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楠便留下来帮傅晨东打下手,终于把任务做完之后,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不由地叫了一声:“坏了!”
“什么坏了?”傅晨东问。
“这里回A市要两三个小时呢,我会错过末班车的,”赵胜楠说完就匆匆忙忙地收拾资料。
傅晨东不由皱了皱眉:“急什么,大不了在这里住一个晚上。以前不都住过吗?”
“不行,我还要回去看我奶奶呢,我不能让她一个人住在医院里。”
傅晨东听后,竟也开始收拾文件:“算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你?”赵胜楠觉得过意不去:“你回去的话,明天早上一早又要赶过来了。不是说明天这边有省里面的领导过来检查吗?”
“我回我的,关你什么事?”傅晨东“啪”地把电脑合上了。
……
加长林肯里,傅晨东和赵胜楠坐在车后排,傅晨东翘着二郎腿,再把手提电脑搁在腿上,公司有一个OA系统,他可以在上面批阅文件。
他明明很忙啊,干嘛这么急着回去呢?赵胜楠心想,不过人家都说了。人家回人家的,关你什么事呢?
傅晨东直接让陈乔把车开到医院对面的超市,还吩咐陈乔买一个果篮。
赵胜楠有点意望,这傅晨东的行为太不正常了,于是她只能弱弱地问:“傅总,您这是……”
“跟你上去看奶奶啊,我总不能空着手上去吧?”
“……”赵胜楠不禁疑惑起来,这傅晨东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不由地拦住他:“傅总,您别……”
见傅晨东冷冷地看着她,她不由地改口:“我奶奶这个时候估计已经休息了,这水果篮……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我代表我奶奶谢谢您,行吗?”
她想去夺那个果篮。傅晨东一开始没有放手,后来一下子就放手了。
他有些生气:“你怕我害你奶奶?”
赵胜楠没有回答。
但脑海里却是回想起那一晚。他冷冷地说:“不如我也让你奶奶失踪一下。让你尝一下亲人失踪的滋味,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傅晨东吐了一口冷气,他也不跟她计较了:“行,你上去吧,替我向你奶奶问好。”
赵胜楠提起果篮,拔腿就跑。
傅晨东回到车里,用力地把车门关上!
……
赵胜楠一口气冲到住院部的电梯口,这才吁了一口气。
还好,总算把傅晨东给摆脱了,真不容易啊。
想看我奶奶,没门。
他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无缘无故的,干嘛来看我奶奶,那是我的奶奶,又不是你的奶奶,不是你想看就看的!
等电梯的时候,旁边有一对中年夫妇,当老婆的不停责备当老公的:“你现在是来探病,探病什么概念你不懂吗?你买束花都好过拿两瓶白瓶来啊,哪有人来看病带两瓶剑南春的?”
那老公提着两瓶酒,十分懊恼的样子。
赵胜楠十分好心地走过去:“要不,我把这果篮送给你们吧?”
那对夫妇不可思议地看着赵胜楠。
“如果你们觉得抱歉的话,也可以给我点钱啊,就当半买半送。”
那对夫妇仍是犹豫。
赵胜楠只得装出很悲情的样子来:“这果篮是我前男友在医院门口硬塞给我的,他以为送个果篮给我奶奶我就会回心转意,可他也不想想他跟有夫之妇滚床单时,我是什么心情?反正如果你们不要,我就扔了。”
她果真在找垃圾桶了。
中年夫妇很同情她的“遭遇”,终于同意要她的果篮了,顺便塞给她两百块钱。
电梯来了,赵胜楠赶紧上去,然而到了病房时,却见奶奶正在收拾东西,旁边还站着上回那个老头。
“奶奶,您……您这是要干嘛呀?”
唐讼娴看到赵胜楠,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楠楠,我……”
倒是那老头儿笑呵呵地解释:“你奶奶想清楚了,她愿意跟我走了,楠楠,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奶奶很好的,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你相信我!”
赵胜楠仍然没有办法一下子接受:“可是,二叔二婶他们同意了吗?”
老头儿说:“同意,同意,他们一直都没有反对的,只差你奶奶点头了。”
唐讼娴说:“楠楠,这事儿我本来也不同意的,觉得一大把纪了还跟人走不靠谱,不过现在一病吧,我也想清楚了,我都到这把年纪了,随时都有可能入土了,不如抓紧最后的时间跟他好好相处。”
“……”赵胜楠仍是傻乎乎的,她不反对奶奶跟老头儿走,但是奶奶真的走了,她的心就像抽空了似的。
……
可赵胜楠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项目那边实在太忙,她跟琳达都被抽调过去了,一忙就是几天,忙碌的工作把她空虚的心都填满了。
各种审查过了之后,工地上的事情就全面进入正轨了,从集团总部抽调过来的人又纷纷被调了回去。
琳达都被调回去了,但赵胜楠却没有被调走,傅晨东也没有走,他在忙一些收尾的工作,赵胜楠依然是给他打下手,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
就在傅晨东要回去的那一天,工地里又出了一件事情,管材料的主管过来说有一批钢材出了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
“几千万的优质螺纹钢被换成了地条钢啊。”
傅晨东那张峻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什么地条钢?”
“地条钢就是再生钢,质量低劣,这些伪劣钢材会给建筑工程质量构成重大的安全隐患,很容易出问题的呀。”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啊,供应钢材的厂家那边说了,他们给我们的绝对是优质钢,不可能存在假冒伪劣的,入库的时候我们这边也有质检员,都没查出问题,要不是起地基时有个工人问为什么这些钢材可以刮出刮痕,不然我们根本都发现不了问题。”
傅晨东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那主管问:“傅总,要不报警吧?”
“等等,”傅晨东这时竟看着赵胜楠,随后朝她笑了笑:“你刚都听懂了吧?”
“听懂了,”赵胜楠不明白他想干嘛。
“你不是喜欢破案吗?这个案子就交给你负责了。”
“……”赵胜楠很诧异,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就笑了:“好,就交给我这个福尔摩斯.楠楠吧。”
这是进恒远工作以来,赵胜楠工作最有激情的一次。
不用两个小时,她就拟了一系列的计划给傅晨东看,“傅总,我是这么想的,第一,从源头开始查,看看供应商那里有没有猫腻,其次是所有接触到这一批材料的人,比如质检和仓库管理员,看看他们有没包庇的情况,还有,我总觉得这批劣质钢材想要进入工地,如果没有某个高层的策划,肯定是进不来的,您觉得呢?”
傅晨东说:“既然你有了计划,那就按计划去查吧,不需要事事向我汇报了,我只要一个结果。”
赵胜楠便带着几个负责采购的人员去供应商处查,供应商那边听说了这事之后,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那边老板都出来解释了:“我们跟恒远合作了几年了,不可能会做这些事情,你想啊,恒远是我们的客户,也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会为了区区几千万的材料废就把这个大客户给放弃了?做生意讲究的是长远啊,我们这里有出货记录,也有检验记录,仓库里同一批次的货还多着呢,你们可以去查。”
赵胜楠带着工程师去查了一遍,工程师说供应商这里没有问题,材料都是好的。
走的时候,赵胜楠还跟那老板说了一句很上道的话:“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知道您不是那种贪图便利的人,如果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那我们恒远一定会跟你们长期合作的。”
哄得那老板很是开心。
……
接下来就是查内部放置材料的仓库了,钢材属于大件物品,放在临时搭的仓库里,同时设有专门的人管理。
但诡异的是,仓库里的钢材都是好的。
供应商处没有问题,仓库也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就应该是出在施工现场了。
可是,在施工现场是怎么把劣质钢运进来,再把优质钢运出去的呢?
赵胜楠在工地上蹲了两天都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猫腻。
工地上已经在赶工了,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赵胜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
直到第三天傍晚,赵胜楠终于发现一辆可疑的货车。
那是一辆运输废料的车,负责把工地上的废料运出去,赵胜楠想,会不会……
她马上让人把这辆车拦截了下来,上去一看,真的只是废料,没有别的。
赵胜楠很泄气。
她想起陆一民说的,她并不适合干侦探一行,难道还真是这样。
郁闷地从工地上回来,然后就接到了傅晨东的电话:“饿吗?跟我去吃饭,我请你。”
“谢谢傅总,不饿!”
傅晨东不禁有些无奈,自从那天跟她谈了法律之后,她就真的摆上谱了,不在法律范围下的事她想不做就不做。
他只得强调:“工作餐,这是工作餐,请你马上到第三出口等我!”
赵胜楠摸了摸肚子,是挺饿的,既然是工作餐,那就去吧。
到了工地的第三出口,赵胜楠看到只有傅晨东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不知是不是有了贵州自驾行的经历,赵胜楠很自然就拉开车门上车,跟傅晨东坐在后排。
她朝傅晨东打了声招呼:“傅总!”
“恩,材料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她有些抱歉:“还没有查到是谁做的,不过已经有一些进展了,问题……出在建筑工地上。”
“那你有什么推测吗?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呢?不用急,把你怀疑的人一个个调查下去。”
赵胜楠看着他不急不燥的样子,不禁想,几千万是你家的,又不是我家的,你居然不急?
“傅总,不如,找陆警官过来替你调查吧?他比我厉害很多。”
“你没信心了?还是你怀念跟陆一民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所以特意想叫他过来?”
“不是,”她赶紧解释:“我怀疑那些运废料的车有问题,可是想要查这些车的话就必须借助公安系统,比如去交警处查车牌号,还有沿途的录像等等。”
“只是这样吗?”他问,问的时候还朝赵胜楠靠近了一些。
赵胜楠便往旁边移了移:“是这样的。”
他又朝她移了移,都把她逼到门边去了。
“傅总,请……自重!”
陈乔还在前面呢,这样轻薄女下属不好吧?
“陈乔,开车吧,去餐厅。”
车子最后停在一间西餐厅面前。
不是工作餐吗?怎么来西餐厅了?
而且,如果是工作餐的话,那么陈乔也应该进来吃啊,为什么进来的只有她和傅晨东,这老板是不是太偏心了?
她只对女员工好,对男员工不好?
怪不得公司里的女员工都这么迷恋他,原来是有原因的。
傅晨东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回头看到赵胜楠还愣在原地,一张小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他有些不耐烦:“进来啊。”
“马上,”她跟了过去。
这家西餐厅档次挺高,菜单全是英文的。
傅晨东看见赵胜楠看了半天,不禁皱了皱眉:“你不会连英文都不懂吧?”围投在血。
“你才不懂呢,这些英文有什么难的?我只是……”
只是没有吃过而已,谁知道这个元贝塔塔是什么鬼,还有这个什么焗蜗牛?
她把菜谱还给服务生:“跟这位先生一样的,谢谢。”
好在这里的服务生都有素质,这样的土包子,真是见得多了。
东西上来之后,赵胜楠发现自己实在用不惯刀子和叉子,虽然平时也会去一些诸如百草堂这种中西餐结合的店,也要用到刀叉,但是那种不需要多少时间就可以切好。
她觉得,切得来,肚子早就饿扁了。
傅晨东看着对面的赵胜楠把盘子切得吱吱响,不禁皱了皱眉。
由于她力气太大,桌布也跟着晃动,连带着桌上的玫瑰和蜡烛也跟着晃动。
隔壁两个女的听到动静,还不时偷笑,但赵胜楠完全不知道。
好不容易把牛排切成几块,她甩了甩手,哎,手都酸了。
正要吃,盘子却被傅晨东拿走了。
他把自己那一份放到她面前,“吃这份。”
奇怪了,分明都是用刀叉啊,怎么他就能切得这么细,一小块一小块的,正好一小口一小口的那种。
“谢谢!”她也真是饿了,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觉得不够,又叠着叉了一块,一共叉了四五块才终于满意地塞进嘴里。
味道挺不错的嘛。
对面,傅晨东皱了皱眉。
早知道她一次就吃四五块,他何必切得这么细细的?不如让她吃原来的那一盘好了。
还有红酒,她是当饮料喝吗?一口就干光一杯了。
再看桌上那蜡烛,由于刚刚桌面的晃动,几滴蜡都滴到那盆沙拉上了。
第一次跟一个女的出来吃饭,吃得这么扫兴的。
……
饭后,傅晨东和赵胜楠回酒店。
赵胜楠这次是作为秘书过来的,不用睡工地的宿舍了,她跟琳达也分到了一间房。
现在琳达回去了,就剩她一个人了。
等电梯的时候,傅晨东故意靠近她一些,非常神秘地说:“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像是很机密的样子,她顿时就来了兴趣。
“你那个房间……前段时间发生过一桩凶杀案。”
赵胜楠瞪大眼睛,愣了几秒钟。
傅晨东不禁笑了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反应,看你怕不怕?
可没一会儿,赵胜楠就摆出一副警察问案的样子:“死的是谁?情杀?仇杀?还是劫财?”
傅晨东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这赵胜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正常女人一般会扑到自己怀里说:“好怕啊,今晚怎么办?我想换房间。”
然后他就会告诉她,房间已满,你要不搬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应该是情杀,听说死的时候很惨,尸体被分成了四五块,一块在枕头上,就是你睡的那张床,一块在床尾,床底也有一块。”
“真惨!”她感慨道。
电梯来了,傅晨东先进去,等她进来了,他又说:“昨天,清洁工在打扫你房间的时候,又见到那个女的了,那女的睡在你床上,说自己死得好惨,想找个人去陪她。”
“有这事?不会是讹传吧?”赵胜楠压根不信。
“是真的,”傅晨东的语气依然很稳:“那女的穿一条白裙子,头发可长了,吐着长长的舌头。”
赵胜楠的表情突然怔住了,眼珠子一动不动。
傅晨东在心里窃笑,总算把你吓住了吧?
可赵胜楠却指着傅晨东背后:“傅总,那个……那个女人在你后面!”
就在那一瞬间,傅晨东突然一步走到赵胜楠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是……吓的!
“哈哈哈……”赵胜楠突然笑得前俯后仰,“胆小鬼,哈哈哈哈……”
傅晨东的内心是崩溃的,那一刻他想掐死她。
可是,他现在正抱着她呢。
不管谁吓谁,只要能占便宜就行了,他干脆把她抱得紧紧的:“我好怕!”
赵胜楠想把他,却被抱得紧紧的,怎么推都推不开。
她心想,不是吧,傅晨东这禽兽居然还怕鬼?
这时,电梯门突然开了,他们的楼层还没有到,是一个酒店的清洁阿姨。
那清洁阿姨平时见惯了男人和女人在电梯里搂搂抱抱的,她很是淡定地走了进去。
傅晨东仍然搂着赵胜楠没有松开,头埋在她脖子处,不停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赵胜楠看着一脸镇定的清洁阿姨,她到底是觉得难为情,人家清洁阿姨都没开口,她自己倒是先解释上了:“呵呵,我老公……脑子有问题,还没治好!”
清洁阿姨鄙夷地看了她一脸,忽悠谁呢忽悠?
分明是偷情好吗?
好在傅晨东所在的楼层到了,赵胜楠把他推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
傅晨东仍然搂着她。
“傅总,你放开我啊,你胆子不会真的这么小吧?”
刚刚分明是你先吓唬我的,我不过是反过来吓吓你,你就吓成这样了?你特种兵出来的呢,拜托你拿出特种兵的气势来啊。
傅晨东仍然紧紧地抱着她:“我总觉得,那个女鬼还一直跟着我呢,你都看见她了不是吗?”
赵胜楠很无奈:“我骗你的啦,哪里有什么女鬼啊?傅总,你不是真的怕鬼吧?这世界上没有鬼的啦,鬼神那一闹都是瞎编的。”
“怎么就没有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小时候听老人家说过,如果一个死得惨就会化为厉鬼,在人间祸害无辜的人,要是阴气重就会被缠身,恰好我这几天熬夜了,阳气不是很足,被缠上也正常呀。”
一边走一边说,很快就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他仍然抱着她:“你说那女鬼会不会上来串门啊?毕竟她跟你是一个房间的。”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那你帮我开门!”
赵胜楠只好从他身上拿出钥匙替他开房间门。
开了门,他还“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样?那女鬼在不在?”
赵胜楠已经没有耐心了:“在,在床上看着你呢!”
分明是一句气话,可他却像是真信了。
“吓?”于是她被抱得更紧了:“赵胜楠,你不要走,今晚留下来陪我,我小时候受过刺激,最怕鬼了!”
“傅总,既然你这么怕,那我叫陈乔上来陪你行不行?”
“别!那女鬼是你招来的,她只认识你和我,我们不要把陈乔也牵引进来了,他拖家带口的,惹上那些东西不好!”
“可是……”
那晚,赵胜楠为了保护“胆小如鼠”的傅晨东,只得在他房间陪了他一个晚上。
幸好他晚上挺老实,就紧紧地抱着她睡了一觉,完全没有逾越半分。
她想,兴许他真的怕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