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光怪离奇混乱的梦一直缠绕着苏逢秦,她时而梦见与席师紫牵手生活,时而梦见甄芦笙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还梦见幼时与养父母的生活。
过往经历过的记忆,她内心最恐惧的事情,还有她的向往,这些都混淆揉捏在一起,变成一个长长的混乱的梦魇。
在梦见自己独自一人被留在雪地,彻骨的冰冷和孤独寒的让她绝望时,苏逢秦醒来了。
还未睁眼苏逢秦就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虽然乏力,却并不是很疼痛。
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躺在一张柔软精致的床上,四周放着一些医疗器材。
房间的装修像是医院的私人病房,干净明亮,摆放着沙发冰箱,茶几上的水果似乎刚刚才洗干净端上来的,果皮上还滚动着透明的水珠。
“你醒了。”
温和清亮的男声在一旁轻声响起。
苏逢秦偏头。
她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床边一直都坐着一个男人。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带着斯文的金边眼镜,长相白净清秀。
他很瘦弱,他瞧上去身形修长,只是太过清瘦单薄了,显得没有那么男子气概。
作为一个男人,他的皮肤也白的有些病态,
“渴了吗。”男人有一双很亮的眼睛,黝黑清澈,他唇角带着一抹斯文温和的笑意,声音也同他的外表一样温文尔雅。
苏逢秦愣了一会,她似乎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可又觉得他有些眼熟。
可什么时候见过,在哪见过,她又想不起来。
苏逢秦闭口不言,苍白憔悴的面容依旧美的让人心醉,她唇色苍白,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困惑。
“你是谁。”
苏逢秦尝试着开口,才发现喉咙像被凛冽的寒风吹过一般,干裂的痛感,出口的声音沙哑的像个垂暮的老头。
“我猜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知道我是谁,而是需要一杯水。”男人眨了眨眼,垂首轻笑着,干净温和的像一股春风,让人觉得舒服安心。
身体随着思想的清晰,也逐渐的开始清醒了。一阵一阵的刺痛从各处传来,苏逢秦没有再追问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白皙的额角,一滴一滴的汗珠滚落了下来,划过苏逢秦苍白隐忍的脸。
男人的身体动了,他依旧坐着,却转了个身,慢慢的往房间的茶几上挪去。
苏逢秦这才注意到,男人是坐在一个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块洁白干净的毛毯,长的遮住了他的脚踝。
也就是这样,苏逢秦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曾在五年前见过这个男人一面。
这个叫李澈,常年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是甄芦笙的合法丈夫。
男人稳当而从容的摇着轮椅到茶几边,他放下手中握着的书,抓着茶壶往透明的玻璃杯里倒了一杯水。
“把水喝了吧,你能自己起来吗。”李澈将手中的手往苏逢秦身前一递,清亮温和的眸子带着几分关切和怜惜。
“谢谢,不过请你告诉我,我现在在哪里。”苏逢秦咬住唇,颤颤的伸手抓住了李澈递来的水。
她没有看向李澈,她的确需要水,也大概能猜的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但是她仍是想问。
“你两天前出了车祸,阿笙把你带来的。你放心,你身上的伤不是很重,只需要调养一阵子,就会好的。”
“我要回去。”
苏逢秦强忍着身体上沉闷的痛意,咬着牙,慢慢的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昨天你做噩梦时扯开了身上缝好的线,伤口裂了。今天早上曹先生他们才帮你缝好,你现在还是不要动的好。”
李澈皱着眉头,他瞧着面前这个面色苍白憔悴有些摇摇欲坠,却仍然想要爬起来的女人,语气担忧,伸手想要去拦她。
显然李澈并没有骗自己,苏逢秦挣扎着忍痛坐起,捂住腹部的手就感觉到了有些潮湿,淡淡的血腥味飘到鼻边。
“甄芦笙在哪里。”苏逢秦停下了动作,她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有些透明。
“阿笙她去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了,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
“对不起,我不能。”
“她在找我,我必须告诉她我再哪。”苏逢秦没有说清这个她是谁,她只是紧紧的抿着唇,望着李澈的眼神虚弱而坚定。
“对不起。”
轻轻的叹息一声,李澈依旧是拒绝了苏逢秦的请求,只是他眼神有些闪躲愧疚。
“是她不让你帮我的对吧,怎么,这是想趁着我有伤,要囚禁我吗。”
苏逢秦平淡的声音慢慢的冷了下去。
“阿笙并不是想囚禁你,她只是想让你把身体养好一些,再安全的离开,苏小姐不要乱想。”李澈认真的摇着头,言语温和恳切。
瞧着他那认真的语气和坚定的神情,他仿佛对他的妻子甄芦笙很是信任。
“她的目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当初你当了旁观者,怎么,这次也要当吗。”
腹部的痛意剧烈,额角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领,苏逢秦甚至能感觉到腹部那处的伤口渗出的血,沾湿了手掌。
李澈呆滞的看着苏逢秦,黑亮的眸子狼狈的挪开了目光。
他知道苏逢秦说的是那件事,他愧疚过,可却不后悔。
尽管不后悔,但是面对苏逢秦时,他却还是会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让我离开,别等到她回来。”苏逢秦微敛下眸子,长而微卷的睫毛上都沾上了一滴汗水,半垂未垂,像一滴泪珠。
“我让你离开了,她会生气。”李澈轻轻摇了摇轮椅,离苏逢秦远了一些。
他的眼神深邃而无奈,还透着那么一点悲哀。
“随你吧。”
苏逢秦脸色惨白,怏怏的应了一句。
每次受了伤,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席师紫,想依偎在她身边,就算她一句话也不说,只要靠着她,闻着她身上的气味,也如同这世上最好的疗伤药。
李澈要走了,他摇动着轮椅缓缓的往门边倒退过去。
苏逢秦闭上了眼,她现在没有力气动弹,也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气离开。
李澈退到了门边,他伸手扶住了门,准备离开。
“苏小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温和清秀的男人唇角的笑容无奈而悲凉,眼眸直直的望着苏逢秦,竟然真的带着一点羡慕。
“羡慕我现在躺在这里像个死人一样,爬都爬不起来吗。”
苏逢秦讽刺的挑起唇角,身子微微一动,就能引得腹部一阵剧痛传来。
“她一直记挂着你,也一直爱着你。”
李澈摆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收紧,他嫉妒苏逢秦,一直都嫉妒。
“呵呵,不,你错了。她唯一爱的,是权势,是她自己。”
苏逢秦的笑容戏谑而冰冷,她的眼神就仿佛一道利光,带着不屑一点一点的扎入李澈的心里。
一直温和有礼的李澈情绪很快就激动了起来,他喘息了两声,白皙的脸涨的有些通红,他身子微微前倾,似乎想反驳苏逢秦,可是很快他又安静平和了下去。
离开前,他深深的看了苏逢秦一眼。
“你不了解她。”
苏逢秦失踪了,这是席师紫唯一知道的事情。
三天,整整三天她没有苏逢秦的消息。
许清溪接到电话赶来的时候,推开席师紫没有锁的家门,就闻到了极其呛鼻的烟味。
喜爱干净明亮的席师紫将窗帘阳台统统关紧了,一人独自坐在沙发上,在她身前的茶几上,烟灰缸里装满了慢慢的烟头。
虽然是白天,但是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席师紫脸部轮廓僵硬而呆滞。
听到开门声,席师紫飞速的回了头。
当看到进门的是许清溪后,她的眼神原本希翼的眼神慢慢的黯淡了下去。
“我已经通知我了我的朋友,如果有苏逢秦的消息,会很快通知我们。”
许清溪脱下外套慢慢走到席师紫身边。
“那天她还好好的,吃完早餐她要去工作,我们道别了。”
席师紫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的烟燃烧着,烟雾绕着她的脸庞。
她的眼睛通红,头发散乱,总是挺直的身躯有些佝偻。
“你已经两天没睡了,总要好好休息休息吧。要是让伯父伯母看到你这模样,还不得心疼死。”
许清溪叹了口气,心疼又小心翼翼的把席师紫手中的香烟拿开。
席师紫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她紧紧的抿着唇。
那天甄芦笙离开之后,席师紫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不停的拨打苏逢秦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之后,席师紫接到一个电话,在人烟罕至的郊区马路上,发现了苏逢秦的车。
已经扭曲破碎的车。
席师紫赶到现场,只看到了那辆车头深陷的破车,还有地上那摊已经干了的血迹。
血是苏逢秦的,那她人呢。
那么多的血,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一个人怎么离开的。
报了警,交代了朋友,席师紫两天彻夜未眠,在警局等消息等到绝望,然后开车在h市四处寻找。
她找不到苏逢秦了。
那个离开的时候还微笑着跟她吻别的女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一开始席师紫觉得是甄芦笙把苏逢秦藏了起来,可是甄芦笙也跟她一样,发疯的寻找着苏逢秦。
席师紫不信,她一点也不信甄芦笙。
可是她去过甄芦笙家,翻遍了也没有找到苏逢秦。
甄芦笙嘲讽疲惫的站在她对面,讽刺着她。
“我说了她没在我家,有空在我家翻,还不如去外面好好找找。”
跟苏逢秦一起消失的,还有她那对之前一直活跃着的养父母,仿佛突然间就这么消失了。
谁都再没有见过他们。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间失踪了呢。苏逢秦她在商场那么多年,肯定也得罪过很多人,不会是被什么仇人绑走了吧。”
许清溪沉吟着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只是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
果然,坐在沙发上的人面色苍白的可怕,瘦弱的身子也微微颤抖着。
她甚至能从席师紫的那双深邃冷淡的眸子里看到压抑的痛苦和泪意。
“狮子...我...我这是乱说的,这又不是电视剧,哪来的那么多仇人,可能她是被哪个过路的人救了,送到一个小医院去了,我们暂时没找到。”
“一定是甄芦笙。”
一直沉默的席师紫突然站了起来,她清瘦的身子颤抖着,抬眼带着几分愤怒恨意看向门外。
“一定是她,我要去找她。”166阅读网