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爷要请山庄里所有人去喝酒吃饭,这事儿听来简单,实则有点非同小可。四个人里段小邪可能没所谓,阿潇也或许不怕,可她跟李不都算是有案子在身的人哪!开封城里那一夜悦来客栈丢失了四百两银子的巨款,那肥掌柜能不报官?客栈生意那么好,每年交税肯定都得不少钱,官府能不为纳税大户跑腿卖力?黄石镇虽然不属开封府尹直接管辖,可它上头就是吴捕头所任职的青州县衙,而青州县知府正正好就是开封府尹的属下,这么一来,明白了不?
万一那吴捕头看见了他们俩,暗中一对照通缉令啊什么的上面的画像,当场来个大义灭亲……呃,灭他父亲的客人,那他们可怎么办?她还是正值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一个,可不想蹲大狱唱《铁窗泪》去。再说了,就算李不他们三个武艺高强,捏死个把小捕头就跟捏死只小蟑螂似的,可一拒捕那就等于罪上加罪了呀!好不容易有了个家,难道还再一次举家含泪逃亡不成?
所以说,慕九不心虚是假的,不敢去倒是千真万确的。回家这一路上她就尽琢磨着这个事儿了,连路上有面生的阿婆跟她打招呼,她也含含糊糊溥衍了过去。
不过到了家门口,看到那熟悉的一切,尤其是屋顶上俩摊着晒肚皮的家伙……她就决定先不去想它了。
段小邪躺成个醉八仙的姿势,笑得跟妓院里那些个猥*琐老头似的冲她勾着手指头:“慕九!快上来,陪咱们哥俩喝几杯!”慕九横跨在厨院门槛上,指着他在骂:“喝吧喝吧!喝死你们!有本事就一天到晚别吃饭,光喝你那劳什子酒去!”
段小邪嘻嘻一笑,拍着李不的肩膀说:“你瞧他还生气了!……”
慕九白了他们一眼,进了院子。廊下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传来一阵砰啷声响,一看,原本老老实实放在门边的空桶居然正顺着地势滚了下来,再一看,那半大的树苗后藏着个人。
“阿潇!”慕九叉腰怒道:“你到底想干嘛?”
阿潇红着脸站起来,小心翼翼睃了她一眼,嗖地一声使了招轻功逃跑了。
慕九瞪着眼睛噎了半天,自认晦气地把桶子捡起来,特意趴在墙上仔细看了看那块木牌子,确定没事,才拿袖子拂了拂,撩着嘴说:“不就是个洗澡堂嘛,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嗤了一声洗了个手回屋了。
……别看李不人懒,可每天吃完晚饭都有散步的习惯,而且喜欢独自行动,就是出去的时候谁也不告诉的那种,要不是身上一身衣服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会去亲近,不然还真会有人以为他借口泡姑娘去了。段小邪有时想跟着去也跟不上趟,所以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无奈地呆在屋里或是拉着阿潇在一块吹牛。
但是这天晚上他没有。
今天晚上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打起了太极。慕九看见感到惊奇极了,“你怎么也有舍得练工夫的时候?阿潇呢?”他扭来扭去地说:“不知道!没人理我,我自个儿玩!”
慕九嘿然一笑,翘着两腿儿在栏杆上坐了下来。段小邪回头瞧了瞧,也摇摇晃晃走过来了。两个人一上一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段小邪捡了枝木棍儿在地上划着玩,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上,把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照得一清二楚。慕九跳下栏杆,弯腰一看他在画大花猫,于是也掐了根花枝在上面凑热闹描了几根胡须。
“慕九你今年多大了?”段小邪忽然问。
慕九拿着树枝顿了顿,干笑了两声说,“我呀,——你觉着我多大了?”段小邪说:“十七八岁吧。我今年二十,反正比我小。”慕九立即拍起巴掌来:“你猜得可真准,我正月初一刚满十八岁!”
“真的啊?那你以后得叫我哥,”段小邪恬不知耻地说,“你放心,往后咱就是兄弟了!虽然你不会武功,但是我绝不会让人碰你一根汗毛!”
慕九笑眯眯地说:“那要是韩冰冰欺负我呢?”
“……你就不能不提这茬啊?”
他扔掉木棍,一脸晦气地站起来。慕九忽然一把把他拉下,竖起根食指在唇中间“嘘”了一声:“别出声!你看那边!”她一脸凝重地指着院门口的方向,月光下只见阿潇溜着墙根从房里钻出来,东张西望地看了看,然后迅速往厨院的方向溜去了,而且手里好像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慕九他们的位置是在一排月季丛后边,所以并没有被他发现。慕九把死盯着那边的段小邪的脸掰过来,郑重地说:“你刚才说咱们是兄弟可是真的?”段小邪咂了咂嘴巴,说:“那还有假的?”“那好,”慕九深深扫了院门口一眼,“恭喜你!你表忠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月光底下,这对“兄弟”遁着阿潇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到了厨院,果见某人正对着那块木牌子行着什么勾当!慕九哼哼了两声,朝段小邪使了个眼色,段小邪伸出食指中指高兴地冲她回了个“耶”的手势(跟慕九学的),然后使了招凌波微步轻飘飘到了廊下,伸手就探向阿潇的后背。阿潇猛不丁发觉了动静,一个“哎呀”,回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慕九的脸……
淡泊宁静的月光之下,温柔似水的清风里头,慕九居高临下望着坐在地上哭丧着脸的阿潇,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用来当武士刀使的火钳指着他的胸口:“你滴,快说!三番五次到这里来究竟什么滴干活!”
段小邪背着手在廊下左看看右看看,左胸上要是再挂个姓名牌就十足是机关大院的看门大爷一个。慕九冲他一挥手,他立即噔噔噔跑过来,把袖子往臂上一捋,说道:“小子不肯说?敢问大人,那是不是先来十棍杀威棍杀杀威?”慕九捏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可以考虑……”
段小邪冲着阿潇淫笑……呃,奸笑了一声,将他按在地上。阿潇急得举起手里的毛笔,委屈地大叫:“我不过是看见那两个字写得实在太丑了,我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就想改改而已,你们居然也要这样对我?”
“……”
段小邪把阿潇给放了,笑嘻嘻地正要拉着他起来,忽然阿潇也像刚才慕九拉他似的把他一拉,三个人立即一齐猫在地上。“你瞧屋顶上有人!”阿潇瞪大眼睛指着屋指小声地说。段小邪不以为意:“除了李不还有谁?咱们上去招呼他!”
“慢着!”慕九也出声了,“那个人好像不是李不!李不的衣服都是灰色的,而且也不扎头巾,这个人穿的是黑衣,蒙的也是——哎!你们去哪!”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段小邪把阿潇一把推了回来:“你留下,我去看看是哪条道上的?居然敢来偷我们的东西!”慕九愣愣地说:“没这么笨的贼吧?他从哪儿看出来这庄子有东西可偷的?”阿潇凝神望着那边,郑重的说:“我看不一定,那人轻功十分好,我刚刚要不是正好躺在地上还看不见他。我估计不是来偷东西就是来寻仇的。”
“寻仇?”慕九把嘴巴眼睛一齐张大了,“哪来的仇好寻?难道你们都是杀了人才躲来这里的?就算是韩冰冰……我想她也不至于吧?!要不就是青衣楼……天哪!我偷过他们的银子,李不也教训过他们……”她一个劲的喃喃自语,说到激动处,居然还捶起地来。
阿潇郁闷地说:“你别乱说,我可没杀过人!”段小邪已经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屋顶,那黑衣人竟然十分机警,还差几十步远就看见有人上来了,立即掉了个头往山上跑了。阿潇见段小邪已经追了上去,于是拉着慕九从花丛后站起来。“有人追就跑了,那么看来一定是贼没错。要是仇家决不会这么快就撒手。”他边说边点头,看样子对自己的分析很有把握。
慕九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不过这下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青衣楼的人,那就什么都好说!她叉腰望着山上,朝地上啐了一口,“奶奶的,咱就剩十几两银子了,还见不得我们安生?偷去了我们几个吃什么呀?看看段小邪不抽死你!”
话正说着段小邪竟然就让人大失所望地一个人回来了,看见慕九立刻把双手一摊:“没追着!那家伙轻功很高,那步法我连见都没见过,而且又穿着夜行衣,往山坡后面的树林里一钻,到了后面小河边我就不见他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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