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出口,封琉看着已经化作狗样的小人,无声叹息,然后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旁的装满茶水的杯盏。
安梣原本低着头畏缩着身子,察觉到面前那人身形晃动,已然坐在了案几旁,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水。
“算了,长大了,老头子我也管不住了。”封琉一脸落寂,侧背过安梣轻声自语。
“老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可以控制住……”
安梣的话还没说完,封琉就将杯盏砸在案几上,冷冷道:“你能控制什么啊!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的,你听了吗?”
“……我。”安梣自知犯错,对于他的问话没有回答,只是耷拢着耳朵,一如儿时心虚犯错的模样。
封琉看着眼前自己一手栽培的小丫头,而后瞧着远处那方身着白衣的清绝男子,那人似乎察觉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清隽的身姿站立在银杏树下,秋风袭过,金黄的树叶悉数落下,绝世的姿容在飘散零落的一片金黄中着实风采动人。
分明一身素衣,偏生站在那里,仿若清雅墨色的画作一般,极致的容颜不参色彩。
干净,对,是干净,这便是封琉脑海中立即蹦出的词,可是偏偏同皇室沾边。
这般绝色的人,栽在与美貌一词都沾不上边儿的丫头倒是让人惋惜,不过这丫头心倒是大,若是当初晚月有她一半……罢了。
“当真就那般的喜欢?”
小狗狗听到声响,支棱起耳朵,点点头,“嗯,当真十分喜欢。”
“罢了罢了。”封琉摇摇头,为自己满上茶水,调转视线看着安梣,不知已经是第几次叹息,“你既然都有了打算,你也长大了,我也管不住你了,便随你吧。”
“老头……”
安梣自幼跟着他身后,与他相处时间最长,怎会不懂他的担心与顾虑,如今看着他如此落寂的模样,加之那一头白发,安梣脑海中恍然蹦出一个想法,老头好像真的老了……
“走吧,走吧!”封琉长袖摆动,不曾看向安梣,“你的婚礼我怕是去不得的,不过嫁妆不会少了的。”
安梣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了然的点点头,而后屈膝跪地,认认真真地行了一次礼。
封琉余光扫过跪地行礼的小人,苍老的面容上显现出几抹难掩的笑意,只是不过片刻笑意遣散,深邃的眼眸里满是心酸苦楚的复杂。
看着小人已然远去的背影,封琉从袖中掏出一块刺着荷叶的丝帕,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那一角的荷叶,细细的看去会发现荷叶旁粉嫩的荷花苞已经绣了一半,这是一块尚未完善的丝帕,并且也不会有人继续完善了。
封琉盯着丝帕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晚月,丫头长大了并且要嫁人了,我看了那孩子很不错,对丫头很有耐心,所以就替你答应了这场婚事,你如果看见也一定会答应的,是吧……”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只有瑟瑟秋风卷起落地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候在银杏树下的林蹊看着独自归来的安梣,有些疑惑,挑头朝那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望去,风清骨韵。
林蹊看出他其实刚过不惑之年,可偏偏白了满头的发,除去他眼梢处的伤疤,可以猜得出年少时的风流模样。
“走吧。”安梣似乎并不觉不妥,一脸淡然。
安梣走了几步,发现身后那人并未挪动步伐,静静的看着她,眉眼间带着丝不解,“回府?”
“当然是回府呀。”安梣轻笑出声,眉梢上扬,“不回府你准备在这里过夜,我可不敢保证老头会不会把你赶出去。”
林蹊盯着安梣的脸,踟躇一下,而后向着老者的方向看去,“那……”
“他同意了。”安梣伸着懒腰,笑眯着眼,“不过婚礼并不打算去,我早说了嘛,还不如婚礼举办好了再来。”
“……为何?”林蹊有些固执的追问。
安梣抿下唇瓣,为啥?当然是身份特殊,不过……相爷貌似也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个嘛……”
在安梣还在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知的时候,腰身一紧,被那人抱在怀里,修长的手钻入发间,贴着头皮摩挲,“回府吧。”
安梣一愣,眨着杏眼,“好、好。”
安梣不知道这人为何不再追问,郊外的路不似城内平坦,车身晃得有些厉害,本就有些恍神的安梣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偷瞄下对面那人的神情变动。
偷瞄,再偷瞄,再再偷……
“有事吗?”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
安梣摆摆手,傻呵呵地笑着,“没、没事。”然后以手捂脸,试图掩盖脸上的尴尬心虚的表情,而后有些郁闷的绞着衣袖。
林蹊淡淡的看着小脸皱作一团,自作苦闷的小人,长睫低垂,“我不想强求你。”
“嗯?”安梣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好看的唇瓣轻抿,而后淡淡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若是想告诉我的时候自会告诉我,我不想因为我的强求而让你为难。”
“……”安梣不曾想过他竟会顾虑这么多,她恍然间好像明白也许他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了这场婚约,其实他给的深情一点也不亚于她所表现的吧,这个男人他是在乎她的呀……
车厢内一时安静,小人也没了声响,林蹊略微疑惑的抬眸,瞧见那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唇角的弧度逐渐上扬,直至那双眸子笑不见眼。
“相公~”软软糯糯的声音,甜腻腻地直勾人心。
向来脸皮子薄的相爷,在这种情况下一如往常的嫣红起来。
安梣看着脸颊薄红的林蹊,心下快软的不行。
怎么办呀,一句戏言就可以红透了脸,这样好的相爷是她的了,不是强行逼迫,是真正的心悦欢喜呀,心中是从所未有的满足,她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正是下坡的路段,车身一阵激烈的晃动,微微斜倾,安梣整个人向前扑去。
“主子,刚刚是属下失误,您没事吧?”敬一急忙攥紧缰绳,手微微颤抖控制着难以避免的颠簸,车厢内没有传来回应,敬一疑惑,“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