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峰点着头，回答后没有听见黄丹说话，弯下腰从侧面看了下，黄丹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将他推到胡凯玲身边，几个人互相对视下就送他回病房，林晓峰抱黄丹上病床，睁开眼睛看了下又立刻闭上睡着了；
钱莉英让两人回去休息会，留在这看着黄丹睡觉也没有什么意义，等他们走后，钱莉英也躺在一旁的小床上眯着眼休息。
今天的会面让黄丹意犹未尽，睡着的时候脸上依然有着笑容，等睡醒后看着旁边小床上的钱莉英，不忍心叫醒她，下半身一点知觉都没有，头也有些疼痛，眼皮总是耷拉着看起来始终像没睡醒，眼睛总是很酸闭上也睡不着，但会比睁着舒服些，看着看着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亲戚和朋友们都陆续来看望黄丹，已经没有十足的精力应付他们很久，能聊上半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看着他的状态每个人都很担心，却也没有办法给他更多的帮助。
黄丹的情况恶化的比想象中要快，胡凯玲和林晓峰还没离开他就已经认不清人了，表情也始终很呆滞；
黄芷涵和郑明辉陪着林晓峰夫妇走出病房，胡凯玲安慰着黄芷涵，等过年洪梓彬结婚就会再来，虽说没有几个月，但她也清楚这次分别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不可预测的，或许就是永别。
送林晓峰夫妇到机场告别后，郑明辉和黄芷涵就往医院开去，看着副驾驶座位上一言不发的黄芷涵，
“我们回医院？”郑明辉问，
“不，去公司。”
这个回答让郑明辉还是有些意外的，“好的。”
黄芷涵看着旁边的窗户外的景色，“等会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就好，我交代完事就跟你走。”
“你想交代什么？”
“之前我还不能理解我同事辞职跟我说为了照顾父亲，经过这段时间我好想自己想通了，原以为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和他相处，直到他突然瘫痪又到现在神志不清，我想我应该清楚什么是我现在想要把握的。”
“你想要辞职？”
“嗯，我实在撑不住了，感性和理性上都过不了自己这关吗，我太累了，我很担心我爸，不想再工作了。”
“你如果想好就去做吧，有我在呢都会没事的。”
“我只是觉得对公司的同事很不负责，如果我关闭公司那么他们都会失业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关了公司？”
黄芷涵盯着他看，“我如果不能教课，客户们肯定会要退钱的。”
“问题是你们培训中心也不止你一个钢琴老师啊，我承认很多人是慕你的名而来，但现在实际上你们公司的品牌已经大于你的个人明星效应了，只要你能够有充足的师资力量，培训中心想运营下去不会很难得；
而且你们的主要客户群都集中在孩子身上，去音乐学院找两个老师来兼职，他们手上的人脉或许比你的明星效应更能带动客户群，你说呢？”
黄芷涵若有所思的考虑着，“那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解散公司。”
“当然不需要，就像你说得很多客户是为了你而来，只要讲这一部分客户做好思想工作，把你的事说出来谁都会理解你的，如果实在不行就退钱呗。”
听完郑明辉的话，黄芷涵心里已经明确知道该如何去做了，他分析得没错，保证教师资质和教学质量，这才是培训中心的重中之重；
到达公司后，黄芷涵立马开会将事情宣布下去，许雯听完后也将之前的事做了报告，的确已经和好几位业界有名的钢琴家联系上，也都表达对公司的意向，只是还在洽谈报酬阶段；
听到这个消息让黄芷涵激动不已，报酬就全部按他们说得给，然后通知客户如果实在不答应就全额退款，最重要的是培训中心可以运作下去，她自己赚不赚钱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开完会议后，黄芷涵到楼下咖啡厅找到郑明辉，两人马不停蹄地前往医院，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给钱莉英，让她可以今晚回家休息；
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黄丹，钱莉英笑笑转头看着黄芷涵，摇了摇头表示想留下来，
黄芷涵看着日渐消瘦的钱莉英，虽然两人没有血肉关系，但她做得已经够多了，执意让她今晚回去休息一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过来，这才让钱莉英答应下来；
拜托一旁的郑明辉开车送钱莉英回家，他说送完后再过来，黄芷涵也拒绝了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单独和父亲待一晚，就算知道他已经认不出自己，只想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就好。
晚上20点59分，黄芷涵放着很轻的轻音乐，削完果盘里最后一个苹果，自言自语地说着明天要去买了，黄丹呆滞地看着前方，
“我讨厌这里。”
听着父亲不经意的话，黄芷涵放下削到一半的苹果，身体前倾握住父亲的手，
“爸，你说什么？”
“你...你是不是弹钢琴的？”
“对，你知道我是谁吗？”黄芷涵期待着他的回答，
“你的手指...和我女儿一样好多老茧，我女儿也是弹钢琴的，一定很辛苦吧，我看我女儿很心疼呢，她一直看起来都不开心，是我害了她，没有给她一个欢乐的童年，也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
“不...不是的，她很开心，她很喜欢弹钢琴。”
“我记得小时候她的生日愿望比其他的小朋友要简单的多，就是想去逛逛商场、想去下游乐园，我连这个都满足不了她，然后她妈带她去国外一走了之，她肯定也怪我没有去找她，其实我好想她啊，谁能比我更爱我的女儿呢...”
“她...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
“我有好多话...好多话想跟她说，每次到嘴边都说不出来，我好后悔干涉她的婚姻，耽误了她一辈子，我老糊涂了，真的老糊涂了；
如果有机会我想和她说，去过自己的人生吧，爸妈真的不会再干涉你了，被干涉的人生真的太累了...
我的芷涵啊，爸爸好爱你啊。”
“我知道的，我也爱你。”
黄丹慢慢地转向泪流满面的女儿，许久才慢慢地展开微微的笑容，
用尽全力抬起手摸着她的脸，
“别哭，爸爸在呢，没人可以欺负你。”
“呜呜呜，爸！”
说完黄丹就闭上了眼睛，手也离开她的脸往下垂落，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黄丹的一生在他最讨厌的医院里结束了，这是他的命运，毕业后待在这的时间比家里还久，退休后也没多少时间又回到这里直到逝去；
看着躺在那的父亲很久很久，黄芷涵才站起身去通知护士，一个个消息发送出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亲朋好友，原来这个消息发送并不会很艰难，只是每一个编辑起来都那么折磨人，随后将手机放进包里便什么都不用管了，没有人会怪她不回电话和消息，就像人生中每一个理直气壮的大日子般，
如结婚、生子、过生日等等，今天还是因为父亲的关系，她是最大的那位，每个人都会让着她的。
一个星期后，葬礼举行完在酒店里吃饭，郑明辉陪着黄芷涵招呼每一桌，从黄丹死去的那晚后就再也没有见黄芷涵哭过，这一天她也是始终保持着笑脸，直到吃得七七八八，送走每一位宾客...
钱莉英母子也吃完准备离开，跟黄芷涵说了声后就往大厅外走，黄芷涵追出去喊住她，
“钱阿姨，走啦。”
“恩。”
“这个你收下，把债还了，别再去洗碗了。”
钱莉英看着手中的支票，“不行，我不能收，你拿回去。”
黄芷涵按住她的手，“收下吧，就让我为我爸做一件事吧，他没和我说什么，但我知道我这样做他会开心的，这样你和文轩也可以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不行，真的不行。”
“阿姨，我们再联系，好不好？我里面还有点客人，你知道我不太会烧饭烧菜的，以后我带孩子还得麻烦您呢。”
钱莉英拿着支票看着渐渐远去的黄芷涵，看了眼身边的儿子，
“妈，收下吧，你知道如何做能让黄叔叔开心就行了。”
钱莉英收起支票走出酒店，她也清楚两家人的关系才刚刚开始，她的下半辈子已经注定要和黄芷涵一家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最起码他们的饮食自己一定会照顾得妥妥当当，这肯定也是他想看到的吧。
送走胡凯玲一家和洪子恒一家后，黄芷涵拜托魏丽娟再带女儿几天，自己处理完事后马上去接她，所有人都已经离开，黄芷涵坐在座位上，拿起杯子喝完最后半杯可乐，
郑明辉坐到她旁边，“辛苦了。”
黄芷涵朝他笑笑，“你不走吗？”
“走哪去？”
“回家啊。”
“我等你啊。”
“等我干嘛？”
“等你哭累了，送你回家啊。”
黄芷涵不屑地冷笑了下，“呵呵。”
站起身背上包，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郑明辉看着她抽搐的背影，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等着她，
黄芷涵转过身直接在郑明辉身上大哭起来，她比谁都清楚哭完就会好的，哭完就会舒服了，
郑明辉揉着她的背，“慢慢哭，我等你。”
2020.11.0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