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洁*的褐色身体上布满了肌肉隆起,那近似杜宾猎犬的体形,壮实的有如一头小牛犊。顺着躯干像树獭般伸出了四条畸形的兽臂,由根部逐渐变粗的兽掌上,探出了五根锋利粗爪,深深扎入了参差不平的天顶。
腥臭的口水顺着牙缝缓慢的滴下,直裂到耳根的巨嘴里,露出了铁锥般的利齿。怪物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倒吊着,垂下来的兽首上,四对鸽卵大小的红色眼睛,却死死地锁住了面前的猎物。
“这是……”还没等蕾妮看清那怪物的面孔,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送出,落在冰冷的积水之中。
如同犬吠的短吼过后,闪过的剑光已经切断了怪物的脖子,离开躯体的兽头依旧在猛烈的咬合。
无头的尸体发狂般猛烈抽搐着,漫无目标的挥动着四肢,锋利的爪子在石块上抓出了道道深痕,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林凌稳稳用脚踩住了在水中不停扑腾的尸体,看着那褐绿的血液在流水中拖出了一道长痕。
“尸犬。”
水珠沾湿了林凌那冷漠的面庞,在碧绿的剑光映照下,给女装的他增添了一丝魔女般的妖冶。直到脚下那具尸体不再动弹为止,年青骑士才慢慢松开了脚跟。
“怪不得没装任何仪器,原来养了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
站在冰冷的流水中,紧握着光剑的五指因过度用力而异常苍白。看着足足挣扎了半分钟的尸体,毕竟是个小女孩的蕾妮,脸上本能的露出了一丝惧意。
“行尸走肉而已,该走了。”了解尸犬特性的林凌,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手,直接把她拖向了完全相反的通道。
这东西有着黑暗中视物的红外视野,嗅觉更是比狗更要灵上一倍,不但性格凶狠好斗,那强大的力量足以生撕猛虎,生命力强盛的像爬虫类生物一样死而不僵。
更麻烦的是,这东西有着结群行动的习性,只要有一只死掉,那腥臭的血液立刻会把方圆几里内的同伴全部招惹过来。就算这种水道的环境能够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林凌可没兴趣去赌自己会不会撞到一群疯狗。
急促的脚步踩起了一串的水花,身体还未恢复的蕾妮,只能踉踉跄跄地在水里努力跑着。
既然已经一头撞上了“尸犬”,想必敌人的前哨离自己不会太远,扶着小女孩的林凌却又不敢背她,以免影响身体的动作。
“妈的,看来还是慢了,失礼了!”
身后渐渐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水花声,夹杂着物体与石块摩擦的低响,小女孩的惊呼声里,林凌突然弯腰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直接把她拦腰扛在了肩膀上。拔腿飞奔的林凌转头望去,那漆黑的通道尽头已经亮起了点点红光。
死命用手按住了被风吹起的短裙摆,另一只手却不得不努力抓紧了林凌的后背,蕾妮的心底充满了尴尬。裙摆下,那只炽热的手正紧紧抓在了她的大腿根部上,显然手的主人已经没空去理会自己的感受了……
眼前的通道越来越窄,渐渐只剩下了几米的宽度。眼角余光里捕捉到了几条黑影,林凌看都不看地随手挥剑,在凄厉的野兽哀鸣声里,碧绿剑光顿时被染上了一层褐黄。
飞扑而来的兽影,在飞舞的剑光中纷纷坠落,但被这来自叉路的袭击所阻,林凌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算了,就在这里等吧。”
听着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奔跑声,干脆停下脚步的林凌,转身望着后方那道的通道。什么都看不见的蕾妮使劲侧过了身体,看着那上下颠倒的世界。
密集的水声夹杂着擦刮声,转眼间便近在咫尺,那弯曲的通道尽头,猛然冲出了无数的褐影,数之不清的“尸犬”,沿着水道和墙面直扑而来,那飞奔跳跃的身影就像是洶涌的潮头般,铺天盖地地向两人所站之处涌来。
“林凌,跑吧?!”
看着那无数跳动的兽影,哪怕是在塔里波里面对强敌时都毫无惧意的蕾妮,此时,却用僵硬的小手紧紧拽住了林凌的衣角。
无论再强悍的敌人,毕竟有智力与弱点的人类,可以用恐惧来让他们退去,可以用技巧来让他们屈服。但要面对成百上千不知死活与痛苦的野兽,就算林凌的剑法再强悍、蕾妮的头脑再敏锐,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兽群所淹没,很快就会连根骨头都不剩。
“放心,很快就会结束的。”
把蕾妮放回了地上,林凌轻轻将她娇小的身体揽入了怀中。出乎意料的是,那身体上传来的颤抖竟然停止了,蕾妮就像是极其信任林凌的诺言般,将头深深埋入了他的胸口。
就在这一瞬间,最近的一只“尸犬”已然高高跃起,用那长满利齿的巨口咬向了林凌的喉咙。
“律令-封冻!”
好似胸有成竹的林凌只是伸出了握剑的右手,直指着那潮水般冲来的野兽。伴着简单而又明快的声音,碧绿色的剑柄上突然散出了无数银色的光点,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不断向四方扩展的银轮。
无数银色的光线在轮中跳动飞舞,绘出了一组复杂美丽的花纹,在空中撒下了美丽的白霜。伴着玉石碎裂般的磬响,林凌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壁。
半透明的冰块形成了数丈厚的冰墙,冰体内封冻着无数怪犬,墙面上还探出了不少作势欲扑的头爪……
“你是术士?!”
眼前那道晶莹透明的冰墙,那无数的尸体更是给它蒙上了一层死亡的寒光,蕾妮不可置信的看着它,转而望着面前的林凌。
从另一面,隐约响起了近乎金铁相交的声音,很快便传来了低沉的惨叫。显然是犬群正在试图突破冰墙,却相反被那坚硬的冰面所伤。
残破的典籍中曾经记载着,强大的术士可以控制身周的温度,引发瞬间低温的冰冻效果。但像眼前这样夸张到近乎“奇迹”的大范围冰冻,蕾妮却从没在任何一份资料里见过。“不是。”
“那怎么可能使用法术?!”
“不是使用,只是借用而已。”就算一记解决了“尸犬”的纠缠,但并不代表有足够的时间给两人探讨学术名词。轻轻牵住了小女孩的手,林凌头也不回地直冲向了通道的深处……
锋利的银刀切开了血肉筋腱,刀刃与骨头发出了钝响,暗红的血水顺着切口流淌而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依丝特,加尔那黝黑的脸上透出了略显病态的欣喜,持刀的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切割?那柔嫩的血肉。
似乎还在沉睡中的歌姬,紧闭着那对黑色的双眼,细长睫毛下是平静的容颜,银色长发顺着胸口低垂而下。
身着紫裙的她被固定在十字架般的刑架之上,手腕和脚踝上扣着漆黑的镣铐。就像是一个失去自我的玩偶般,放在了加尔面前。望着那张曾经千百次让他无法自控的容颜,紧握着银刀的守夜人,疯狂吞咽着那新鲜的血肉。
在今天,他的愿望终于成为了现实,其他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这个面孔,这个嗓音,还有这具身体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终于,恢复意识的依丝特慢慢睁开了双眼,望着面前的一切。
铁灰色的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铺着餐布的短桌,换了一套墨蓝色礼服的加尔,正坐在她面前,享用着盘中那份鲜血淋漓的肉排。而一身黑礼服的老管家泰伦努斯,正静立在他的身边。
男子身上那件墨蓝色礼服就像是旧地域时代17世纪贵族的款式,胸前装饰着如同骨骸般的金属,在他的背后点缀着一条脊椎型的金属薄片,一直延伸到领后。
“这算是什么恶趣味?”
瞥了一眼自己失去自由的肢体,看着面前那个狼吞虎咽的男人,依丝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慌,相反洋溢着浓烈的厌恶与鄙夷。
“我的晚宴被你的骑士给搅了。”
用餐巾擦掉了嘴角的血水,放下银刀的加尔坐直了身体,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泰伦努斯。在他最快乐的时间,这个古板的家伙却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但他却没有胆量呵退这个有着“阴影”身份的管家。
“所以在办正事之前,我需要补充足够的体力。”
“什么正事?”依丝特不慌不忙的问着,那狡黠的眼神既像挑逗,又像是一种戏弄。
铁灰色的长条形大厅,装饰的却像是一座阴森的神殿,中央有一个八角型的黑色祭坛,上面燃烧着升腾的火焰。加尔坐在了整个大厅的未端,在他身后装饰着各式各样的盔甲和武器。
在大厅的两边,摆放着身穿西式古装的男子雕像,手扶剑柄的雕像另一手高举火把,那严肃的神情,就像是在黑暗中保护众生的忠诚卫士。
就像是巨人肋骨般的铁柱,支撑在大厅的四周。四条形如脊椎骨的黑色铁梁盘旋而上,在天花板上扭成了一朵诡异的骨花,在花朵的四周,是无数黑色的人类面孔,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不在痛哭哀嚎。
那摇曳的火光,给所有一切披上了浓浓的血色,整个大厅里透着一种凛冽逼人的邪意与威压。
“你与我的婚约。”
“凭什么要我嫁给你?”
“因为我是东银河的‘守夜人’加尔?哈尼埃尔男爵,黑夜的守护者、黎明的仆人。吾主赐予我无上的权柄与力量,我执剑提灯在黑夜中保护众生,远离邪魔的威胁,在大毁灭之后为这个世界重新迎来曙光。”
渐渐对依丝特眼中那轻蔑的神情产生了怒意,加尔不由提高了嗓音,在这一刻,他不由对守夜人那遁世的原则产生了憎恨。如果守夜人可以站在阳光之下的话,他们早就成为了世人眼中最为敬畏的存在,眼前这个明星也不可能用这种目光来看自己。
“我知道你的名字,不用重复了,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嫁你?”似乎终于忍受不住的依丝特,嘴角露出了一丝强烈的笑意,“因为你加入了什么可笑的地下组织?”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完全可以让你从这个世上消失,彻底被净化!”
“为什么我要被净化,就因为我是一个目击者?”
“是,所以我选我成为我的夫人,对你来说是莫大的恩惠,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一脚踢开了面前的餐桌,再也忍不住的加尔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你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受敬仰的人,然后在黎明之时得到永生!”
“你凭什么许诺这一切?”轻轻扭动了一下开始麻木的手指,依丝特的笑意里充满了嘲弄,格蕾丝担心的那种政治狂热似乎又她在心底复活了,“就凭你们这种随意杀人的举动?”
“因为我在黑夜中守护他们,抹杀那段可怕的历史,替他们驱离曾经毁灭了共和国的邪魔,防止他们再次污染这个世界!”
“所以要消灭所有知情者?无论他们是否主动?”
看着面前依丝特那张倔强的面孔,察觉自己有些失控的加尔深呼吸了一下,轻轻按下了座椅上的某个按钮,“也许,应该让你知道,被邪魔污染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随着金属枢轴发出的轧轧响声,大厅两边墙壁缓缓升起,露出了两个宽广的空间。
像是骨骸般的铁梁下,赤裸的人类躯体被吊在黑色的弧形铁架两侧,一个紫黑的铁钩深深穿入了他们的脊背。无数这样的铁架组成了整齐的行列,就像是一个摆满了血肉的屠宰房,望过去,眼中到处都是苍白的人体。
在空中悬浮的黑色金属球,张开了甲壳般的外壁,用附着各种工具的机械臂切开了人类的大脑和身体,将各种奇怪的金属器件埋入他们的血肉之中,然后用激光快速地烧灼缝合。
这黑白相间的画面,如同投影在人间的地狱,到处充满着浓重的死气与恐惧。依丝特的目光顿住了,加尔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里就是尸塚,所有被净化的尸体只要符合标准,就会被送到这里。”
走到了依丝特的耳边,加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与自信,也许有人会蔑视死亡,但没有人能够蔑视恐惧……男子的心底里充满了自信,这个女人很快就会屈服在恐惧之下,然后像条狗一样的匍匐在自己脚边,乞求着自己的仁慈。
“想想吧,死后,你的尸体会像动物般被洗剥干净,被这些机械任意切割。如果我愿意的话,你活着也享受这种待遇。”
“我的骑士告诉我,他很快就会来接我,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向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屈服……”
望着加尔那充满期盼与兴奋的眼神,淡淡微笑的依丝特,用那歌星独有的嗓音,清晰悦耳的念出了每一个字符。
“你意敢拒绝我赐于你的恩惠!”神情瞬间失控的加尔面色逐渐发黑,死死地瞪着依丝特,握紧了拳头,“你很快会就会和那些女人一样,当然,你可以放心,我热衷于狩猎,与享受机械待遇的她们不同,这次我会亲自替你剥制……”
“对了,刚刚收到的消息。”抬手看了一下佩在腕上的微型终端,加尔的笑意渐渐开始狰狞,“你的骑士已经被尸犬发现了,我在下面一共养了637条,三十条尸犬就曾经撕碎一名骑士,你可以想像一下,那是多么激烈的用餐场面。”
“我相信他……”被缚在十字架上的银发歌姬,相反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婊子!!”
愤怒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面色铁青的加尔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看着充当旁观者的泰伦努斯。从头到尾,这个老管家一直保持着那种冷漠的神情,却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就像是在欣赏着他是如何失败的。
“送她去屠宰房!”
“遵命,阁下,我立刻安排人手。”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老者的回答声依旧保持着那种毕恭毕敬的语气,但在加尔耳中,却显得充满了讥讽,“替我准备工具就行了!”
“那您的安全怎么办?我不建议这样的举动。”随着大门的开启声,8名黑甲骑士走向了大厅,老管家只是对着依丝特做出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随后把鹰隼般的灰色双眼,重新放回了加尔身上。
“而且我与迪拉克拉斯一致这么认为,那名有天位实力的女骑士相当危险,637条尸犬并不够用……所以我认为阁下应该先关心大局,然后再继续您的个人爱好……”
“所有的人偶骑士怎么样了?”
“已经遵照您的命令,全部派出了。”
“那就够了。”
“尽管我们的骑士不惧死亡和痛苦……但阁下。”
“她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没人能在围攻中保护她的后背。”
望着被那些骑士所包围的依丝特,感觉自己整天都在不断受辱的加,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老管家的建议。
计划失败的耻辱,被歌姬鄙夷的耻辱,被“阴影”讥讽的耻辱……心底只满是怒火的加尔快步走出了大厅,只留下了泰伦努斯一人,依旧站在这尸塚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