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素珍见面的地方在医院附近的一处咖啡厅。
赵胜楠单独开车到那里,门口有一个男孩替她开车门。
“你就是李女士的儿子?”赵胜楠问,顺便打量眼前这个男孩。
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在校大学生,一副彬彬有礼以及稚气未脱的样子。
“恩,我叫严华,被救的那位女士是我妈妈,很感谢赵小姐能来一趟,不然我妈妈会一直唠叨的,”严华笑着说。
“你真孝顺,现在像你这么孝顺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赵胜楠以一副大姐姐的口吻说。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严华说,他觉得现在既漂亮又乐于助人的女人不多了。
“你妈妈一定很好吧,看把你培养得这么好。”
“当然,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真是羡慕啊……”赵胜楠说。
正说着,严华已经把赵胜楠带到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前了,那里坐着一个盘着头发的女士,不过赵胜楠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严华先过去帮赵胜楠推开椅子:“赵小姐,这里请吧。”
这时,李素珍也站起来了。
“妈,赵小姐来了,”严华说。
李素珍面带微笑地转过身,然而就在转身的那一霎那,她突然就惊呆了。
眼前的人……
赵胜楠起初看到一脸错愕的李素珍,她一时间怔了怔。
“这位女士,我们是不是见过?”赵胜楠问。
“哦,没有,没有,”李时珍反应了过来。她一边整了整头发,一边理了理衣服,再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吧,赵……小姐,请坐。”
赵胜楠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严华说:“妈妈,我出去等你?”
“好,好的,”李素珍仍然有些气息不稳地说。
等严华走后,这附近几张桌子就剩他们俩了。
赵胜楠坐着。只觉得眼前的女士有些奇怪。
大概50岁的样子,风韵犹存,穿戴不凡,全身都是名牌,既端庄又典雅,又有一股名贵的气息。一看就是在有钱人家的贵妇。
但是,这种人家里出来的妇人一般都落落大方,不会像她这么紧张吧。
赵胜楠看着她端起咖啡的时候,手都在抖着。
“李阿姨,您还好吧?”赵胜楠问。
李素珍把杯子放回到桌面上:“还好。还好。”
赵胜楠又问:“医生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就是血压有点低,加上最近劳累,所以不小心晕了过去。”
“哦,那您可要多注意身体了。”
“恩,好,”说完,李素珍又端起了杯子喝咖啡。
赵胜楠看着她:“李阿姨,您的杯子已经空了。”
“哦,瞧我这记性。空了还喝,真是的,”李素珍尴尬地笑笑,然后招服务生过来续杯。
“李阿姨,您血压低就不要喝这么多咖啡吧?这是燃脂的,您应该多喝黑粮水。”
“哦,是啊,是啊,”李素珍应和着说。
赵胜楠笑了笑,接着说:“您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我不会有事的,”李素珍说。
接着,李素珍又说:“既然都出来了,不如我们聊聊吧,赵小姐现在做什么工作呀?”
“秘书,”赵胜楠说。
“赵小姐真厉害,这么年轻就做到秘书这个岗位了。”
“有后台的关系才能进去的,”她说。
“哦,这样啊?有关系也是一种本事,”李素珍说:“如今在社会上打拼,就是要多结交朋友。”
“对啊,”赵胜楠说。
接着赵胜楠又问:“那李阿姨是哪里人呀?我总感觉你很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哦,”李素珍说:“我是C市人,赵小姐到过C市吗?”
“到过!”赵胜楠说:“前段时间刚从C市回来,那是一个多雨的城市,每周都要下点雨。”
不过赵胜楠确定自己没有在C市见过李素珍。
“哦?在那边待了多久呀?”
“两个来月吧,”她说。
“哦,那挺短的,跟你老公?”
“恩,老公,还有孩子。”
李素珍说:“那挺幸福的。”
“是挺幸福的,”说到这里,赵胜楠已经在脑海里搜索关于面前女人的记忆了。
“幸福就好,幸福就好,”服务生过来续杯,李素珍又喝了两口咖啡。
赵胜楠突然又问:“李阿姨,你以前经常来A市吗?”
“就偶尔啊,”李素珍说。
“那你有没有来A市参加过什么婚礼吗?”赵胜楠突然就想起来了,在与陆一民的那场婚礼里,她在地毯上不经意的一瞥,看到宾客中的那个在落泪的女士。
“婚礼?没有啊,不过如果赵小姐肯邀请的话,你的婚礼我会参加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过婚礼?你以前就认识我吗?”赵胜楠逼问道。
李素珍瞬间就有些慌乱了,“不,不认识。”
接着李素珍抬手看了看手表:“啊,时间来不及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真的很感谢赵小姐今天能过来,改天有时间的话我们再聚聚吧。”
说完,李素珍拎起包包匆匆就离开了桌面。
而赵胜楠突然站起来,朝那个富贵的背影道:“你站着!”
李素珍一下子站住。
赵胜楠起初没有出声,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来才怔怔地说:“好了,你走吧,那年你义无反顾地走掉,就是不准备再回头的了,今天我也不阻拦你,祝你过得幸福。”
李素珍的后背抽搐了几下,这才迅速地走了出去。
外面,严华看着脸色苍白的李素珍。不由地问:“妈妈,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李素珍没有回答。
“妈妈,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不用,”李素珍慢慢地走到车边,严华替她开了车门,她才慢慢地坐到车里。
严华奇怪地看了李素珍一眼,只觉得她魂不守舍的。
……
“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救的那个人反悔了?说你其实是讹她?”办公室里,傅晨东捏了捏赵胜楠的脸蛋。宠溺地问。
她摇摇头,接着就投进了他的怀里,一副很是疲倦的样子。
脑海里是李素珍慌乱的面庞,以及严华的那一句:“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呵呵,多么讽刺啊。
“怎么了?”傅晨东问。
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感觉这事太狗血了,我救的那个人居然是我的亲生母亲。”
“……”傅晨东轻轻推开她,再低头看她的脸:“怎么认出来的?”
“以前见过几次,一次是奶奶生病,一次是……唉,当时我就有点怀疑,没想到果然是。”
傅晨东说:“所以你心情很是复杂?”
“对,所以要你抱抱我,哎呀,你别松开了,就这么抱着好吗?”
傅晨东干脆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再把她搂在怀里:“好,抱抱我的大宝贝。”
“讨厌,明明是小宝贝,”她捏了捏他的下巴。
赵胜楠仍然紧紧地搂着傅晨东。用撒娇的语气说:“知道吗?我现在特别特别感激你。”
“感激我什么?”他问。
“感激你没有放弃我啊,在我放弃小包子之后,你还跟小包子在原地等我,要是你中途娶了别的女人,可能小包子长大了就会恨我了,想想我被自己的恨,我觉得好恐怖啊。”
她一直往他怀里钻,恨不得贴他身上。
“你恨你妈妈?”
“以前当然恨,你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有多决绝。”
“你当初走的时候也很决绝,”他笑着说:“就那么把小包子放在我家门口,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小包子都被淋感冒了,你呀,当时小包子一定也在呐喊,妈妈你别走你别走,只可惜她那时不会说话只会哭。”
赵胜楠说:“你心里一定在怪我?”
“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做出错误决定的时候,或许你妈妈跟你当时一样,其实不想抛下女儿,忍痛要走的呢?”
赵胜楠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一种宠爱的表情非常明显。
“你干嘛帮她说话呀?”她问。
“我哪有帮谁说话?只是想让你换一个立场看问题而已。”
她又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算了,不要想这个问题吧,总之我现在觉得你非常非常好,就想着一辈子都赖着你了。”
他把她抱得紧了一些:“跟我在一起是要有所付出的,你既然想赖在我身边,那就要讨好我。”
“比如呢?”她的脸已经开始变红了,一看傅晨东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比如,你主动让我开心啊。”
“要怎么样你才开心?”她问。
“给我……”他的呼吸开始急促。
她闭着眼睛,等着他的给予。
“不,不是这样,”他抱着她,修长的节骨分明的手指放在她的脸上,然后慢慢移到唇边:“用这里。”
“……”她羞红了脸:“我不!脏。”
“不脏,洗过的。”
“可是……”
没容她反驳,她已经看到了他的大王蕉,他按着她的头往下面一压,她便没再能反抗了。
……半小时后,她急急地跑到卫生间猛地吐了起来。
太恶心了。她猛地刷牙,觉得下回一定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不过,为什么看他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呢?
……
那晚吃过饭,傅晨东跟赵胜楠说要去外面散散步。
他们家在郊外,靠近一个湖边,湖边有个人工沙滩,住附近的人喜欢到这里来散步。
小包子在沙滩上玩得很开心,附近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也来找她玩,两个小朋友玩起了堆沙子的游戏。
傅晨东则和赵胜楠依偎着坐下,互相看晚霞里的夕阳。
红红的夕阳渐渐隐退到山那边。天也渐渐黑了。
她依靠在傅晨东的怀里,看着远处的小包子,“东,你的怀抱真温暖。”
他淡定地把她往怀里一拉:“你才知道?”
“知道得有点晚,所以,以后你要多抱我,把以前错过的都补回来。”
“当然要抱你,不抱老婆抱谁呀?”
这时,小包子拿着小铲过来:“爸爸,陪我玩沙子。”
傅晨东马上放开赵胜楠去陪小包子玩了。
赵胜楠:“……”
还是小情人重要啊。
跟小包子一起玩的那个小男孩已经被大人抱走了,现在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太阳下山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赵胜楠走到父子俩身边,他们在掏沙子,把沙子堆成各种形状,她其实玩心也重,很快也加到了其中来了。
玩着玩着,傅晨东说先离开一会儿,让她们继续在这里玩着。
赵胜楠以为他要回去上厕所,便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
他又蹲了下来:“我家大宝贝好像不开心哦,这是为什么呢?”
她堵气地说:“刚还说要抱我,现在小包子一来你就不管我了。”
她发起脾气的样子也像个孩子似的。
本来是想让他哄哄,结果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哎呀,这男人真是一点都不靠谱啊,她想。既然他要走,那她也不说话了,就专心专意跟小包子玩。
小包子说:“现在我们要做一个粽子,给妈妈吃粽子。”
“好,”
她用手挖起一些湿的沙子垒成一个粽子的样子。
“哇,妈妈真厉害,这粽子长得好像啊。我们幼儿园吃的粽子就是这样的。”
“恩,这个给小包子吃。”
小包子便佯装吃了起来,还发出一些吃东西的声音。
接着,赵胜楠又垒了一坨东西,“这个粽子给爸爸吃。”
小包子说:“这个粽子长得好像懒羊羊的头发。”
“妈妈有没有创意?”她问。
“妈妈太有创意了,我也要做一个给爸爸吃。”
正说着,不远处突然就传来“呯呯”两声。
小包子吓得缩进了赵胜楠怀里,赵胜楠紧紧地搂着小包子,往声音的方向一看,这一看,她突然就怔住了。
夜幕下,七彩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一波又一波,美得不可方物。
小包子兴奋起来,赵胜楠也有些呆呆的了。
沙滩上本来没有人了的,现在一看到有人放烟放,不一会儿又聚齐了一堆,都在欣赏烟花,一些小孩在周围跑来跑去,乐不思蜀。
一开始的烟花都是平时看到的那种绚丽的七彩的花色,放了十几分钟后,烟花慢慢成了字体,第一个:I,第二个:LOVE,第三个YOU,最后一个:NAN。
烟花停止,浓雾渐渐散去,雾里,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赵胜楠看到那个身影,不禁掩面而泣。
身边有人说:“哇。这两口子也太浪漫了吧。”
“什么时候你也弄个浪漫的?”
“……”
赵胜楠一下子又忘了那个拥抱的事了,她拉着小包子朝傅晨东跑去,一下子搂着他的腰。
小包子搂着他的大腿,他把小包子抱起来,随后问赵胜楠:“喜欢吗?”
“喜欢!你什么弄的烟花?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要给老婆惊醒,当然就不能让老婆知道了,”他笑了笑,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一家三口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
正在爱着的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第二天早上,赵胜楠在床上赖着不起,非要抓着傅晨东的手问:“东,有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你究竟爱我多一点呢,还是爱你前世的小情人多一点呢?”
“怎么吃起小包子的醋来了?”他问。
“你必须要回答,”她撒娇地说。
“那你希望呢?你希望我爱你多一点还是爱小包子多一点?”
她很不要脸地说:“爱我多一点。”
“你呀,”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这时,小包子推门进来:“爸爸,我挤不到牙膏,你帮我挤挤。”
傅晨东有些凶巴巴地说:“你自己挤,挤不到就自己想办法,搬张凳子来挤。”
小包子哪里被爸爸拒绝过。现在一被拒绝,她马上就哭了起来。
“爸爸不好,爸爸不好……”
赵胜楠见状,不由地批评起傅晨东来:“你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凶女儿,让你帮挤个牙膏而已,有这么困难吗?啊?”
傅晨东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不是你说要多疼你,不疼小包子的吗?”
“我……小包子这么小,你怎么可以不疼她?我是让你不但要疼小包子,也要多疼我!”
傅晨东说:“好,那我去伺候小包子了。老婆不能吃醋啊。”
赵胜楠从床上爬起来:“算了,还是我去吧,我爱小包子比爱你多一些。”
“……”傅晨东觉得自己很委屈。
……
李素珍自从回到C市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她满脑子里全是赵胜楠。
吃饭的时候,她用筷子夹菜,严华看到她夹了自己平时不爱吃的青椒。
不但严华看到了,严国富也看到了。
严国富是李素珍的现任老公。
他不由地提醒:“你平时不是爱吃青椒吗?”
“哦,一不小心就夹到了,”李素珍说,她没有浪费的习惯,既然夹了就吃吧。
“你是怎么了?怎么从A市回来就神不守舍的?”严国富问。
“有,有吗?”李素珍说。
桌子上,除了严国富还有严国富的另外两个孩子,大儿子叫严北,29岁,女儿严清,23岁,严华是最小的,下个月才满20岁。
李素珍刚嫁到严家的时候,严北已经12岁了,严清6岁,大的两个在奶奶的影响下,都不喜欢李素珍,但严华当时小,李素珍对他好一点,他就把李素珍当妈妈。
严北和严清见李素珍心情不佳,面面相觑了一下,严北说:“年纪大了吧。”
严清附和着说:“不会吧,按理说她的更年期应该过了啊。”
严华说:“你们别这样说好吗?妈妈还年轻,她只是有心事,谁没有心事啊?哥哥你前阵子还被女神拒绝了。姐你前阵子申请读博不是失败了吗?”
严北和严清十分不满这个弟弟,严清说:“不要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好吗?”
严华说:“就许你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不许别人在你伤口上撒盐?自私!”
李素珍说:“小华不要说了,大家都吃饭吧。”
她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
严北放下筷子,想不吃了,严国富说:“你去哪里?坐下来吃饱再走。”
严北说:“刚严华不是说了吗?每个人都有心事,我刚好被女神拒绝了,现在不想吃饭。”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瞧你那点出事,哪家的女儿这么嚣张?”
严北说:“算了,不跟你们说了。”
接着严北又说:“爸,你说的那块地我找人去问过了,人家出多少钱都不愿意卖。”
“再去问问吧。”
“已经问了很多次了,脸皮没有这么厚。”
严国富说:“所以说你没有尽全力,这种事还要什么脸皮?恒远那块地就挨着我们的游乐园,他们非要建什么百花园,你再去跟他们说说,用合作共赢的角度,他们应该会答应的。”
“说了,人家就是不愿意啊,说那块地是恒远的傅总留给三岁的女儿的。”
“一个小屁孩懂个啥,”严国富有些不开心。
这时,一直不吭声的李素珍说:“你们说的是恒远?恒远的傅晨东?”
严国富说:“是,所以让你多接触生意了,现在什么都不懂。”
严清在一旁说:“当家庭主妇就好啦,家里有保姆,什么事都不用干,没事去做做美容,这种生活给我的话我也愿意过啊。”
严华说:“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从小到大的功课都是妈妈辅导的,还有上学放学都是妈妈接送,妈妈哪里不做事了?她经常给我做好吃的。”
严清说:“给你做吃的,怎么不给我做呀?”
“你自己不稀罕吃谁能强迫你啊?昨天就做了南瓜饼放在茶几上,你跟没看见似的。”
“……”
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沥沥的打在芭蕉树上。
李素珍说:“要不这样,我去跟恒远的傅总谈谈吧。”
“你?”一家子都看着李素珍。
她说:“我也没有把握,只是去碰碰运气,因为……我跟傅总的妻子……有过几面之缘。”
严北这才说:“对啊,我都差点忘了,你是从A市嫁过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