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只挑了一碗菜粥。
何永宁却不吃,只是看着她,她每一个表情都牵动着他的心。
“好喝吗?还合口味吗?知道你是北梁人,特地按着你们北梁人的口味来的。”
“恩,挺好。”
“吃这个鸡蛋卷,放了一点点葱,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不挑食,谢谢。”
再寻常不过的道谢,却又让这位少主红了脸。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孟白云喝完粥放下了勺子,看向他:“谢谢少主的早餐,少主若是没有其他什么事,无忧先告辞了。”
见她要走,何永宁脸上闪过一丝着急。
他着实不想相处的时间如此之短。
他这辈子因为这具身子被困在山庄之中哪里也去不了,本来对于男女之事早就没了念想,因为知道着自己没有几年的活头,可是昨天夜里,接着眺远镜看到的那抹倩影,却像是打桩一样打入了心底深处,他索然无味的生活,就像是皑皑一片白雪之中盛放了一朵艳红的腊梅,那是鲜活的颜色,他渴望的颜色。
他想和她说说话,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坐一会儿。
“可不可以,陪我会儿?”
他迫切满怀希望的开口邀请。
孟白云迟疑了片刻,他忽然皱了眉头,按住心口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这咳嗽先时只是几声浅浅的,很快就变成了短暂而急促,几乎要窒息一般剧烈的咳嗽。
门外几个奴才闻声赶紧的进来。
其中一个脸色煞白,顾不上孟白云,撞过孟白云的肩膀,冲向了何永宁。
“少主,少主,不好了,少主病发了,快,快拿药来。”
一个蓝布衫的小厮,赶紧的拿了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先前那个年长奔向何永宁的奴才,赶紧的把药丸塞入咳嗽到几乎喘不上气来的何永宁口中。
何永宁几乎无法吞咽,场面一时十分混乱,一个丫鬟似乎已经被训练好似的,上前将何永宁吞咽不下的那颗药丸就着水嚼碎了,一点点的嘴对嘴的度送入何永宁的口中。
何永宁似乎很排斥,看了孟白云一眼,见孟白云也在看他,他伸手要去推那个丫鬟,但是终究是没有力气,只能被摆布着,喂下了那颗药丸。
药丸入喉,何永宁的咳嗽也渐渐平息,只是人也跟着平息下来的咳嗽,慢慢陷入了沉睡。
那个中年奴才一脸担忧和伤悲的看着他的脸,对着身后吩咐:“准备暖轿,送少主回去。”
“是,符爷。”
被叫符爷的人转身抬头看向孟白云,脸上几分歉意:“无忧姑娘,我们少主身体不适,着实抱歉,今日的早膳,就到此为止了。”
“恩,你们忙。”
孟白云拿起了斗笠,推开羊皮门出去。
门口几个丫鬟正看着暖亭这里窃窃私语,孟白云偶尔听到一句:“少主的身子,怕是撑不过这个春天了。”
早前就知道这个何家少主身体羸弱,却不想他已经病入膏肓。
他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惨白的脸上,都还没烙刻上半分岁月的痕迹,就已经要被卷入岁月之中了。
往回走的路上,想到何永宁的起身却又跌回座位上的样子,恐怕不是因为腿脚不便,只是因为身体太弱了。
他今天发病了,看上去情况还恨严重,恐怕何庄主是没有心思出来主持今天的擂台了。
不出孟白云的意料,半个时辰后,何庄主就命人过来告诉孟白云,今天的擂台延后。
想来,多半是因为何永宁的关系。
第一次过来的奴才是来告诉擂台延后的信息的。
半个时辰后,来了第二个奴才,却是说何庄主有请,希望孟白云能过去一趟。
不知所为何事,钟玉不大放心她一个人去,就和她一起随着那个奴才朝着何家后院去。
何家这次举办群英会,共收拾出来了东西两厢,因为房舍有限,所以很多都是一个院落里主屋侧屋都住了人,就跟孟白云她们的院子一样。
不过听说拿到金子请帖的都是单独一个院子。
而最为尊贵的客人,才被迎入了何家主院。
孟白云再次见到惠歌公主真的是很诧异。
早前听说有一个尊贵的客人随同何家人一起住在主院,她却没想到会是惠歌公主。
一年多没见了,她变化不大,只是退去了一身繁华装束,穿着打扮和寻常贵妇人差不多的她,看上去少了几分公主的威严和精干,多了一点亲切感。
孟白云是蒙着面纱的,她自然是认不出来,何况改了名字。
“庄主,无忧姑娘来了。”
“快快请进。”
被带去的,是一座书房,门半开着,孟白云就是隔着这扇半开的门才看到惠歌公主的脸的。
进了书房,钟玉却被留在了门外。
这是人家的地头,何况现在他们算是要从对方求些东西,所以人家只见孟白云一人,钟玉自然也不好强行随入。
进了书房,屋内很暖,点了几个暖炉,气氛有些焦虑,亦或者说,那个左右不停踱步的中年男人脸上,写满了焦虑。
此前几日已经罩过面的,何家山庄的庄主。
“何庄主。”
孟白云打招呼。
何庄主停止了不停踱步的脚,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无忧姑娘,你可算来了。”
她一路走的也不慢了,不过看来他是真有急事,着急的都忘记给她“介绍”惠歌公主了,她也当作不认识。
“何庄主让下人找我来,所为何事?”
“姑娘……”何庄主似乎有些为难之色,但是还是下定决心了一样,开了口,“何某人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成全。”
说完,竟是给孟白云跪下身去。
这是干嘛?
孟白云忙搀住他:“何庄主,有什么事只管说,万万不要这样。”
未启口,声悲怆,一把年纪的中年男人,抬起头已是两眼朦胧:“无忧姑娘,犬子已是快不行了,他这辈子都没出过福塔,却为了见姑娘,从那座塔里走了出来,我听他身边的奴才说了,他对姑娘青眼有加,姑娘可否发发慈悲,在他余生这无多的时日里,能够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一个老父,膝下独子,白发送黑发,何等伤悲。
孟白云也是为人母,感同身受。
这个请求,丝毫不过分,如果她能让那个可怜的羸弱的年轻人余生最后一段时光过的美好一些,她无所谓折些时间进去,反正现在,她也再也不需要为了谁,忙无目的的漫游,浪费大把光阴了。
“何庄主,这不算什么不情之请,于江湖道义,你这几日好生照顾,我陪伴少主几日也无不可。”
“无忧姑娘,我,我……”
他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看来还有别的请求。
边上的惠歌公主,见他说不出口,主动接过了话:“成亲吧,和永宁成亲吧。”
孟白云僵了一瞬。
但听得惠歌公主淡淡道:“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假婚礼,永宁这一生不幸,出生时候就有个道士说过他身体羸弱,活不到二十五岁,若是二十五岁之前能娶到妻子,那么下辈子就能脱离苦海,投胎个好人家,有个健康的身体,虽然怪力乱神之说不可尽信,但是那个如果给那个孩子一个婚礼,他这一世,也算是圆满了,走也能走的安心一些。”
像是生怕孟白云不同意似的,何庄主急忙道:“这位是我的一个知交,南楚长公主惠歌,我请她同来,就是为了当着公主的面向你保证,这是一个假的婚礼,除了我和公主还有几个忠仆老奴,无人知晓此事,姑娘若是不愿意,也无需入我们何家族谱,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官府媒氏颁的婚书,只是骗骗我那个可怜孩子,让他此生也能幸福上一日,哪怕只是一个时辰也可,至于洞房,姑娘你放心,我儿的身体……”
说到这,男人的脸上又满是悲怆。
孟白云依旧没有言语,男人脸上的悲怆变得更为凄凉,这种事,谁会答应,一个姑娘家,怎能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
就在他心里生了绝望,想给孟白云跪下哀求的时候,听到一个冷静而轻柔的声音:“好。”
好。
他听错了吗?
连惠歌都觉得意外。
脱口而出:“你此行,是为了天香豆蔻而来吧,你是否是要附加这个条件?如果是这样……”
她还没说完,孟白云就打断了她:“我不会让何庄主在天下英豪面前言而无信,我此行确实是为了天香豆蔻而来,却无关我答应这件事。”
没想到她是这么仗义和明白事理的人,何庄主连连道谢:“无忧姑娘,今次你的大恩大德,我何家上下无以为报,永宁是我的独子,即便你们只是假成亲,我也当你是我何家的人,你不要误会,只是姑娘仗义,何某人信赖姑娘人品,我百岁之后,无人继承衣钵,这偌大的何家山庄,只有交给姑娘这样仁义之人,我才能安心入土。”
孟白云明白,他这话半是真心半其实也是诱惑。
他是怕孟白云后悔。
最快更新无错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