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还是决定陪他们走下去,不管内心多么寒冷,她要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如果看着这么多刑徒木然地劳作都受不了,那将来更大的灾难来临的时候,她还不得瘫软在地上?
嬴政也意兴阑珊,小寒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他预料不到的。他知道她跟别人不同,她能真正地做到没有分别心,但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别人,那就太过分了。人生来就是有高低贵贱的,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那都是他们的命。强行去否认这其中的差别,那是跟天命做对,也是不对的。
但她不高兴,甚至是害怕,他也没法高兴起来。
皇上的情绪感染了所有随行的人,将闾不再提问,高也不再回答。
忽然,“嗖“地一声,飞过来一个东西。
还没看清什么,“嗖、嗖”又是两声。
“啊!”身边不知是谁的尖叫。
“啊!”又是一声。
“啊!”远处也是一声尖叫。接着周围一片哗然。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
“保护皇上!”将闾喊了一声就扑过去。
“往哪里逃?”赵高拍马就追。
小寒完全吓懵了,“皇上,皇上!”周围的人潮水一般涌动,她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梦里的情景似乎提前出现了。
“没事,不会有事的!”嬴政并马过来抓着她的手。他始终镇定。
高一脸的血,他捂着额头大叫:“父皇先回去!”
嬴政摇摇头,没有动。现在,四周有不少刑徒,但大多数人也在发懵,他们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发生的,那么,他们就不是一伙儿的。只要不是群体性事件,他就没什么可怕的。
扈从们已经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刚才,那是意外出现了。接下来,就是追捕,治罪,不过是又一起刺杀未遂!
只要他不死,这种事就会出现,出现得多了,也就见惯不怪了。
就像杀得人多了,就失去痛感。被刺的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
远处的打斗他们都能看得见,赵高和将闾冲在最前,五六个扈从齐力围歼,两个刺客一边抵抗、一边逃窜。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而他,是个站在远处观斗的看客!
“皇上,你受伤了!”小寒惊叫起来。
皇上的手在流血。
嬴政抓了抓手,说:“没事!小伤!筋骨没事,只是皮外伤。”
刚刚他的手放在胸口,小寒不舒服,他的心也难受。那暗器来的时候,正打在胸口的位置,没想到,倒是这只手垫了一下,救了自己一命。
“快找大夫啊!”小寒尖叫。她抓住他的血手,不住地哆嗦,那么多血,她没法帮他。
工地上的人现在已然反应过来,有人跑着去找大夫。
大夫来的时候,抓捕已经结束。那两个罪犯一个被当场打死,一个被扣了起来,将闾说,活着的那个受了重伤,怕是活不成了。
他的伤正在胸口,在赵高人还没到的时候,他的匕首已经把他的问候送到了!而另一个,也是!
将闾对赵高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只是拍马赶过去,但赵高的战斗力在人还没过去之前就已发挥出来了。何等警觉,何等身手!
两个罪犯,赵高一个人全部放倒。其过程干净利索,没有一点无谓的消耗。
“中车府令真是我华夏一等一的勇士啊!”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叹。
皇上已经包好了手上的伤。在小寒看来,那手包得像个拳击手套。他始终面色不变,凌厉的眼神扫了下周围的人群,未发一言,人群已经感觉到这眼神的威压了。
皇上起身看了看包着头的高。
高有点失血过多,身子有点哆嗦,正躺在地上等担架过来抬走。
“让父皇受惊了”,他脸色苍白,勉强开口。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好眯缝着说话。
“先养着,别说话!”皇上蹲下看了看,抓了下他的手。
接着,他起来。环顾了下工地,走向来时骑的马,他用胳膊肘搭着马背,赵高上前,支撑了一下。
“赵高,做得不错!”皇上低着头,郑重地说。
赵高摇摇头,嗫嚅着说:“平日是不带武器的,今天出门,就带上了,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好,以后凡出门,你就带上!”
“哎,赵高谨遵皇命!”
小寒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赵高的忠勇和强悍的战斗力,在这会儿,已经不需要如何形容了,那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想起在路上,她给皇上进的“谗言”,她理直气壮地引经据典,说赵高是虚假的怯,真正的勇,没想到,现在却有了另一番解释。
她真的扳不掉赵高了吗?
她郁闷地望着皇上,皇上却没有看她。她不怕皇上误会她,她恨赵高,是明着恨的。她怕的是,从此,皇上连听她进“谗言”的机会都不给了。
“小寒,走吧。想说什么,上车说。”
小寒郁闷地跟上。
……
经历了遇刺事件,一群人连饭都没有吃。每个人都紧张万分,似乎回来的路上,蹿出一只猫都会引起反应。
车里边,两个人也情绪不高。
小寒问:“要吃东西吗?”她知道这会儿不能提赵高了,那家伙刚刚加了印象分。
“你还有什么?不太饿,吃一点也可以。”
“还有鸡蛋和甜点心。”
“那好,甜点心可以来一块。”
小寒拿了一块小点心给他。
“手受伤了,你喂我吃吧!”他理所当然地要求。
嗯?小寒被惊到了。四十五六岁的男人撒娇,妈呀,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又不是两只手受伤!”她抱怨了一句,还是喂了他一口。
嬴政满意地笑了。“你做的点心很好吃!”
小寒瞥了下嘴,自己也吃了一口,是另一只手的。
“出门带这么多零碎儿,女人就是麻烦!这才多长一截路!”
小寒说:“不怕麻烦,只怕麻烦来了,没有应对的招数!喏,现在不就用上了?”
嬴政问:“你是不是总这么害怕将来,比如说这么短的路,跟皇帝出行,也要自己备着吃食!”
小寒点点头,说:“当然,谁都信不过,在谁的身上都不能寄托未来,抓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小寒始终这样认为。”
嬴政摇摇头,说:“让你这样的人当皇帝得累死,谁都信不过,难道天下的事要皇帝一个人来做吗?”
小寒说:“可是皇上没发现,很多人出事,都是因为身边人的叛卖吗?很多盗贼撬门,撬的都是邻居的门,偷情的人偷的都是朋友之妻,连我们商人做生意,都讲的是‘杀熟’!难道这些都不足引以为戒吗?”
皇上玩味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又想给赵高上眼药了!
刺杀那一幕刚刚发生,她怎么就不懂检讨自己的认识呢?
“皇上,别这么看着我,小寒要说的是另一件事情。赵高和我的仇,皇上不帮我,我自会想办法。这是私仇!现在提他,皇上不高兴,我干嘛还提?”
“那你要说什么?”
“保密!”
“你不想说吗?”
“不是,小寒想说的是,皇上今天出这趟门,保密工作做得太差了!”
皇上不言语了。确实做得太差了。
赵高没得通知,就等在路上了。
到了工地,刺客早就守候在那里了,连他们来的路线都知道。
照这样下去,他是真不能出咸阳宫了!
“那依你说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