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坦之正奔行之间,后面有数十骑马赶了上来。游坦之还没来得及回头,马的嘶鸣声已经到了耳边。这些人可不像段誉那么仁慈,会把马头让在一边。他们直接忽略了游坦之的存在,肆无忌惮的向着他冲过来。
游坦之心下一惊,后背冒出一阵冷汗的同时,脑海中刚才所看的凌波微步的步法在惊吓中全部清晰起来。当此时刻容不得他细想,脚下按着图上的方位踏了出去。只是这么一步移动,首先冲上来的马匹就贴着他的耳边过去。
马上乘客看他居然能够避过去,不由得哼一声。游坦之啊的一声惊叫起来,或许是惊讶,或许是愤怒。但是此时实在不是多想的时候,游坦之脚下丝毫不缓,接连几步跨出,让到了路边。
这时大多数人都已经从他面前过去,游坦之稍微宁定之后,认准了最后一匹马。游坦之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拉住了马尾。最后一匹马被他巨力拉扯,身子一下人立而起。马上乘客跌落马前,马匹前蹄落下,只听的喀喀几声响,那人胸口被马蹄踏中,胸口肋骨尽断。
游坦之惊的呆了,他只是由于愤怒出手,从未想过要杀人。他赶忙上去扶起那人问道:“你……你怎么样?”那人嘴角溢出几口鲜血,头一歪就断气了。游坦之自责不已,他却没有想到要不是自己刚才闪的快,他也就像这人一样被他们纵马踩死了。
游坦之发呆了一阵子,突然想到:刚才段誉说有人要去和万劫谷的人为难,这群人这么凶悍,难道就是他们?一想到这里,游坦之也顾不得这人了,他虽然学得玄悲慈悲为怀,却并不是迂腐之人。拉过一旁的马匹,纵马往万劫谷赶去。
来到万劫谷外面的一间屋子,果然看见外面停着刚才那一群人的马匹。游坦之刚刚下马,耳里已经隐隐听见了里面的打斗声。游坦之心下一凛,飞身跑进屋子里。只见刚才路上遇见的人团团围着一个紫衣人撕杀。那紫衣人左手使剑,显然右手已经受伤。他心里电光火石的一转,已经明白了紫衣人便是马匹主人。
他凭着记忆脚下又踩着刚才的步法冲入人群,人群的阵角被他打乱。有几人向他冲过来,都被他一一闪开。刚刚冲到那紫衣人面前,紫衣人右腿上又被眼前的老妪砍了一刀。眼看那老妪只要再补上一刀,紫衣人就有姓名之危。游坦之当下不及细想,伸出一指点向那老妪腋下。这是当晚黑衣人向他师父偷袭时用的一阳指,此时情急之下使出,居然立奏奇功。
那老妪被这一点,身形突然定住。紫衣人见有机可趁,左手一剑刺出,正中那老妪胸口。游坦之急忙叫道:“不可多伤人命。”紫衣人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意。他脸上蒙着面纱,游坦之也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剩下的人见老妪被杀,举起手中的武器纷纷向他们砍落。紫衣人扔出一把暗器,前面的两人应声而倒。
游坦之见这两拨人动手就要伤人性命,实是不可理喻。现下只有当机立断,先制服眼前这批人再说。当下运起九阳神功,脚下使动凌波微步,手上使展开来一阳指的点穴手法,众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都已经被游坦之上点中了穴道。紫衣人腿上已经受伤,却还要挣扎起来杀人。
游坦之拉住他道:“快走吧,我这一阳指空有其表,他们很快就可以动了。”紫衣人被游坦之一拉,一把挣脱他道:“走什么走,趁着他们不能动,全部杀了不就是了。”游坦之听他开口说话,居然是个女声。而且如此狠辣的话语,说出来却如此一如平常。
游坦之心下有点生气,头也不回的道:“你再这么胡说八道,你和他们也一样的下场。”说罢伸起手指一比,紫衣人又是哼的一声,不过也不敢再动手杀人了。游坦之来到外面牵了两匹马,正要扶起紫衣人上马。
紫衣人却一剑刺出,直刺旁边栓住的一匹马。那匹马一声哀嚎,轰然倒在血泊中。游坦之大吃一惊,喝道:“你干什么啊。”一把将紫衣人推倒在地。游坦之问道:“这些马又没有碍着你的事,干嘛要杀掉他们?”
紫衣人冷笑道:“把这些马杀掉,里面的人出来也追不上我们了。”游坦之听她这么一说,叹道:“把这些马放了就是,用不着杀掉它们。”他虽然不持五荤三戒,但是眼看杀掉这十多条性命,心里总是有点不忍。
他走上前去运使内力,左手拉断缰绳,右手在马屁上一拍,那马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四散跑了出去。紫衣人看他左手轻描淡写,随意就扯断了连马匹也挣不脱的缰绳。而右手轻轻一拍,马匹就像受了大力驱赶一样飞奔出去。这份内力之强,可说是匪夷所思。
放走了马匹之后,游坦之扶着紫衣人上马,自己上了另一匹马,两人向外慌不择路的飞奔而去。本来两人并驾齐驱,走了还没到一柱香,紫衣人冷冷的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来多管闲事。”
游坦之刚要答话,紫衣人又道:“你往前走一点,我要给自己包扎伤口。”游坦之听她说话冰冷至极,孰无一点感情。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行了几步,道:“段誉借你的马被我借去了,他要我回来向你通知有人要来与你为难,现下你也没事了,你打算要去哪里?”
紫衣人愣了一会儿,道:“段誉,你说的是那个要去救钟灵的人吗?”游坦之道:“你确实是说他要去救什么人,但是不是叫钟灵我不知道。他去了无量山,你也要去吗?”紫衣人并不答理他,自己驾马就往无量山前去。
游坦之看着她颇有不便的右腿,摇头想道:“常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反正我回中原也和她顺路,就在后面再看着她一点吧。”游坦之不疾不徐的跟在紫衣人后面,路上一直思索着刚才的一阳指与凌波微步。
这一阳指不愧是大理段氏的绝学,游坦之虽然无法领会心法,但表面的指法已是很为精妙。再加上游坦之这些年一直被经脉受损所困,对人体身上诸般穴道已是了如指掌,把那晚从黑衣人那里看来的招式一一对照上,居然受益颇多。
如此三天过去,游坦之心想前面的紫衣人身上伤口多半大好,也用不着自己多担心了。正想走到一个驿站再买一匹马双马共乘,以便自己快点赶回少林寺。前面居然传来段誉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紫衣人的喝骂声。
游坦之一个转角过去,眼前景象让他抽了一口凉气。两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围着紫衣人和段誉撕杀,地上还躺着二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游坦之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又杀人了,如此的罪孽怎么得了啊。
可是话虽然如此说,游坦之终究无法忍心不管。他双手在马背上一按,踏着凌波微步的步法就冲了过去。此时段誉正在躲在一具尸体后面躲闪,两个斗篷人一使双钩,一使长剑,正围着紫衣人撕杀。紫衣人身上溅满了鲜血,受伤已然不轻。
游坦之双手在右边一个斗篷人肩上一拍,此人武艺甚高,头也不回就向着游坦之一剑刺出。游坦之此时使动凌波微步,这一剑自然刺他不中。剑锋堪堪从游坦之鼻尖穿过,削下了他的一缕头发。游坦之回身面对斗篷人,一指点向那人胸口。
这一指游坦之本想点中那人的胸前的气海穴,就此制住他不能动弹。没想到那人脚下一摔,居然用膻中穴撞上了游坦之这一指。经过这几天的经历,游坦之内力运使已经颇为熟练。只要胸前任督二脉没有内力通过,全身真气流转畅通如意。
这一指内力强劲,斗篷人撞上来只感觉全身剧震,嘴里只说出了一句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和灵鹫宫作对。”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摔倒在游坦之怀里。游坦之连忙探他鼻息,果然已经身亡了。
另一个斗篷人见状一愣,紫衣人乘其不备,一招顺水推舟,直刺入斗篷人心口。她回身一剑抽出,斗篷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紫衣人看了游坦之一眼,冷笑道:“张口闭口慈悲为怀,杀起人来还不是这么随意。”
游坦之此时百口莫辩,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段誉叫道:“两位别再争了,刚才这些人说他们是灵鹫宫的手下,无量山的司空玄是灵鹫宫的下属。我们穿上这些衣服快去,迟了就救不出钟灵了。”
游坦之本想就此告辞,不过又想起师父平时的教诲。现在别人有生命危险,还是先去救人为上。三人换上被杀的斗篷人身上的服装,游坦之和段誉共乘一骑,紫衣人独自乘一骑,向着无量山赶去。
路上段誉突然问道:“紫衣姑娘,在下还没有谢过你的借马之恩了,这里先谢过了。在下姓段名誉,不知姑娘芳名可能见告?”紫衣人哼了一声,道:“真正借了马匹去的人无动于衷,却要你来多嘴多舌?”
游坦之听了段誉与紫衣人的对话,心里直觉得无聊至极。两人说了数句,紫衣人始终不说自己的名字。紫衣人看游坦之一直不发一言,突然说道:“算了,反正待会儿见到了钟灵,她也会把我的名字说给你们知道,你们听好了,姑娘姓木,名叫婉清。”
游坦之听了只是点点头,段誉却啊的一声叫出来:“水木清华,婉兮清扬。姓的好,名字更好。”木婉清出手杀人如麻,整日戴着一个面罩外人也看不见她的面貌。然而这次游坦之却清楚的听到她笑了起来。游坦之觉得奇怪,侧过头去木婉清。只是她脸上戴着一个面罩,看不清她的容貌。
几人驾马来到无量山,段誉还没有开口说话,司空玄已然上前跪在马前道:“属下司空玄,恭迎圣使驾到。”段誉捏紧喉咙道:“钟灵呢?把她带出来。”先前这司空玄气焰嚣张,现在却毕恭毕敬招呼下属把钟灵带出来。
等到那叫钟灵的少女被带到游坦之马前,游坦之定睛一看,这钟灵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青衫,笑颜如花。或许被囚禁几天的原因,脸上神色有点委顿。这七年游坦之从未见过女生,钟灵虽然还颇为年幼,他见了也不由得心神一荡。段誉问道:“现在我们要带钟灵走,司空玄你有意见吗?”
司空玄把头低的很低,道:“属下岂敢,圣使请便。”钟灵却叫起来道:“不行,不行,你还没有把段大哥中的断肠散的解药给我,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除非你把解药给我,不然我不会走的。”
游坦之心里暗笑不止,这小丫头还挺重情重义的。段誉又道:“那么这位姑娘说的解药,你能给她点吗?”他一直学着女子说话,此时已经颇为不像了。司空玄却恍如未觉,连忙把断肠散的解药递给了段誉。
木婉清伸手拉起钟灵坐在自己马前,四人两骑飞快的离去。走了约莫有一刻钟,钟灵突然回头道:“木姐姐,原来是你啊。段大哥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木婉清奇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钟灵咯咯的一笑,道:“因为你身上好香啊,而且是特别的香味。段大哥呢?”木婉清嗔怒道:“开口闭口段大哥,你的段大哥死了。”钟灵啊的一声,眼看就要哭起来。段誉连忙把头上的斗篷扔掉道:“钟灵妹妹,别哭,别哭,我在这里了,她骗你的。”
钟灵转怒为笑道:“木姐姐,你怎么也来和我开这个无聊的玩笑。”游坦之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并非觉得他们幼稚,而是他确实插不上话。刚要开口告辞离开,突然听到了一阵绳索的破空声。游坦之使劲一扯马缰绳,座下马前脚一个腾空,后腿一个纵跃,向前跳出了丈许。
那边的木婉清她们就没有游坦之这么幸运了,被地上的绊马绳绊倒座下马,两人扑的一声向前摔出。木婉清轻轻的哼了一声,似乎身上伤口裂开了。钟灵却唉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两人还未起身,两旁的树木里钻出十几个人来,正是游坦之在木婉清庄上点倒的一批人。
为首的老妪道:“贼贱人,这次看你能跑到那里去。”游坦之知道这批人心狠手辣,现下只有当机立断。他呼的一声跳下马,拉起钟灵向段誉扔过去,叫道:“段兄,带着钟灵先走,我们等下脱困了再来找你。”
段誉接过钟灵放在马后,道:“游大哥,不行啊。我们不能走,要走我们一起走。”此时形势已经十分凶险,几个人向着木婉清接连出招,眼看她就要抵挡不住。游坦之知道现在不是和段誉啰嗦的时候,冲上去一掌拍在马尾上,喝道:“快滚。”段誉还待要说什么,那马受惊已经跑远了。
这时候木婉清已经接连遇险,游坦之见这批人对一个伤重的女生下如此重手,心下恼怒,运起这几日领悟的一阳指,点倒了外面几人。他此时心情愤怒,对这几人都是下手颇为狠辣。几人身体只是一晃,就此倒地身亡。
而这批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在游坦之的攻击下并不向他还手,反而一个个的向木婉清挤过去,誓要杀掉木婉清才干休。游坦之不愿意多伤人命,冲进人群背起木婉清,运起凌波微步就往外跑去。此时木婉清受伤颇重,躺在游坦之身上伤口相撞,登时晕了过去。
半时辰后木婉清幽幽醒转,两人已经在一处断崖边上。游坦之一脸的困顿空之色,看样子仿佛受了很重的暗伤。原来刚才游坦之使力过度,凌波微步的步法全部使出需要内力游走全身经脉。可惜游坦之任督二脉被堵,游坦之每次催动内力胸口就是一痛。只听他道:“木姑娘,这下可对不起你了。”
木婉清尚未答话,远处已经传来了那批人的喊杀声。木婉清怒道:“都是你充好人,刚才你把他们全杀了不就是了。现下可倒好了,害得姑娘要陪你死。”游坦之没想到这人偏激如此,不由得微微苦笑。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游坦之摇头暗道:罢了,罢了,今日再拼命救她一次。能不能成,就看他的造化了。说罢强行运起内力,力灌双手,抓住木婉清的腰带把她提了起来。只听他言道:“木姑娘,盼你以后少造杀孽,不负在下今日相救之意。”
说罢奋起全身内力,将木婉清扔到了对岸。这一下用力过度,游坦之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之前只听到木婉清的哭叫声:“谁要你来讨好我,我木婉清这辈子不受别人的恩慧,你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