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到了幽州后,很快去了石俊府上。石俊听说长公主驾临,亲自到府门外迎接。长公主开门见山的和他说明来意,石俊惊的一头冷汗。
“小女蒲柳之质,哪里配得上贵公子。”石俊战战兢兢的说。长公主扫视一眼,见屋内并没有别人在,道:“本宫既然亲自登门来提亲,就没有存着看低你家的意思,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石俊抬头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威严的脸上也有一丝无奈之色,猜到她大概也是逼不得已才前来,心中忐忑不安。
“不是下官不识抬举,实在是没有办法,小女与云家公子已有婚约,一女怎能二嫁?”石俊仍是咬定这一点。长公主料到他会这么说,冷笑道:“这很容易,那云飞扬已经被遣出琅琊郡,你只消一纸退婚文书,这桩婚事便可以作罢。他家又不会去报官,你怕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石俊为了女儿的婚事早已心力交瘁,此时更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长公主见他半晌不答话,以为他在思索,故意道:“石刺史,如果你还想安安稳稳的待在幽州,就考虑一下本宫的提议。不然,不仅是你们石家,就是那云家,也不会有太平日子。”
石俊听她这话语带威胁,心中虽不忿,却又无可奈何。长公主地位尊贵,不是他这样的碌碌小官可以得罪得起,假如自己不答应婚事,石云两家都要遭殃不说,他们会怎么处置溪月还很难说。
云家不敢得罪皇亲,将溪月从琅琊郡送到幽州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云家是不会再接纳这个媳妇的。而云家如果不娶,溪月想嫁人怕是没有指望了,谁敢冒着得罪皇后和长公主的风险来求亲呢?石俊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是怕伤了女儿的心,始终不愿点破,由着她每天痴痴的等待云飞扬来看望她。
长公主见他一脸颓丧,知道威胁的差不多,换了一种语气道:“本宫的儿子人品如何,你也不是没有见过,难道他配不上你的女儿?”“不敢不敢。宇文公子的才德品貌皆是百里挑一,是小女配不上公子。”石俊低着头道。
长公主见他语气有些动摇,松了一口气道:“也别再说配得上配不上的话了,本宫和你都是当父母的人,一切为了儿女。所以也请你体谅本宫的苦心,要不是为了孩子,你以为本宫会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好了,快让你女儿出来给本宫瞧瞧。本宫总不能不见了未来儿媳妇就走。”石俊无奈,只得走到屋外吩咐人去找溪月来。
石府后厢,婢女妩儿匆匆跑进溪月的闺房,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老爷请你去堂屋见客。”溪月疑惑的侧目看着她,问道:“谁来了?”妩儿忙道:“兰陵长公主。”
又是她!溪月心里一惊,心神有点乱,手按着琴弦发愣。妩儿走上前,问:“要不,奴婢去跟老爷说,就说小姐你身体不适。”溪月摇摇头,“没用的,见不到我,长公主不会走。”她轻轻叹了口气,妩儿忙伺候她更衣。
长公主见到溪月披散着长发走出来,心想她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出来见客连头发也不挽成髻。溪月走到她身边盈盈一拜。石俊看到女儿,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长公主倨傲的凝视着溪月,溪月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她。长公主见她目如寒星、秀眉入鬓、肤若冰雪,不禁随口赞了一句:“是有几分姿色。”溪月见她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心里不悦,也不理会她的话。
“想必溪月小姐也明白本宫的来意,本宫就长风这一个儿子,他看上了你,非你不娶,本宫爱子心切,只好拉下脸来替他求亲。”长公主冷冷的扫了溪月一眼。溪月强忍心中不平,尽量心平气和道:“公主明鉴,小女已与琅琊云家的公子有了婚约,承蒙宇文公子错爱,小女无福消受。”
“有了婚约?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置于何地?”长公主不屑道。溪月心中一痛,道:“小女和云公子两情相悦,两家的父母也早就认可了这门亲事。”
“两情相悦,还真说得出口,这是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好了,本宫不跟你说这些。你父亲已经答应,退了云家的亲事。”长公主原本有点不耐烦,看到溪月伤心的样子,倒有些幸灾乐祸之感。
溪月惊愕的回头看了石俊一眼,满眼的委屈。石俊微微侧过脸,似乎不忍看女儿哀绝的眼神。溪月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已经妥协,不禁泪盈于睫。“父亲!”
石俊忍住伤心,向溪月道:“长公主亲自登门求婚,为父岂有不允之礼。再说那云家公子放浪不羁、四处漂泊,把你嫁给他,为父着实不放心。”
“不,这不是您的真心话。您明明知道,女儿心中只有云公子一人。您那时还说,得此佳婿,人生余愿足矣。”溪月泪如雨下。石俊有苦难言,偷觑着长公主肃杀的神情,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女儿。
“够了,难道我们宇文家配不上你!”长公主提高声音,想以此震慑溪月。溪月回过头,愤恨的看着她,哭喊道:“你们仗势欺人!先是将我父亲外放到幽州来,又将云公子逐出琅琊郡,现在又登门逼婚。”长公主闻言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恨的看了石俊一眼:“石刺史!”
石俊忙挥手示意两名婢女上前将溪月带下去,溪月挣扎着要和长公主评理,胳膊却被婢女们拉住。“快点下去!”石俊不得不板起面孔训斥女儿,溪月只得委屈的含着泪退了出去。
溪月走后,长公主才道:“石刺史,从今日起,你和本宫便是亲家。我们齐王府很快会来下聘过文定,本宫希望你好好管教令千金,不要让她再这样无礼。”石俊只得点头称是。“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只要是本宫能办到的,一定会尽量满足你们。”长公主脸色稍和,换了语气。
石俊思忖片刻,道:“下官年纪老迈,早有辞官之念,等小女与宇文公子的婚事玉成之后,下官想告老还乡。”长公主想了想,嗯了一声。
金陵齐王府,长公主自幽州返回金陵当天,便命人把宇文长风找去。
“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宇文长风走进长公主的卧房,见她正对镜梳妆,不禁有些忐忑。虽说他知道长公主要和他说的事必然和石家有关,心中却仍是七上八下,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长公主也不回头,对着铜镜继续梳头,冷冷道:“石家已经答应了婚事。”宇文长风听到这话不禁心中大喜,颤声道:“您说的可是真的?”长公主见他一副狂喜之色,心里直叹气,但也不忍心打击他,只得道:“当然是真的。”
宇文长风抑制住激动,对着长公主深深的作了一个揖。长公主忍不住道:“本宫实在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好,毫无大家闺秀的礼数。论美貌,不及郗家小姐;论性情更是差远了。”宇文长风也不和母亲争辩,只是道:“她非寻常女子可比,我就是喜欢她,觉得她美。”
长公主听到这话,无奈的叹息。她何尝不知,情人眼里出西施,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儿子已然认定溪月,怎么想怎么看都觉得她妙不可言。
房间里光线不明,落日的余晖将长公主华贵的身影蒙上了一层暗金色。她侧着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宇文长风偷觑了母亲一眼,叫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继续道:“婚期还没定,等咱们府里下过聘之后,再派金管家去幽州和石俊商议。最早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不然办起来太仓促了。”
算一算,也就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便可以和溪月朝夕相对,这幸福来的太突然,宇文长风忽然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宇文逸风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放不下她,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哪怕要经历种种艰辛,他也心甘情愿。
有时候他自己想想也会觉得奇怪,溪月就像是一道魔咒,放不下忘不了看不开。明知相思苦,无奈苦相思。情不知因何而起,竟至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