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昼尚不及出关,仙魔两界的战事已经拉开了。
妖皇因为染了舍利水在最初的七天里功力尽失,而阡陌神君联合天界的三大战神一起进攻妖界,魔族自然也在剿灭的行列里,魔尊岑寂对于魔族的安危存亡都顾之不及,更遑论救助苍梧,苍梧腹背受敌,再加上平日里那些觊觎妖皇之位的首领,更是趁火打劫,将妖皇往死路上送。
一时之间,妖魔界乱成一团。
仙界当初之所以与妖魔界达成契约,并不是忌惮,而是为了养精蓄锐,为今时一举灭掉妖魔二界做好充足准备。
身为战神之首的流岚,负伤上阵指挥大战,凌启、恒林两位战神作为先锋诛杀各路妖魔首领,而阡陌神君这次并没有在后面出谋划策,而是如同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一样,亲自征战,对手正是自己的宿敌。
阡陌神君立于妖皇擎天山的山巅,看着对面虽妖力尽失但却将元神离体负隅顽抗的妖皇。
二人早已大战了十几回合,阡陌神君神力深厚,妖皇很快败下阵来,身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苍梧,乖乖受缚吧,反抗只会徒增罪孽!”
苍梧大笑,惊飞山鸟.
“离阡陌,这次本皇认栽,不过死在你手上,也算不枉此生!”
阡陌背手而立,冷眼看着他。
如果不是心里念着帝昼的感化之策,恐怕此时妖皇早已是剑下亡魂。万年前,他和其他几位妖魔首领设计围攻西羽战神,导致西羽殒灭,几天前又杀害了芷萱,新仇旧恨,加起来只怕苍梧一条命还不完。
“不过呢,本皇还是有些不甘心!没能亲自毁了幽冥涧那个家伙,真是遗憾!”
阡陌现出龙宝尊塔,那是帝昼闭关之前特地留给他的宝器,就是为了收服妖皇和魔尊用的。
“人都死了,妖皇就不必再烦心了。”
阡陌抛出龙宝尊塔,妖皇的真元被金光罩住,纳入其中。
妖皇冷笑一声,道:“果是天命,竟然便宜他多活了那么久……”
“妖皇此言何意?”
“真没想到妖魔二界竟然毁在这个祸害手上,真是奇耻大辱!”苍梧冷哼,一脸的鄙夷不屑,继又咬牙恨恨道:“本皇当初大意了,灭族未能灭彻底,棋差一招,竟是满盘皆输!”
看着金光漫在周身,苍梧哀叹一声,而后便被收进塔中。
“原来如此。”离阡陌醍醐灌顶一般。之前的种种疑团终于找到了症结。
我与战神溪凉一路追踪魔尊尊使岑寂,他已被我打伤。
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得到西羽元神,元神释放出来的力量可以毁掉整个西荒大泽,别说是岑寂了,就算是魔尊也会忌惮几分。拜妖皇苍梧所赐,魔尊篁染的丹心将扶摇花和元神融合在了一起,虽然里面掺着魔性,可是西羽的元神力量之大足以将那些魔性压制下去,他绝不会料到自己精心算计的局竟促成了他们的死期。
追踪到西荒大泽的一片大林时,我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在我们靠近灭生大林的边界处的时候,溪凉手中的追踪神灯灭了。
溪凉紧着眉看着大林中腾起的浓厚瘴气,道:“看来岑寂是进了这灭生大林。”
“这灭生林可是万千妖灵凝聚的地方,岑寂受了重伤,进去之后哪还有命出来!”
传说这片林子是天上崇森神君树种袋子里掉下来的种子,这树种是崇森赖着脸皮从蓬莱仙山上讨来的,他在自己的园林中喜滋滋地培育好久,就等着树种发芽,可是也是奇怪,这种子每次种进土中没多久就变成了黑灰,一棵小树苗都没见到过。崇森神君很懊恼,索性就直接扔了,后来被来府上落脚的一只乌鸦给叼走了,不巧地就落到了西荒大泽之中,这树种竟然就在西荒大泽了长了起来,而且长势凶猛,没过几天,就是一片大林。起初,这片大林也没什么不一样,就是一片林子,直到第一次魔仙大战之后,林子里开始出现浓厚的毒瘴气,而且林子周边的生物尽皆死去,原本就很荒凉的大泽更是荒凉了。
帝昼派崇森下界勘察,竟然发现这片林子的根系异常发达,将大战中的妖魔之血都吸走了,妖血中的恶念和邪灵慢慢氤氲成毒瘴气。崇森曾经试图用药剂将林子毁掉,可是却没能成功,后来又找了水神、火神一番折腾,还是无果。
帝昼对崇森一番斥责,然后将他贬下了界,罚他守在大林之外的谷中,时不时净化里面的毒瘴气。
西荒大泽是妖魔仙常年决战的地方,妖魔战死之后的魂灵带着怨念不肯进入忘情渡的一般都会被这片林子吸食,最后化成浓浓的毒瘴气,日积月累下来这林子便如同刀刃一样,有挫骨扬灰的力量。别说妖魔不敢轻易靠近了,就算是仙神进去之后也会受到折损,所以,这里多少算是一大禁区了。
索性这片林子万年来没什么大的动静,所以,也就任由它自生自灭了。
后来,因为要管理仙树,崇森才被帝昼唤了回去,这里就成了无人看管的地方了。
溪凉素来谨慎,考虑事情也比我周全。
他道:“瑶姬,我们绕过大林,去尽头处看看,岑寂一向狡猾,谁知道他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我想了想,点头应下。
但凡和西海有牵连的妖魔,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彦宸和芷萱之死激发出了我对他们的仇恨,如果不把他们铲除,我没脸活下去。所以,我要断掉岑寂所有的后路,哪怕只是有万分之一生存下去的可能。
溪凉走在前面探路,我跟在他身后。
灭生林的戾气很重,我有西羽元神护着自然是无甚大碍,可是溪凉没走出多远就有些受不住了,刚刚追踪岑寂他已经耗费了许多神力,此时要想绕到大林尽头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溪凉是恒林手下的战将,我是流岚的弟子,三战神经常聚首,我也跟着四处走,和溪凉打照面的时候也不少,没过多久就混熟了,千年下来,交情也是不错的。此次,他见我铁下心来要追杀岑寂,便要与我并肩作战。
他虽然有心,可是现下却无能为力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溪凉,我自己一个人应付的来,你先回去,顺便向墨浅和长兄报个平安。”
他咳了咳,顺了顺气,有些犹豫地道:“我不太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进林子,更何况,西羽战神的神力护着我呢!”
他想了想,才勉强应下,嘱咐我一句:“万事小心,如果有事情记得用传音之术通知我!”
“知道了,你去吧。”
见我应下之后,他才驾云离去。
我沿着大林往前走,时不时有黑色的毒瘴气从林子里窜出来,远远缠着我绕一圈就散去了,根本进不了我身前。这林子真是邪气得很,我以前在这里吃过亏,所以没什么事儿是绝对不会靠近的。我并没有去过大林尽头,如果不是溪凉提出来的话,恐怕我早就离开了。
大林很大,我走了许久才到了尽头。
西荒大泽面积广大却是荒凉,除了偶有几个矮坡上长有草木,其余便是沼泽和荒地,动物精怪什么的更是少得可怜。我以为大林尽头肯定也是荒无人烟毫无生气的,却未料尽头处却长有一小片桃花林,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桃花林是从大林出口处开始排列的,然后一线排开,像是一条天然的甬道,一直蔓延开,远远看过去,风景宜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斯美景,站在那里已经痴了。
清风拂过,落英纷纷,像是一场桃花雨,迷乱我的眼睛。
时光仿佛倒转,回到某一年春来时的一天午后,我和初云行携手下了凡世,正好在请花山的花谷中看到了桃花盛放的美景,我和他坐在一株桃树下,他坐在那里抚琴,我身着凤舞跳一曲《桃花春风尽》。我们就好像凡世里最平淡的一对情侣,在一个春日里春游踏青,郎情妾意,恩爱缠绵。我躺在他的膝上,看着飘落的桃花花瓣缓缓落下,他轻轻顺着我的长发,把那些落下的瓣子一点点择开。
他问我:“璇儿,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再是一个神仙了,你会不会来这凡世与我厮守终老?”
我睁开眼睛,拂去睫上的桃花瓣子,咯咯笑着,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云行,只要你不抛下我,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
他垂眸,眼睛正好对上我的视线。他的凤眼中除了有一张桃花面,还有着掩不住的深情。
他对我说:“璇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世人。”
说时恰有一朵桃花落在我的眉心,他拾起那朵桃花,手指在我眉心抚了又抚,久久都未能挪开,我感受着他滑腻的指腹带出的酥软,心都跟着痒痒,正打算跃起身来,干点坏事,却被他提前发现按住了。
“你又乱来。”他嗔笑着望我,指腹中贴着一个桃花瓣子,然后按在我的眉心处。
“哪有乱来,我这是情到深处不自已。”
我一个翻身已经将他压在身下,一点点逼近他,他好看的眉眼中映着我眉间的桃花妆,别有一番风情。
我含笑抬起他的下巴,然后吻上他的唇。
“勾引我?”他轻轻扯着我垂下的发丝,弯着眉眼宠溺地反问一句。
我云袖往身后一扫,化出一方帐子,将周遭的一切都隐去了,万树桃花在帐外无声落下。
“我做得不够明显吗?”
那样美丽的时空里,所有的桃花为我们而开,一切美好为我们而来。我总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是地老天荒了。
可是我等不来地老天荒,因为地不会老天不会荒。
而我也不敢再出现在春风的桃花林中。因为桃花有时尽,东风亦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