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如意前往天牢探视安逸的时候,专属于崇安帝的寝宫内,大总管端着黑漆漆的药汁走了进去,一进门他就瞧见跪在地上,同崇安帝禀报着事情的青年。
他的视线从这个人身上扫过,落在身体比起之前要消瘦许多的崇安帝身上,开口劝道:“陛下,太医吩咐,您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劳心劳力,您这是打算不听从医嘱吗?”
崇安帝对于自己身边的得力手下还是有几分纵容的,他抬手挥退了那来报信的青年,看了一眼大总管,说:“大伴,你可知刚才那人汇报了什么?”
大总管端着药汁走了过来,递给躺在床榻上的崇安帝,摇头说:“老奴不知。”
“他同朕说,我那侄儿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老奴不知陛下同老奴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
“是啊,你不知,你的确该不知,就连朕……”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的视线变得有些飘忽。
大总管想了想又劝了一句,“陛下无需多想,现下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大伴,你说的朕何尝不知道呢,但是养好身体,朕还有时间吗?”
听到崇安帝这番话的大总管浑身一震,他垂下眸子,语气轻缓的说:“陛下是真龙天子,时间还多着呢。”
崇安帝端起药碗将里头的药汁喝尽,这才幽幽地道:“大伴,朕的身体朕清楚。”
若是说之前他的身体还算不错,但自从挨了废太子那一刀之后,他虽然被救了回来,但这却愈发的虚弱,如今还能强打起精神批复奏折,也是他特意要求御医,用了禁忌的法子。
可是那禁忌的法子虽然能够让他尽快的恢复,却有严重的后遗症,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之前自己下的那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了。
大总管哪敢接这话呢,他只能将空碗接了过来,垂着头默然不语。
崇安帝没有怪他不说话,又一次转移了话题,“大伴觉得我那侄儿像是那种野心勃勃,会在王府里面私藏龙袍的人吗?”
大总管年纪已经不小,也算是看着安逸长大的,自然知道安逸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他沉吟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说:“以老奴对北安王的了解,他向来好玩,不像是那种喜好权势的人,所以或许这次御林军那帮人从他的府上搜出龙袍,有其他的隐情。”
隐情?
他何尝不知道这中间有隐情呢,但是他真的没有太多的时间。
太子已经废了,他最看好的二皇儿从一开始就无缘这个皇位,更别说他现在已经被害死了,他那三皇儿又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人,脾气也太过于暴躁,也不是适合皇位的人,他只有四个皇子,三个不堪重用,剩下的也只有继后所出的四皇子还有几分机会了。
可是……
想到继后身后的国公府一直以来的小动作,他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草率的决定这皇位的人选,所以他决定给他们一个考验。
此次他接到消息,说北安王府有反意,在王府里面私藏龙袍,他就知道这个机会来了,他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看清他剩下的两个儿子到底谁才是最有担当的人。
这一切他心里清楚,却不会说出口,所以在听到大总管那番话的时候,他轻笑出声,说:“此事朕自有论断。”
大总管索性闭了嘴,不再言语。
寝宫内又恢复了安静,喝过药的崇安帝觉得自己总算有了精神,就吩咐下面的人将奏折拿过来,他要开始处理朝政了。
于此同时,天牢,徐如意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天牢里头最后一间牢房前面,她在牢房前面站定,视线落在那狭窄的牢房里头,落在躺在一堆草堆上,嘴里还咬着一根稻草,看上去倒是没有一丝慌乱的安逸身上。
带路的狱卒似乎第一次遇到坐了牢还这样悠然自得的人,他那开锁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嘴角抽了抽,这才将锁头打开。
开完锁头,狱卒转头看向身后的人,低声说:“王妃娘娘,你有什么话尽快同王爷交代,您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挥退了狱卒,徐如意迈步走进牢房内,刚才她说话的时候,咬着草的安逸已经睁开眼睛,此时正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看上去挺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的。
看他这幅模样,徐如意直接翻了个白眼,调侃道:“我瞧你倒是挺自在了,告诉我,坐牢的滋味如何?”
“娘子,你怎么来了?府里还好吧。”
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堆上跳了起来,安逸凑到徐如意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追问道。
徐如意眼带笑意,轻声说:“你都进来了,你觉得府上还能好吗?”
“诶?那些混蛋闹幺蛾子了?为夫就知道他们不是好的。”
“行了,你心里知道就好,所以,喏,拿着吧。”
打开食盒,将里头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又取出一个印章,徐如意轻笑着说:“写吧。”
看着这些玩意,安逸眨巴着眼睛傻傻的问:“写,写什么?”
“你都坐牢了,你府里的那些妾侍打算抛弃你,所以咯!”
“呃……”
听到答案的安逸一脸无语,他抓了抓头发,表情纠结的说:“那些侍妾不是都是摆设吗?她们居然敢在这个时候说要离开,哼,一群没有良心的家伙。亏我之前还看她们可怜,同意她们留下呢。”
唠叨着这些,安逸铺开纸,研磨,用毛笔沾了墨水开始写放妾书。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字总算能够见人,所以不多时,十几张放妾书新鲜出炉,徐如意看着他刷刷刷的写好了这东西,将印章递给他。
拿着印章沾了印泥,在写好的放妾书上面盖印,而后他将这些交给他家娘子。
接过这一叠放妾书,她将其放在食盒里面,又从里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饭食,将东西摆在牢房那简陋的桌子上,她招呼道:“怎么,傻了么,还不过来吃点东西。”
这破牢房什么都没有,天知道安逸在这里待着会受多少苦。
一想到自家相公受苦,她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自从被抓进来,安逸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有吃过一顿饭了,此时看着那香气四溢的食物,他咽了咽口水,感动的喊:“娘子,你真是太好了。”
喊完了这才扑了过去,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徐如意就这么站着一旁看着他吃东西,直到几盘菜被吃光,她才默默地将盘子收好,说起正事来。
“我在家里仔细的想过了,有本事陷害我们的,镇南王那厮最有嫌疑了。”
“是他?”
是了,之前那厮上门求合作,他还狠狠地跟对方撕破脸皮了,所以对方的嫌疑似乎是最大的。
想到这,安逸咬牙切齿的说:“我就知道那家伙一肚子坏水,该死的,现在我在牢中,压根就没有办法教训对方,要不然,我一定让他好看。”
想到被算计的事情他气的跳脚,见他如此气愤,徐如意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娘子果然最好了。”
“别贫了,说正事呢,你自己在牢中可要小心一点,接下来的饭食我已经贿赂了几个狱卒让他们给你送,你想要什么直接跟他们说就是,这几日我可能会很忙,你自己照顾自己。”
她的嘱咐传入耳中,感动至极的安逸眨巴着眼睛,又表白了一次,“娘子果然最好了。”
徐如意白了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之前离开的狱卒走了过来,提醒道:“王妃娘娘,时间差不多了,你最好迅速离开。”
没办法继续留下,她赶紧同他告别,而后转身离开。
安逸默默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充满了浓浓的不舍。
离开皇宫的徐如意回了王府,一踏进东苑,她立刻让人去饕餮楼一趟,将一封信交给红叶。
而后她又将所有的暗卫都喊出来,让其去搜集线索,监视镇南王,务必要拿到证据。
将事情安排下去,她招来彩儿,拿出那一叠放妾书,让彩儿将这些东西送到后院去,交给那些求去的侍妾。
一系列的事情交代下来,渴的喉咙冒烟的她端起茶杯正打算喝口茶歇一歇,然而她杯子刚端起来,就瞧见紫藤急冲冲的跑进来,禀报,“小姐,少爷过来了。”
哥?
难道哥是听到安逸出事的消息,所以跑过来安慰自己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忍不住扶额,侧脸盯着紫藤吩咐,“把我哥带到花厅那边吧,我整理一下衣裳就过去。”
“是,小姐。”紫藤领命离开,徐如意将杯中的茶水喝完,又灌了两杯下去,这才感觉喉咙好了一些。
没有那么干渴,她起了身换了一身家常一点的衣裳,往花厅那边走去。
踏进花厅,她就看到了正在花厅内踱步的徐睿,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她朗声笑道:“哥,你怎么过来了?”
正担心自家妹妹会因为北安王被抓的事情以泪洗面的徐睿听到笑声径自回头,待到他看清楚徐如意的脸色的时候,他却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