哥吧。”
“随便的男人我才不要,我也不是随便的人。”
“那是,那是。”
水若寒这听着是玩笑实则是试探的话,孟白云自然明白意思。
于是,给他透了点风:“这些日子来,有个人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不忍再辜负了,有时候想想,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身边人匆匆往往,真正留下的又有几个,人啊,总要珍惜眼前人,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谢,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明白,一个躲着你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去等待。”
水若寒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个发展。
他的本意,是要让孟白云一次次的失望绝望,痛苦难过。
可现在,非但没有在伤口上撒成盐巴,反倒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割去了伤口上化脓的脓包,把孟白云给治好了。
这……
他内心里希望孟白云好起来。
但是绝对没希望孟白云另寻他欢。
这样,对龙傲寒太不公平了。
他的心里是矛盾的,这种矛盾没掩藏好,直接表现在了脸上,以至于开口说话,也失了一点分寸:“是鬼谷吗?”
“呵呵。”
孟白云不置可否。
水若寒却当是鬼谷了:“他怎么会,他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如果三哥回来了,他要怎么和三哥交代?”
孟白云脸色微微冷了一下:“交代什么?难道,这漫无边际的岁月里,我就要在这里枯等着他回来?”
“这……”
“有违妇德?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孟白云吗?离经叛道的事情,多做一件少做一件有什么区别。世人容不下我们,我就和他远走高飞。”
她越说越苍狂。
水若寒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错事。
忙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三哥离开,是有什么苦衷的,他终有一日会回来,和你解释,到时候……”
“到时候,黄花菜也凉透了,吃饭吧,我的事情,你不用管。”
“对不起,我没有要管的意思。”
“你就有。”孟白云的语气忽然变得咄咄逼人,一双眼睛直直的看进水若寒的眼睛里,似乎要将这个人看透。
水若寒被看的极为不自然,竟是不敢直视,避开了目光。
孟白云看着他似乎要放下筷子走人的意思,言辞间又有了笑意,热络招呼道:“好了,此事不提,今日只是请你吃顿饭,感谢你一路陪我,也抱歉让你病了这一回,我送去的药,你吃了吗?我在里面放了纸条,写了一日三餐的服用方法,我和你娘说过,那要放不住,要立马吃掉。”
水若寒眼神中几分闪烁,不过回答的是肯定的:“吃了,写写你的药。”
“喝酒吧。”
孟白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这般大气,水若寒也不能推辞,心里发闷,这就也权当解闷,喝了一杯,味道甘甜,是果酒,倒是好酒。
芙蓉又给两人满上,喝了小半壶光景,适屋内散了一股子淡淡的香气,水若寒闻了闻,看了看屋内:“你点香炉了?”
“没有。”
“那这是什么气味。”
“药味。”
“药味?”
“你身上散出来的药味,上次给你送去的丸药,一旦喝了我特质的酒,就会散发出一阵清香。”
水若寒一怔。
孟白云亲自给他满上一杯:“我的药丸,效用如何?”
水若寒看着孟白云斟酒的素手和她嘴角的笑意,猛然有种脊背生凉的感觉。
“效,效用。”
“你根本没吃是不是?”
水若寒又是一怔:“我。”
“你防着我,或者说也有可能是你不屑我。”
水若寒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孟白云的笑容依旧,温和无害。
“这香气,是药味,是我下在酒里的,只要你吃了上次我给你的药丸,散出来的就是一种苹果一样的气息,你没吃,散出来的就是这种淡淡的荷叶香。你想知道两种气味的区别吗?”
水若寒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孟白云,她越是笑容的温暖柔和,他就越觉得脊背生凉。
孟白云不等他回答,已经悠然的说了下去:“药丸有毒,酒也有毒,只是两种毒碰到一起,就能互解毒性,散出的果子香,就是解毒了的标志。而如今,你没有服药,只是喝了酒,体内的毒性只有等你回去服了药才能解,不过我要是猜的没错,那药你恐怕已经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