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庭洁净的后背上,沿着脊椎的方向布满了若隐若现的深红血丝,一直延续到腰椎的地方才消失。
任钧川仔细看了一阵,让程雪心给慕云庭把衣服穿好,然后才说:
“幸好你高烧了几天,不然那些太医怕是看不出你已经中毒的。而且因为高烧,你体内的大部分毒素都被排到了后背上,不至于损伤你的内脏,这也算是无意中的自救了。”
姚如霞脸色阴沉,问任钧川:
“老头子,云庭到底中的什么毒,不说只是暖……”
姚如霞猛地意识到不对,忙住了嘴。慕云庭脸色平静,程雪心微微垂眸咬紧了嘴唇,她一直就怀疑慕云庭并非只是在饮食中被加入了暖情药,不然,以慕云廷现在的体质,他不会病得那样严重。
任钧川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姚如霞: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就是毒蛾堂的冷蝉香,已经失传多年,但是冷蝉香不会有这么强的毒性,这才是最怪的地方。”
听到“毒蛾堂”三个字,程雪心毫不意外,景岚设计慕瑾轩就是联合了毒蛾堂的人,再从毒蛾堂得到暖情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景岚又在慕云庭身上用了什么别的药,又是否知道那种药有不易察觉且难解的毒性。
慕云庭神色平静,只内心深处有微微的酸涩滑过,他曾经真的喜欢过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即使知道她的内心其实满是疯狂的执念和填不满的贪欲。
姚如霞轻轻叹了口气说:
“既然知道因由了,你就赶紧写方子,然后我们开始为云庭疗伤吧。”
任钧川点头,走到窗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程雪心忙走过去替他铺好了纸张。
任钧川低着头写方子,慕云庭站起身走到程雪心身边说:
“雪心,你照顾师傅和师娘先用饭休息,我出去一下。”
程雪心立刻意识到慕云庭要去干什么了,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慕云庭的手低声说:
“不要激动,她也许并不知道内情,只是被人利用了。”
慕云庭微微地笑了笑,另一只手在程雪心的肩膀上轻轻抚了抚,就把左手从程雪心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然后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任钧川连头都没抬一下,坐在他旁边的姚如霞更是一动不动,他们太了解慕云庭的性格了,知道说了也没用。
程雪心走到任钧川身边,拿起他写好的方子送到门口的夏荷手里,嘱咐她亲自去看着拿药,然后走到任钧川和姚如霞的身边轻声说:
“师傅,师娘,我送你们去休息吧。”
任钧川点了点头,对姚如霞说:
“我去和陛下说几句话,你在这里陪着雪心吧。”
姚如霞知道任钧川是要去告知裕德皇帝关于慕云庭的伤情,便轻轻颔首应下。
任钧川离开了,姚如霞看得出程雪心眼中的忧色,便拉着她的手轻声说:
“云庭不是个心狠的人,不会把景氏怎么样的,我想他大概是怀疑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之人并不仅仅是景家母子,所以想去追查罢了。”
程雪心微微苦笑了一下,低下头牵着姚如霞从暖阁的后门走出,往慕玉瑶所住的偏殿走去。
寒风呼啸,又开始有冰冷的雪粒在空中飘舞。
因为马跑得太快,慕云庭的披风被高高扬起,有几缕乌黑的头发被风刮到脸上,湿润而又冰凉。
景岚所住的屋子里温暖如春,几个烧得通红的银炭盆放在屋角,屋里的器具摆设无一不精致奢华,只是卧房里没有熏香不说,还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酸腐味道。
两个看守景岚的老嬷嬷把几碟精致的菜肴和一碗梗米粥端到景岚面前,又给她摆好碗筷,然后一言不发地行了礼往外走去。
景岚依然穿着从天牢里出来时的那身衣裳,头发和脸都显得油光发亮,垂在床边的两只脚上,白色的棉袜底子已经变得乌黑,长长的手指甲里也满是污垢。
守在偏院门房里的两个老嬷嬷看到慕云庭骑着马到了院门口,慌得连滚带爬的迎了出去,两个人都以为景岚大概是要翻身了,而她们遵照长公主慕昭华的指使,从不给景岚一点儿洗漱用的水,为这件事,景岚骂了她们无数次,已经恨她们入骨。
两个老嬷嬷未能赶得上慕云庭的速度,她们赶到门房外面的时候,慕云庭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央,别院的管事韩海一脸绝望地跪在偏院门口候着。
两个守着卧房门口的小丫头不认识慕云庭,但也能猜得到他的身份,她们慌忙跪下行礼。慕云庭并不理会,直接挑帘进入了卧房。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发呆的景岚猛地抬头看到慕云庭,干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起身就朝慕云庭扑去。
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鼻而来,慕云庭神色不变,只冷冷地看着景岚。
景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往后退去,并且抓起床上的锦被盖在自己身上,声音嘶哑地说:
“王爷,下人们不让妾身洗浴,分明就是想把妾身逼疯,请王爷为妾身做主。”
景岚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眼泪顺着油光闪闪的面颊滑下,滴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囚衣上。
慕云庭忽然温柔地笑了,轻声问景岚:
“我那些天病着,不知道你受了这样多的苦,你知道是谁指使下人虐待你的吗?”
景岚不可思议地看着慕云庭,在反复打量了他眼睛里的神色之后才委屈地说:
“妾身听下人们言谈间提及王妃娘娘,但是妾身想娘娘大约是心里的气还没消,所以才要教训一下妾身的。”
看到慕云庭微微点头,景岚惊慌的内心终于安定了一些,流着泪对慕云庭说:
“王爷,让下人们先备水给妾身洗浴一下好吗?”
慕云庭微笑着点头,扭头叫外面的小丫头进来说:
“去把外面的管事叫进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出去了,景岚有些不解地看着慕云庭,洗浴只需要这些小丫头去准备水就行,为什么要叫管事进来?而且这个管事还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