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怔忡于还能再相见。
他是怔忡于她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
密密麻麻,网织的黑线,看上去像是蒙着一张黑色的渔网,额头上的一朵三叶牡丹,妖娆逼人,就像是血色染就的。
如若不是太过熟悉,如若不是魂牵梦萦,这张脸,他根本都不敢认。
“钟玉。”
“白云。”
彼此呼唤出对方的名字,他嘴角的诧异变成了淡淡的温柔的笑意:“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多久了,久到孟白云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个人曾经在她生命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另一个男人的深爱演变成陌路的时候,这个本该陌路的人,却依旧用那深沉温柔的目光看着她。
不,龙傲寒对她,几时有过深爱。
她不过是掩护他和蓝衣感情的,一个雾障。
在她的一个感情世界分崩离析,崩裂的碎片刮刺的她鲜血淋淋的时候,钟玉出现了。
这几乎是一种嘲讽。
一种自嘲。
蠢如她,放弃了一个太阳,走进了一间点满了蜡烛的房间。
现在,太阳还在那,依旧温暖。
蜡烛却燃尽了,连一丝一毫的暖意都没有留下,她眼前茫茫然的,除了黑暗就是寒冷。
龙傲寒,他竟演的这么好,他竟演的这么好。
他的演技,竟是盖过了钟玉的痴情,把她变成了一个白痴。
感情上,她可真是溃败的一塌糊涂啊。
钟玉温柔的目光,就像是四月的春风,她的那颗冰凉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向他靠了过去,好像是一个濒死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你一直派人跟着我?”
“是,但是我不想打扰你,我知道你讨厌我。”
“讨厌你,是啊,你说我有多傻,竟然会因为他而讨厌你。”
她低沉叹息,眼圈瞬时通红。
心里的苦涩和酸楚,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撑着最后一份自尊,不让眼泪落下来。
可是那种崩溃的情绪,却轻易的被他收入眼底。
他上前,站在她的面前,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你想哭就哭吧。”
靠在他的肩头,他几率长发落在她的脸上,鼻子忽然很痒,眼泪大颗的落下,她的手,初时还只是静静垂落着,渐渐的,握成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她低抑的哭声,就像是在悲鸣。
这一段感情,她用情至深,结果只不过是龙傲寒脚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
从罗汉堂看到他的那刻,他眼底的厌恶和烦躁,就跟利刃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觉得不能够呼吸,甚至无法直视那双眼睛,直到最后,他将她彻底撕裂,心脏,身体,四肢百骸,血肉模糊,除了痛,什么感觉都没了。
钟玉的怀抱真暖啊。
真的好委屈啊。
眼泪止不住。
她低声的啜泣,渐渐变成放声的大哭。
这么久以来,她为寻找龙傲寒,极度情绪崩溃过,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哭的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她是哭晕过去的。
亦或者说,伤势太重,情绪崩溃,她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在钟玉的怀中,渐渐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屋内一阵淡淡檀木香,凝神静心。
看着头顶的湖水波纹帐幔,好多事情就像是梦一样在眼前迅速而过。
最后定格在了龙傲寒那双冷酷而又厌恶嫌弃的眼睛上。
孟白云一个哆嗦,惊动了边上的人。
“夫人。”
“牡丹。”
“您醒了。”
“你不是……”
“是秦王救了奴婢出来。”
牡丹也是想不到,当年因为政治立场而对立的那个人,竟然会成为自己的救命恩人。
孟白云淡淡“恩”了一声,想动,发现无法动弹。
“夫人别动,夫人身上刚施过针,封了大脉,先躺着歇会儿。”
“我怎么了?”
牡丹看着孟白云的脸,几天了,终于那些恐怖的纵横交错的黑线都消退了。
秦王请来的大夫说了,夫人不是中毒症状,这些黑线应该是修炼了什么奇怪的功夫。
秦王问牡丹,牡丹把夫人随身带着的几本武功秘籍都给了秦王,秦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过现在还没什么结果。
好在这些黑线退了,不然夫人这张脸就毁了,不过额头上的三叶牡丹却退不下去,但却给夫人苍白无力的面孔,平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牡丹给孟白云掖了掖被子:“夫人您内伤太重,昏睡了几天,现在距离您昏迷过了三天了,夫人您要吃点东西吗?”
孟白云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急问:“芙蓉呢?”
牡丹的神色有些低落,孟白云心里咯噔一下,表情也变得紧张。
牡丹见状忙道:“夫人放心,芙蓉没事,就是一直昏睡不醒,大夫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孟白云想到那个老太婆最后给芙蓉喂的药,说是芙蓉这辈子将会变成个活死人。
她眉心紧皱,身侧的拳头也渐渐握紧,没见的三叶牡丹忽然像是盛放了一样,开到近乎妖娆。
牡丹生怕那些黑线爬出来,脸上道:“奴婢没经过您的同意,已经让人送信去了长安城,想必鬼谷大夫过几天回收到信,等他先赶来看看,夫人您不用担心,芙蓉除了昏睡不起,一切都好。伤口也恢复的很好,五脏六腑也很好,大夫还说,这么重的伤势却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
孟白云身侧的拳头松开,那朵三叶牡丹也渐渐的不再那么猩红,牡丹松了口气。
看来这朵牡丹还和夫人的情绪有关,不知道那些黑线是否也和夫人的情绪有关,可千万不要爬上来了,真的有些渗人,毁了她们夫人这张美好的面孔。
“夫人,您饿不饿?”
“你给鬼谷写了信,让他来这里?”
“是啊,夫人!”牡丹看着孟白云,“有何不妥吗?”
“这是?秦王府上?”
原来夫人是在意这个,牡丹忙道:“不是,那日您昏迷后,秦王的人救了奴婢,然后几个人抬着您和芙蓉,带着奴婢到了这这座小院,您是怕鬼谷先生和秦王照面,把秦王的行踪透露给皇上,给秦王引来麻烦?您不必担心,秦王不在这里。”
孟白云神色恢复了平静,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大夫让给您通通风,奴婢看中午太阳好,就打开了窗户,您冷吗?还有,您饿吗?”
牡丹当日未曾亲眼目睹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秦王的人大概说了一下,说夫人和芙蓉都是将军所伤,她一开始还不相信,不过想到自己见到将军的时候,将军和蓝衣的恩爱,还有将军质问她明明是他的人为什么帮着孟白云胡作非为的时候,她就觉得额还是暂时信了秦王那些人的话。
具体的,她想等着芙蓉醒来问问,可是芙蓉醒不来。
至于孟白云,她不敢问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夫人心里得有多痛,她怎能再去触碰夫人的伤疤。
所以,她一直憋着,始终问来问去的,都是那些和龙傲寒无关的话,就饿不饿这句话,都问了几次。
孟白云终于回了一次:“不饿,不冷。”
牡丹急了:“夫人您三天了就喝了一点米水,怎么会不饿呢?奴婢做完都听到您肚子打鼓的声音了,夫人,您吃点吧,您这样身子会垮掉的,您不能因为将军……”
话到这,忽然意识到自己千万提醒过自己的事又忘了,看向床上,孟白云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她不敢多说一个字了,轻唤了一声:“夫人。”
没反应,她知道是孟白云不想给她反应。
于是,只能轻轻的暗自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桌子。
粥一直都备着,凉了几次,热了几次,就怕夫人随时醒来肚子饿,可是夫人却不肯吃。
还是再去热一次吧,几天不吃,夫人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端着粥走到外面,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她也没有太惊讶:“秦王。”
“恩。”
虽说是已经谋逆被赶出了长安城,可是这个男人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却依旧是让人俯首称臣。
牡丹或许也是因为这种气质,所以当日才会相信了他的话,跟着他的人带着孟白云和芙蓉搬到了他安排的住处。
这几日,他每日过来,有时候会在房间里待一阵,牡丹总是防贼一样防着他,他也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坐着,不会坐太久,走的时候,总是叮嘱牡丹照顾好孟白云。
有时候,他白天来过,晚上还会再来一次,但是不进来,只是坐在院子里,牡丹不管他,也不招呼他,他自己能坐半宿,然后离去。
牡丹总觉得,秦王对她们夫人,余情未了,用情至深。
有一次她甚至胡思乱想,觉得如果将军真是这么混蛋,夫人跟了秦王也好。
结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秦王可是逆臣,夫人跟了秦王岂不是逆臣之妻了,这岂不是让夫人母子反目成仇。
自从那个大胆的想法被自己连连否定之后,她又开始同情秦王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而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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