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践和郑冬雨都走了。蒋瑶颓然坐在床沿,苍白的脸色仿佛大病了一场。但她的神色很冷静,酒也醒了。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她低低地说。
“师姐,你睡一会儿吧。”于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你也休息休息。”蒋瑶带着于月向次卧走去,“一想到刚才他们睡在这张床上我就恶心。”
次卧也是双人床,蒋瑶踢掉鞋子,舒服地在床上摊开手脚,示意于月睡在她旁边。于月也累了,和衣躺下,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待于月醒来,已是中午了,蒋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坐在床沿上发呆,旁边是一袋开了封的薯片。
她见于月醒了,就把薯片递了过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屋里只听见咬薯片的声音。
“看上他算我眼瞎。”蒋瑶忽然说,“翻篇了翻篇了,都过去吧。”
“都过去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去想。”于月宽慰。本来她憧憬过要在大学里好好谈一场恋爱,谁知开学不久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昨晚的片断在她的脑海里闪回,在同一张床上的男人和女人……自己本以为恋爱时拉拉手,抱一抱,接个吻就算大尺度了,这样的事情只有小说里才会有,没想到现实真的和小说一样狗血,直接就把尚未做好思想准备的她推进了成人的世界。
“早听阿栗警告我,他俩在一起鬼鬼祟祟,要不是昨天假装离开,还真看不到贱人给郑冬雨过生日这幕好戏。”蒋瑶说。在蒋瑶对这对男女愤慨的唾骂声中,于月渐渐把事情经过理清了个大概。原来路明践是蒋瑶的男友,最近脚踩两条船,又和郑冬雨在一起了。为了坐实这点,蒋瑶在郑冬雨生日前夕对路明践谎称自己这几天回家,暗地里看见了他们约会的一幕。郁闷的蒋瑶在酒吧买醉到天明,没想到路明践居然带郑冬雨来到了蒋瑶和他在校外的屋子来过夜!
“他居然连去宾馆开房的钱都舍不得出……”一想到这点,蒋瑶便又好气又好笑,“这种LOW男就是会算计。”她回头看向于月:“小师妹,你找男朋友时可要擦亮眼睛啊。”
“我不想找男朋友。”于月说。看见了这一幕,真是令人心灰意冷,想也变不想了。要不是蒋瑶昨晚把钥匙失手掉在门口发出很大的声响,屋里的人被惊动了,说不定开门进去还能拍上几张照片呢。
“师姐,以你的才貌,找个好男人很容易。”于月说。
蒋瑶深深叹了口气。
路明践和她同一年级。上大学时是贫困生,但他非常好强,进了学生会,也很聪明,年年拿奖学金。在学生会组织工作难免有自己垫钱的时候,使原本经济条件不好的他捉襟见肘。阳光开朗的蒋瑶常常帮助他,后来两人就恋爱了。大三时,路明践当上了学生会长。此后,他更加忙于学生会的事务,而蒋瑶所在的飞鸟动漫社也进入了繁荣期,和路明践约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少了。路明践提出搬到校外来住,蒋瑶也没反对。和许多在校外租房子的情侣不同,这所房子,是蒋瑶自己的。她还经营着楼下的一间花店,花店的名字叫朔望川。
“师姐你有好多产业哎。”听到这里,于月羡慕地说,“我知道路明践为啥要傍你了,换我是个男人,见你这样的白富美,也要贴上去追。”
蒋瑶被她逗笑了,嗔道:“这算什么,都是……唉,不说了。”
于月其实想不明白蒋瑶为什么会在C市有产业,因为她的同学蒋智野是蒋瑶的弟弟,而据她所知,蒋智野是农民家庭出身。就算师姐能够以画画取得一些收入,她也只不过是个大三的学生。但这些疑问压在她心底,没有说出来。刺探别人的隐私是不礼貌的,而且她已经知道了太多蒋瑶的秘密。
想到警告蒋瑶的人是栗龙泉,于月颇感意外。栗龙泉平日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冷血的工作狂,没想到他还会做这样的事。“师兄居然这么八婆。”于月道。
蒋瑶一愣,但马上明白了她在说谁,幽幽地说:“阿栗平时看起来很严肃,其实一直默默关心着社里的每个人。一到寒暑假火车票难买,都是他在网上帮着抢的。他电脑很厉害,想要下铺、靠窗的位子都能轻松弄到。”
“上次他还骂我配色太土。”于月噘了噘嘴,“就讨厌他那一副以自己智商碾压别人的高高在上的样子!”
从那以后,于月再见到蒋瑶,发现师姐的笑容明显少了,大多数时间她不是在画画,就是在上自习。于月也认真上课,认真画画,认真工作,想就这样平静而规律地渡过大一的上学期。
然而她平静的生活却被打破了。
那天晚上,于月照例在蓝黑唱歌。她很受欢迎,每天都会收到好几束鲜花。这次也不例外。有人送她一束粉红百合,她向着台下鞠躬道谢。忽然,有人将一个酒杯扔到台上,她闪过了酒杯,杯子落在地上打得粉碎,杯里的液体在舞台上流淌,将所到之处染成刺目的红色。
于月一惊,向着扔杯子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喝得大醉的男人,他指着她大声说:“缡落!我恨你!”
几个保安拖走了他。
咪咪及时从钢管上滑下来救场,一场热舞带到了场上的气氛,每个人都沉浸在夜色之下的狂欢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被人们忘记了。
夜色阑珊,曲终人散。于月在后台黯然问阿森:“缡落……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森没有回答,只是给她放了一段手机里的录音,嘈杂的背景下,一段女声如天籁。
“她为什么要走?”于月问。
“死了。”贝司手蛋挞吐出一口烟圈。
“可是咪咪说她只是走了。”于月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走了,在蛋挞眼里等同于死了。”阿森解释,“因为她不能再来唱歌了。”
蛋挞把烟扔在地上,用鞋底捻灭,背着乐器起身离开了。
“他喜欢她?”于月悄声问。
“不,他只喜欢艺术。”阿森望着蛋挞的背影说,“所以他特别为缡落感到可惜。自从缡落走后,这家伙更加愤世嫉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