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赶到玉笙阁外的时候,正好就看到景岚坐在雪地里哭的情景。
荷香听了下人们说的关于景岚之所以有孕的消息,原本在心里是看不起景岚的,可是如今看到景岚哭得可怜,心里却觉得她有些可怜,不愿意再看下去,于是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原本凭着荷香的功夫,是绝不可能让景岚发现她的存在的,可错就错在这会儿雪渐渐停了,而且荷香穿着一件桃红的披风,所以她在树后转身的时候,就被正好抬头的邱文给看到了。
“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邱文厉声叫道,景岚受了这般羞辱,本就已经让邱文的心情非常不好,当然更恼怒居然有人敢在旁边看笑话。
荷香自小在玄清阁长大,师兄弟们包括师傅师娘对她都是温言细语的,从不曾被人如此大声呵斥过,再加上觉得自己好心躲开不让景岚难堪,没想到还要被人称作是鬼鬼祟祟,当即心里就恼了,径自转身冷冷地看着邱文和景岚说:
“我愿意在哪里走动,难不成还得事先跟你们请示不成?”
“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在娘娘面前自称我?”邱文简直就要被荷香给气死了,一边掏出帕子给景岚擦泪,一边朝着荷香怒斥。
荷香冷笑一声道:
“你才是野的呢,我是谁,你去问问云庭师兄便知。”
听到荷香居然敢直接称呼慕云庭的名字,邱文惊怒的同时忽然心里一颤,忙去打量景岚的脸色。
景岚也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荷香可能的身份,午后她就听说慕云庭在玄清阁的一位师妹住进了王府,但是两个人忙着准备见慕云庭的事情,就没有派人去细细打探,看来眼前这个眉眼清秀、胆子颇大的女孩子大概就是那个叫欧阳丽岚的女子了。
景岚脸上立刻堆了笑,冲着荷香温声说道:
“原来是欧阳妹妹,看我们糊涂的。”转而又盯着邱文厉声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欧阳姑娘大呼小叫的,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邱文自然知道景岚为什么这样说,而且她立刻意识到了景岚这样做的聪明之处,于是马上往前走了几步,跪在荷香面前,一边响亮地扇自己耳光,一边说:
“都是老奴眼瞎,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责罚。”
荷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里的怒气已经消了不少,对邱文说道:
“我大师姐在芙蓉苑里呢,我一个人无聊出来闲逛而已,你起来吧,我也要回去了。”
邱文意识到自己是在给一个不知名的侍女下跪求饶,心里顿时愤恨不已,但是脸上却不显分毫,依然恭敬的磕头谢了荷香才站起身。
荷香转身就准备回芙蓉苑,景岚却叫住了她,语气亲切地说:
“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否方便转告欧阳姑娘一句,就说我明天在汀兰苑里设宴,请她务必赏光。”
荷香诧异于景岚过分的热情,但是也不好说话太难听,就回答道:
“我叫荷香,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大师姐的,但是大师姐不一定愿意出门。”
“没关系,只麻烦你把话转告给欧阳姑娘就行,她若不方便,我可以上门拜访她的。”
景岚笑语晏晏,完全没有了刚才在雪地里哭泣时的可怜模样。
荷香在心里惊讶景岚变脸的本事,但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转身往芙蓉苑的方向走去。
邱文扶着景岚缓缓地往回走了几步,再转身看时,就已经不见了荷香的身影。
邱文压低了声音对景岚说:
“娘娘,这种江湖上的野女子,没什么心眼,倒是最讲义气,用得好了,未必不是一柄利器。”
景岚冷冷地笑了,轻声说:
“利不利器的先不用管,你光听她说话,就知道她们在王爷面前有多得脸,岂是我们可以随便得罪的。”
邱文忙点头,景岚抿了抿嘴唇又说:
“那个欧阳丽岚十有八九比这个野丫头更傲气,若是打听了我的事情,定不会登我汀兰苑的门,你等会儿就去我的私库里搜罗些好东西,明天我亲自去芙蓉苑看望她。”
邱文忙应下,低声说:
“娘娘说的对,趁着那位还未回来,我们至少也要打探清楚欧阳丽岚和那位的关系,若有可能,把她拉拢过来最好,将来也好多个帮手。”
景岚冷冷地笑了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玉笙阁,秋水般的眼睛里瞬间又起了水雾,在无法自控的沉沦中,她依然不后悔当初在长街上看到慕云庭的那一眼,她宁愿争斗到死,也不会自甘认输。
荷香回到芙蓉苑后,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当笑话一样讲给了欧阳丽岚听,一边说一边笑道:
“大师姐,她们居然把我当成了你,一口一个欧阳姑娘的叫得可亲热,还请你明天去汀兰苑里做客呢。”
欧阳丽岚瞪了一眼荷香说:
“你真是笨死了,居然会被人家察觉到行踪。我闲的没事干了,才要去这种人的门上做客,你以后安生点儿,不准随便出去乱跑。”
荷香自来和欧阳丽岚相处得像姐妹,所以并不怕欧阳丽岚说她,只笑嘻嘻的答应了下来。
慕云庭一大早就又去了兵部,欧阳丽岚和荷香吃完早饭,正准备一起出府去玩,就有宫人进屋禀报说侧妃娘娘过来了。
欧阳丽岚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程雪心,也连带着不喜欢所有的所谓名门闺秀的做派,总觉得这些女人心思阴沉,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带着自己的目的,让人看着都累。
然而景岚进院后,没用几刻钟的功夫,就让欧阳丽岚对她改观了,也许是因为景岚身上没有程雪心身上那种令人难以随便接近的清冷,也许是景岚眼神里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触疼了欧阳丽岚,让她想到这个女人大概就像就个月前的自己,陷在对慕云庭的疯狂执念中抽不出身。
想到自己已经可以放下执念,坦然面对慕云庭,而景岚的身份却决定了她这辈子都要困死在庄亲王府,永远在程雪心面前做小伏低,欧阳丽岚不由自主地就对景岚放缓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